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看著弟弟臉上抑制不住的笑意,蘇錚也跟著笑了笑,但這股笑意卻不達心底。 他沒想到,當初隨手播下、隨意澆灌了一些養分的那顆種子,居然能真的長成參天大樹。 更沒想到,他居然淪落到了要靠這顆樹才能擺脫困局的地步。 和曾經隨手就能碾死的人地位倒轉,總歸是一件讓人心情復雜的事,蘇斷心大沒有什么自覺,但蘇錚卻無法忽視內心nongnong的挫折感。 而且依靠直覺,他總覺得秦知的舉動有些蹊蹺。 到處活動關系撈他出來還算合情合理,畢竟當初他給秦母安排手術也算是解了秦知的燃眉之急,秦知知恩圖報也很正常。 然而后面秦知的做法,就讓他忍不住警惕起來了。 秦知放著剛到手的秦氏不管,轉身就一頭扎進蘇氏幫他們家干活。 蘇錚倒不是覺得秦知覬覦蘇氏—— 蘇氏現在產業縮水,早已經和秦氏不能同日而語了,管理上也問題不斷,全靠前些年攢下來的底子撐著才能繼續待在a市前十的企業行列里,秦知沒道理放著更肥的秦氏不管,而是挖空心思地想滲入蘇氏中。 要知道秦氏那邊都還沒收拾干凈呢,在這個節骨眼上,秦知一心兩用兼顧兩頭的做法其實很不明智,很可能會因為精力不夠導致秦氏那邊出問題。 既然秦知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走到這個高度,就肯定不會因為貪圖眼前利益而干這種因小失大的事。 況且秦知是以蘇斷私人助理的名義跟在蘇斷身邊偷偷處理事務的,連個正經職位都沒有,身為一個私助,就算真想把蘇氏搞到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初的事算到底也只是十幾萬的恩情,更不要說某種程度上,其實也是他和秦知的一場交易,秦知至于這么賣力嗎? 就算秦知本性不錯,但他也是真的不相信,在利益至上的商業圈摸爬滾打了幾年之后,秦知還能保持原本的赤子之心。 ——圈子里能爬的這么快的,可沒一個善人。 雖然秦知擺出了一副做慈善的架勢,但能相信秦知是真的在做慈善的估計也就他弟弟一個了,蘇錚幾乎想都不用想,秦知此舉肯定是有著什么更重要的目的,而這個目的—— 看著面前水靈靈的弟弟,前.蘇總感覺自己腦海中的警報響的一聲比一聲尖利! 他可沒忘了當初秦知藏在花園里偷看他弟弟的事! 呵,那眼神可真是又癡情又哀怨,他那傻弟弟也不懂事,還對秦知戀戀不舍的,搞得他好像一個棒打鴛鴦的王母一樣。 ——對這件心塞的往事,前.蘇總可以說是十分耿耿于懷了。 沉浸在回憶和腦補中的蘇錚越想越覺得危機感濃重,恨不得立刻沖出監獄門口,像當年一樣把秦知開除了才能安心。 可他身上還背著四年半的刑期,別說沖出監獄了,只要他敢有一點兒異動,就會有獄警帶著警棍沖上來。 不僅不能把人從自己弟弟身邊趕走,暫時還得靠著他想趕走的這個人,才有希望快點從這鬼地方出去。 蘇錚:“……” 但是很顯然蘇斷并不能和自己哥哥感同身受,看著蘇錚擰的仿佛能夾死一窩蒼蠅的眉頭,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臉上的笑容也跟著變淡了,轉而露出困惑而小心的表情,問:“哥哥,我……處理的不對嗎?” 他在心里問系統:“哥哥是不相信秦知嗎?” 系統回答:“抱歉,系統分析不出來這么具體的心理活動,只能通過宿主自己的努力了?!?/br> 蘇斷說:“好吧?!?/br> 他越想越覺得是那么回事,秦知還在蘇家當下人的時候,蘇錚就不喜歡他,現在肯定也不會把他往好的方面想。 蘇斷的心情忍不住往下滑了一些,秦知是真的很好,如果沒有秦知幫忙,他也不知道蘇錚和公司的事該怎么辦。 可他又沒有立場去因此責怪蘇錚,他自己是因為知道了劇情,又和秦知相處過,才會相信他,而蘇錚不知道這些,所以會懷疑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在弟弟面前泄露了內心的負面情緒,蘇錚連忙將自己臉上的煩悶收起來,用安撫的口氣道:“沒有,斷斷處理的很好,只是以私人助理的名義聘請秦知,既不會引起董事會的反彈,也杜絕了一些……隱患?!?