第23節
長情見勸說無果,便不再堅持了。其實麒皇有句話說得很對,這三途六道每一寸土地都在天帝的掌管之下,無論他們躲到哪里,最終都會被他發現行蹤。一動不如一靜,該來的終究會來。她從主殿出來后,仰頭觀望拱形的氣層?,F在能做的,只有想盡辦法加固它,不說防住少蒼,至少防住那些從天而降的金甲神兵們。 “玄師大人,”長街那頭,有剛覺醒的少年跑過來,靦腆地捧著食盒送到她面前,“這是我母親剛做的蒸糕,讓我送一碗給玄師大人嘗嘗?!?/br> 長情垂眼看盒子里,熱騰騰的蒸糕瑩白清香,便接過來,笑道:“替我謝謝你母親,廚司的手藝越來越好了?!?/br> 月火城當初,其實就像一個邊陲小鎮,街頭有商鋪,神殿后有學堂,族人在這里自給自足著,城中各項產業都蓬勃發展。因為麒皇治下并非都是麒麟,也有其他走獸,因此城中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誰都不許輕易現出原形。那時候的生活,當真和人無異,可惜得了正道的神無法容忍獸族統御天下,便有了后來的爭奪和殺伐。 她輕嘆,把蓋子蓋了回去。身后侲子來接,她說不必,“玄枵司中還在界碑那里守著吧……我去看看他?!?/br> 她戴上那盒蒸糕,騰身下了浮城?;氤睾艽?,滄泉滾滾而下的水從高處沖擊向池底,水面上迷迷滂滂盡是水氣。貼身掠過大池,清涼的霧迎面而來,她深深吸了口涼氣,這時候心境倒很是開闊。 身后的水霧遇見陽光,折射出彎彎的虹,就吊在月火城和大池之間。她提著袍裾漫步過青草,跨越了從極淵就是山海界。遠遠看見有人靠碑而立,那身影還如萬年前一樣,在她心頭點出了一片漣漪。 她上前叫了聲司中,碑前的人轉過頭來,清冷的眉眼,略顯蒼白的臉,看見她顯得有些意外,“座上怎么來了?可是城中出事了?” 她不由撇了下嘴角,“我就是那個帶著噩耗到處行走的人么?只要見到我,便是有不好的消息?” 伏城略顯尷尬,俯首說不是。她笑了笑,提起手里的食盒向他一晃,“司中在熱海請我吃過胡餅,今日我做東,請你吃蒸糕?!?/br> 上司的盛情當然是不好拒絕的,哪怕他不喜歡吃點心,也要讓玄師三分面子。 她心情很不錯,拖著繁復的裙裾,跳上了雕蓮的須彌座。日光灑在她眉間,她還是他印象里的玄師,幾乎每天都高高興興的,很少有動怒的時候。須彌座很高,素履在袍下悠哉地晃蕩著。她打開食盒的蓋子,指了指邊上,“你上來坐?!?/br> 伏城仰頭看她,萬年前的蘭因玄師雖然隨和,但很少有如此輕松的狀態。她的五官與她越來越像,但性情方面似乎并不完全相同,現在的顯然更灑脫,也更敢想敢做。 她說來吃糕,自己撿了一塊放進嘴里,另一塊遞給他,“我跑得快,還熱乎著?!?/br> 他依言在邊上坐下,接過來微嚙了一口。長情看了發笑,“你怎么像個姑娘似的!大口吃,大口嚼,又沒毒,吃不死的?!?/br> 他長了一副不會屈從的性情,指尖捏著蒸糕,皺著眉道:“弟子不愛吃這種東西?!?/br> 長情無可奈何瞥了他一眼,“人要敢于嘗試,你不知滋味,自然什么都不喜歡。譬如本座,喜歡吃什么便吃什么,心里想見什么人,駕起云頭便來了?!?/br> 可是分明尋常的話,表達起來竟有模棱兩可的曖昧況味。長情說完便頓住了,看看伏城,他垂著頭,那模樣拘謹無措,竟還有幾分可愛之處。 第35章 如果換做以前的蘭因,恐怕不會去說這樣容易引發歧義的話。她一向高潔自持,和座下十二弟子保持著既近且遠的聯系。你說不上她哪里不好近親,但她就是距你十萬八千里,如天上孤月,可望不可即。 但無量量劫后,世界成了一盤散沙,由神族打亂重整。她經歷了消亡到重塑的過程,其中每一道風,每一滴雨,每一個人,都會灌輸給她不同于以往的感觸?,F在的她是全新的她,即便還留著蘭因大部分的特質,但少部分也是屬于長情自己的,閃閃發光的特質。 伏城坐在那里,仍舊垂著頭,手上的蒸糕早就在西風里變涼了,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只得茫然繼續捏著。 長情撐著臉頰望他,“司中,你心里可有喜歡的人?” 伏城的側臉看上去非??⌒?,是那種細致的,屬于男人的俊秀。他有挺直的鼻梁,和纖長濃密的眼睫。垂眼的樣子不像久經風霜的戰將,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她的問題大概令他很不自在,他不安地牽了牽領上的障面,低聲道:“弟子這萬年以來,一心尋求振興麒麟族的方法,我不能,也不敢去喜歡任何人?!?/br> 長情哦了聲,“為什么?” 他說:“若喜歡上別人,受的掣肘便多了,軟肋也會變多。愛情使人懈怠,我怕一旦動情,就再也想不起往日的夢想,會無可救藥地沉溺進溫柔鄉里?!?/br> 長情聽完心生感慨,這螣蛇真是個執拗的人。 “你并非麒麟,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br> 他搖了搖頭,“我雖然不是麒麟,但螣蛇部被九黎滅族時,是麒皇救了我。龍漢初劫前,我在月火城過上了一段平靜的日子,那三百年足以構建出我對麒麟族誓死的忠誠。我投靠庚辰,是因為我知道他不甘于茍延殘喘。這一萬年來我都在等待時機,只要時機成熟,玄師會覺醒,麒皇也會回來,那么我的任務便完成了?!?/br> 一個男人的執念,無法用三言兩語去解釋。也許你覺得沒有意義的事,有的人卻會耗盡一生去追求和達成,這是價值觀的殊異,很難判斷對和錯,只要存在,便是有理有據的。 “如今你的所求已經做到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沉默了下,把剩下的蒸糕放進嘴里,提起障面蓋住了眼睛下方的部位,毅然道:“聽從城主號令,守衛玄師大人?!?/br> 長情微笑,眺望向遠方,西邊的晚霞熱烈地紅起來,太陽沉到水天的交接處,漣漪倒映著它,像末世里連體的兩輪金烏。 “你能守著我,我就很高興了。來日終須一戰,上古三族和神族的實力太懸殊,其實再戰沒有什么勝算。下次我們各自的命運會如何,誰也不知道,恐怕再也沒有人來替我安放魂魄,也沒有人來引我彈奏四相琴了?!?/br> 伏城轉過視線來看她,她面色從容,玲瓏的仰月唇,似乎每時每刻都保持著達觀的心態。 “座上無法預見將來了么?” 她嗯了聲,“只能大致推演,我畢竟不是原來的蘭因了,有些能力正一點點失去。其實這也沒有什么不好,萬年前倒是早早預測了麒麟族的凋亡,也想盡了辦法避免,最終還是難敵天命?!?/br> 這是一個長在心頭的疤,她一直不愿觸及,伏城了解其中內情,幽幽嘆了口氣。 她為延續麒麟族命脈,做了太多,有些事是難以回首的,誰也不敢輕易提起。能夠預知未來究竟是好還是壞?作為祭司,這是安撫族人的神力,但對于她個人而言,或許喪失了反倒是種解脫和恩賜。 兩下里都沉默著,太陽漸漸西沉,沉入了水底。晚霞也終于散盡,天地間浮起了昏沉沉的霾。這是世道不清必然的景象,日夜完成了轉換,一些邪祟便乘著夜色,開始無形滋長。 