/br> 第206章 你看起來很好吃(完) 在之前蘇斷詢問系統的時候, 系統可是明明白白地說過,任務對象和世界中的其他人一樣,是由數據虛擬構造出來的, 基本上不存在不同世界的任務對象是同一個人的可能。 但他認得出, 那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 蘇斷并不是沒腦子, 只是他本能地有著趨利避害的習性, 當事情朝著有利于他的方向發展時,因為擔心真相揭露后,那些“幸運”會消失, 才下意識地不去深究。 可如今這些異常已經毫不掩飾地被人擺放在哪,已經由不得他繼續裝傻下去。 恐怕在第一個世界, 他的任務對象就對系統做了什么手腳,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 對系統的掌控也愈來愈強, 到了這個世界,甚至已經能屏蔽系統對任務進程的感知, 讓系統陷入一種近乎癱瘓的狀態。 種種跡象,都表明事情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 蘇斷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或許這個世界,就是他任務的終點。 —也有可能是他找回記憶的契機。 關于未來會怎么樣,即使他沒有左右的能力,但也至少能有一點心理準備, 才不至于完全陷入被動。 蘇斷把嘴里涼絲絲的泡沫吐掉,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開始認真地漱口。 當然,這些猜想他并沒有告訴系統。 雖然從任務一開始,系統就非常盡職盡責地幫助他,但當天平另一端盛著的是愛人的時候,蘇斷還是不能免俗地偏心了。 …… 那天過后,時間還是不緊不慢的走著。 蘇斷照常跟著臨燭去科宣局上班,偶爾出個外勤當旅游,科宣局的員工們也漸漸習慣了他們整天發狗糧的行為,從每一次都呼朋引伴八卦圍觀到內心毫無波動見怪不怪,只經歷了短短三年的時間。 國內最近出了件大事,南海附近傳出了鮫人出沒消息,據說還有修士親眼目睹,并得到了幾顆鮫人的鱗片。 傳說中吃了鮫人的rou可以長生,雖然因為鮫人滅絕的早,這一說法的真實性從沒得到過證實,但并不妨礙整個天師界因為這個消息而陷入轟動。 修真一途,修到最后追求的也不過是長生兩字。 修士修煉到極致便能渡劫羽化成神,這在古荒時期并不是一個傳說,然而隨著天地間靈氣的日漸稀薄,時至今日,修士能擁有五百年的壽命就能稱得上是天縱奇才,所謂的“飛升永壽”只能從古籍中才能窺見一二。 天師界因為鮫人的出現掀起一陣波濤暗涌,無數天師世家和宗門都或高調、或悄無聲息地派了人去南海進行查探,其中不乏許多已經避世不出的老怪物。 然而這只是明面上的,實際上,除了人類外,許多妖怪也都悄悄潛伏到了南海一帶。 人妖雖然殊途,但不可否認的是,人類走上修真之路和妖怪修煉的最終目的實際上是一樣的,都是追求更力量以及更長遠的生命。 妖怪如今在人界雖然十分式微,但也有一部分是有真本事的,而且它們不像修士一樣多少會顧忌到科宣局的存在,行事更加隨心所欲,是南海最大的變數。 長生的誘惑像是冰冷的黑夜之海中的燈塔,在短短幾天的時間里,無數渴望找尋到真相的修士和妖怪如同窺見了光火的飛蛾般,趨之若鶩的向著那里趕去。 這么多修士和妖怪聚集在南海一片,萬一出現什么問題,很可能會影響到整個天師界的格局,作為名義上統籌天師界事務的政府部門,科宣局也不可避免的因此陷入了忙碌,往南海抽調了相當數量的人手,生怕局面失控。 人手不足,局中需要處理的事務還成倍增加,因為工作性質特殊而大部分時間都比較懶散的科宣局員工們終于體會了一把社畜的工作狀態。 就連談了戀愛后仗著職務之便習慣性遲到早退的臨局長,也極為罕見地開始加班。 雖然加也只是加不到一個小時,但已經足以說明科宣局現在究竟有多忙了。 