長情忽然驚覺時間不早,挪動了下身子準備跳下須彌座,“該回去了?!?/br> 黑暗中有一只手伸過來,隔著繁復的袖襕,落在她臂彎上,“是不是因為發現力不能及,你才答應城主,愿意下嫁庚辰?” 她自然要否認,誰也不愿意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無能。伏城卻懂,他的嗓音在她耳邊回旋,“這是下下策,不要這么做……若到萬不得已時,弟子愿以一己之力,刺殺庚辰?!?/br> 長情很意外,沒想到他會說這些。他一向很自矜,想必這個提議,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吧! 心里有淡淡的感動,長情低下頭,輕聲說不必,“與其這么做,我寧愿去求天帝?!?/br> 可是彼此都知道,麒麟的傲性沒有隨著生死浮沉而削弱。萬年之前慘遭滅族,萬年之后也不可能依仗仇人的施舍而活命。 朦朧的月色下,兩個人對面而立。月華為各自的臉蒙上了一層藍色的紗,有種感情呼之欲出,但也似乎只能就此止步。 長情笑著扯下了他蒙臉的障面,“你在和人作戰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以后面對本座時不得如此無禮,本座要看你臉上神情是否對本座不恭,記住了嗎?” 他怔了下,揖手道是。 氣氛還是有些尷尬啊,長情四下看了看,“夜間百魅生,麒麟族重振月火城的消息肯定傳播出去了,你要小心些,別讓那些邪魔外道趁虛而入?!?/br> 其實這些叮嚀屬于沒話找話,伏城在兇犁之丘萬年,上神的稱號不是浪得虛名。就算哪日被除了神籍,他也還是不敗金身,那些不入流的精魅,根本不可能靠近他。 他老老實實領了命,“座上回城吧,眼下局勢緊張,恐怕城主有要事,遍尋不見你?!?/br> 長情道好,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他一眼,看完覺得自己這舉動實在太憨傻了,便抬抬下巴道:“剩下的蒸糕留給你,算本座還了那兩珠的情?;貋韯e忘了把食盒帶回來,還要送還給廚司的?!?/br> 她說完轉身便走了,伏城呆呆面向她離開的方向,獨自站了很久。 多事之秋,確實大小事務巨萬。她回城不久便接到侲子回稟,說城主有請玄師過主殿,有要事商議。 她放下手里竹簡,回身看更漏。這么晚了,想必是突然得到另兩族的消息,才急著要找她共商對策。 主殿和神殿之間有橫跨的復道,平時不怎么使用,但緊要關頭從復道直入主殿,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侲子挑著琉璃燈,躬身為她引路。搖曳的燈火從臨空的高處緩緩移過,底下行經的族人不知是否有變,都仰起頭怔怔觀望。她示意侲子打燈語,一明一暗間撫慰了族人無處安放的心,這才緩步走向麒皇的正殿。 本以為殿里只有城主一人,但踏上月臺就察覺不是??諝庵杏幸还傻?,磷火燃燒發出的氣味,不甚刺鼻,但無孔不入。 她提袍邁進了大殿。 殿宇很深,半殿燈火隱隱綽綽照亮腳下的路,素履踏過厚實的錦毯,半點響動都沒有發出。寶座上的麒皇正低頭與殿下站立的人說話,發現她來了,抬起視線直望向她。 那個不明身份的人也轉了過來,灰麻的布袍覆蓋住整個身體,只余一張布滿皺紋的黝黑的臉,和鷹嘴一樣突兀的鼻尖。 “玄師大人,好久不見?!蹦侨苏Z調輕快,仿佛彼此是熟悉的舊相識。 長情瞥了他一眼,“梟使,萬年未見了,今日如何有空來月火城做客?難道是鳳主待你不好,你欲轉投我城主麾下?” 黑梟寒離,本是元鳳手下五大謀臣之一,性情吊詭jian詐,并不真正忠誠于誰,是個絕對的投機主義。他臭名昭著,但謀略出色,因此即便不屑他的為人,那些領導者也會愿意容許他登上主殿,聽一聽他的建議。 他來,必定是帶著損人利己的勾當,長情看不上他,他卻對著她嘿嘿怪笑,“萬年了,玄師性情還是如此剛正不阿。我知道,我這等小人物,在玄師眼里什么都算不上,玄師一心維護月火城,而我只是個見利忘義之徒,不配與玄師當面說話??墒切焺e忘了,你當年為保麒麟族,作下的孽并不比我少。玄師還記得祭海的於滇一族么?八百條人命,全做了替死鬼。所以我與玄師,本質上并無任何不同,大家彼此彼此而已?!?/br> 寒離的話,徹底揭開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萬年之前的蘭因有預測未來的能力,她算準麒麟族會在何時湮滅,為了保全本族,曾動用禁術逆天改命。天道永遠是平衡的,要留住一族,就得葬送一族。當時大地上小國及部族紛起,戰亂不斷,其中於滇一族四處挑起爭端,六合被他們攪得雞犬不寧。蘭因再三計較之下,動用神力將於滇闔族祭了海眼,換得麒麟族又延續千年。 於滇并非都是惡人,他們也有老弱婦孺,可她來不及考慮那么多,翻手便將於滇滅族了。對于自己的族群,她可算功不可沒,但對于那個消失的部落,她是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也就是那時起,麒麟祭司邪佞的名聲傳遍了四海八荒,她背負著沉重的枷鎖走了一千年。千年后浩劫再臨,她與麒皇一同帶領族人拼死迎戰,也許最后自己消亡于世間,也算是種償還吧。 深埋在心底的傷疤,被人以粗暴的方式揭開,她怒不可遏。驅使起廣袖下的雷電,以極光之速向寒離面門襲去。寒離一驚,慌忙交叉起雙臂防護,饒是如此,也被強大的神力逼退了兩三丈遠。 座上的麒皇什么都沒說,玄師在他面前動武,他只是以看戲的姿態撫著下頜,甚至含笑看那只黑梟如何應對。 “看來玄師神功并未減退,真是可喜可賀?!焙x悻然笑著,站起身拂了拂袍裾,“只是如此拳腳相向,不是待客之道啊。我今日來,是帶著極大的誠意來與麒皇及玄師共襄大事的,若二位沒有興趣,那在下便告辭了?!?/br> 要玄師挽留,絕對做不到,那么只好麒皇出面做和事老。他起身叫了聲尊使,“莫因幾句言語不和就壞了大事,你不遠萬里趕到我月火城,應當也不為重提萬年前的舊事。如今玄師到場了,你何不說明來意?彼此協商,共謀出路才是上策?!?/br> 寒離粗喘了兩口氣,知道此時不便計較那些瑣碎。這玄師心高氣傲不是一兩天,自己做下的虧心事不許人提,畢竟在月火城中,她是那個闔族景仰的大祭司。 “元鳳涅槃受阻,養于五鳳山,此事二位可知情?”他正了正臉色道,“當初龍漢初劫,鳳同宴本源受創,在飛回不滅火山途中隕于落鳳坡。后來青鳥一族將其尸身運回地火幽陰,直到四相琴震醒乾坤,元鳳才逐漸復蘇??伤麄麆萏?,萬年也未能恢復元氣,倉促之下浴火險些被反噬。如今青鳥一族正派人前往黃粱道,搜尋魔祖羅睺的混沌珠。一旦混沌珠與元鳳的元神結合,那么莫說你麒麟族了,就是祖龍復原,也無法和鳳族抗衡。二位,在下的消息對你們可有用?你們日夜提防神族,其實竟不知最該小心的是鳳族,可是很意外???” 