頂頭上司都要加班,蘇斷這個小助理理所應該當也逃不過。 雖然臨燭的意思是讓他先回家,但蘇斷當然不是那種把對象丟下獨自工作的土豆精,當然是要留下來陪對象一起加班。 現在是寒冬,天黑的早,兩人只是多在科宣局多處理了半個小時的事務,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了,沉郁的天幕籠罩下來,襯得地上剛落的蓬松的白雪瑩瑩發著光。 臨燭將手中的文件收起,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結著冰棱的枝椏,那冰棱十分透亮,映出他半邊深邃的臉龐,臨燭平靜地和里面那雙黑沉的眸子對望一樣,很快把視線移開。 他看想還在低著頭像個小蜜蜂一樣勤勞忙活著的蘇斷,忽然開口:“斷斷,你想去南海嗎?” “嗯?……”蘇斷傻乎乎抬頭,呆了下,隨即一臉警覺地問:“那邊出事了?” 現在這個局面科宣局就已經很忙了,要是再出事,恐怕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了! 一想到這,蘇斷就忍不住有些憂心忡忡。 臨燭搖頭:“沒有?!?/br> 蘇斷這才松一口氣,疑惑地問:“那去南海干嘛,那邊不是正亂著……想去的話,我們可以等到事情過去了再去玩?!?/br> 臨燭看向他,略頓了頓,輕聲說:“傳說食鮫人之rou可以長生——” “……你想長生嗎?” 按理說這應該是一個不需要問出口的問題。 他是妖怪,一只長出了九尾的大妖,此后的壽命與日月山河同數,他不是一只對感情隨隨便便的妖,既然選擇蘇斷做自己的伴侶,當然不會只讓這個人只在自己生命中停留一段短暫的時光。 但他還是問了。 帶著或許只有他自己能品出來的一點兒試探的意味。 蘇斷因為這個問題怔了下,垂著頭慢吞吞的思考了一會兒,才認真地回答:“都可以?!?/br> “……你做決定就好?!?/br> 夢里的故事再長遠,也終歸不是現實。 他是顆很隨遇而安的土豆,就像當初系統突兀的出現,要是換一個人,不說會完全抗拒,也很大概率會警惕一段時間,懷疑會不會有什么陰謀之類的,但他只是稍微驚訝之后,就非常配合地聽系統的安排開始做任務。 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既然改變不了什么,就干脆順從。 就像現在,他其實差不多猜出了一些東西,但因為覺得現在這種生活也不錯,所以并不急于去打破它。 但如果臨燭想要換一種方式的話,他也不介意滿足愛人的需求。 臨燭定定看著他,黑眸中劃過許多復雜的東西,又像是什么都沒有。 他沒有對蘇斷的回答發表什么意見,只是伸出手攬住眼前身形清瘦的黑發人類的腰身,從側面把他抱入懷中,手指貼在他腰側,即使隔著冬日厚實的衣物,觸感也仿佛十分鮮明。 將黑發人類以這種完全掌控的姿勢圈到懷里后,臨燭緩緩低頭,伸手將蘇斷腦后微長的黑發往旁邊撥了撥,在那一截細嫩的脖頸上,清瘦凸起著的后頸骨上微微一咬。 像是野獸留下了一個圈地盤一樣的標記。 ………… 最終,臨燭還是沒有想辦法延長蘇斷的壽命。 不過倒是想辦法幫他停駐了容顏,讓他的容貌一直保持在二十出頭的時候,一直到壽命終結,都是他們剛相遇的模樣。 離開的時候,蘇斷并沒有感受到什么痛苦,他只覺得自己像是困極了,靈魂沉沉地往下墜,要閉上眼去做一場長久的、無法醒來的夢。 ——至少在這個世界是這樣。 “你會、來找我嗎?”蘇斷被人身的臨燭用最親密的姿勢抱在懷里,一只手搭在伏在他腿邊的本體狐貍毛茸茸的腦袋上,眼睫低垂著,困乏感讓他連說話也有些斷斷續續的:“不、不來也沒關系,我會去、找你的……” “會?!迸R燭沉聲說,“乖一點,別危險的事?!?/br> “嗯……”蘇斷像以往一樣,乖乖地答應了一聲,但那一聲實在太輕微,以至于他很快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說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