這個消息確實來得震撼,麒皇與長情交換了下眼色,方轉頭望向寒離,“尊使是元鳳麾下,告知我們這些,總有你的目的,不妨直言吧,看看你我可有合作的可能?!?/br> 寒離那張陰鷙的臉,在燈火下愈發顯得詭譎,他說很簡單,“摧毀混沌珠,讓元鳳再無翻身的機會。青鳥一族充當下一個於滇,反正把闔族扔下海眼這種事,玄師熟門熟道,辦起來并不費手腳。只要元鳳徹底毀滅,那么鳳族便是一盤散沙,到時我自有辦法令鳳族與麒麟族結盟。如此一來你我同仇敵愾,直指天道,二位看,可是絕佳的合作契機?” 寒離說完,頗有些沾沾自喜。麒皇臉上不見波瀾,只是調轉目光看向他的大祭司。 長情斷然拒絕了,“萬年前以於滇換命是下下策,后來我麒麟族慘遭滅族之災,未必不是因為沒有種下善因。這種事本座不會再做第二次,梟使若有好計請另獻,若沒有,請恕本座失陪?!?/br> 她沒等麒皇表態,便轉身走出了主殿。萬年前她曾經和他詳談過,絕不再去動用禁術,他也是答應的??伤F在有些擔心,當年的諾言在經歷過無盡生死后,會不會已經有所動搖。她害怕留在那里最終會證實這個不好的猜測,所以她落荒而逃,她無法面對。 走在復道上,長風浩浩吹過,吹得身上綬帶翻卷飛揚。月亮的光暈懸浮著,發出青紫的光,她略站了會兒,才回到自己的神殿里。 今晚於滇這兩個字一直在她腦子里回蕩,她想起那些人絕望的眼神,心里便鈍痛起來。作為祭司,她首先要做的就是保全族人,可作為一個人,她無疑是殘忍的。后來的一千年,她的良心日夜經受拷問,好在棲身于龍首原的日子混沌沌不知前事,她決意把一切都忘了,可那黑梟又跑來提醒她做過的惡,提心她原本也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腦子里巖漿滾滾,灼痛她的眼眶。她抱著膝頭坐在重席上,把臉埋進了臂彎里。 蓮花金磚上傳來足音,有人走到她面前,嘆息著說:“太過有良知的人,當不了合格的祭司。沒有金剛手段,何以顯菩薩心腸?你不過是在以一人之力,保全全族老小,你沒有錯,錯的是麒皇?!?/br> 第36章 這嗓音,可能是她現在最不愿意聽到的。她連眼皮都沒掀一下,皺眉道:“你怎么又來了!” 他答得很坦然,“本君答應過你,一有空便來看你。白天的政務都處置完了,余下的時間是我自己的,我愿意來這里就來了?!?/br> 要是沒記錯,他不久前剛來過,長情做了最壞的打算,預備隔上三五日被他惡心一回,沒想到他一日兩次,這就讓她有點招架不住了。 “天帝陛下,你知道這是哪里么?這是月火城,不是你的碧云仙宮。這里每個人都想要你的命,包括我也是。你這樣來去自由,是不是太不將我祭司殿當回事了?” 他傲慢地掃視四周,“區區麒麟族,根本沒有一人是本君的對手,就算你那麒皇神功蓋世,也無法發現本君的行蹤。再說本君是來看我的天后,不妨礙這城中任何人,如何就來不得?” 她聽得生煩,“我不是你的天后,也不可能去當什么天后,你快死了這條心吧?!?/br> 他說不,“本君是三界主宰,會對自己的一切言行負責。你讓本君看過了身子,就是本君的人,本君決定的事,永遠不會改變?!?/br> 長情終于抬起眼來,不為別的,只為看清這人有多不要臉。 “我本不愿追究這件事了,沒想到你還敢提?你偷看我洗澡,不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還有臉來說這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