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蘇斷覓完食,剛準備回自己的房間抱著狐貍睡個午覺,就聽見吱呀一聲,旁邊的房門開了。 臨燭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正站在門口,黑眸平靜地看著他,聲音像是石上流過的泉水,“剛吃完飯?” 蘇斷腳步一轉,順暢地改道去了臨燭房間,“嗯嗯,聻那邊情況怎么樣啦?什么時候去抓?” 臨燭把他按在床上,遞了一杯溫水給他,視線落在他微微彎起的唇角上,言簡意賅地回答:“今晚?!?/br> ……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臨燭說今晚倀鬼可能會來,已經設下陣法引誘。 倀鬼既然能在山莊中來去自如,那么這整座山莊里,無論哪都沒有絕對的安全,跟在臨燭身邊雖然說起來距離鬼最近,但他畢竟是這里實力最高的人,出了事也能順手保護一下,反倒是最安全的。 所以蘇斷沒回自己的房間,順理成章地留在了臨燭房間里和白狐玩。 山莊主人徐老板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也想來臨燭房里擠擠,只是話剛說了一半,被臨燭冷嗖嗖地撇了一眼,瞬間慫了,最后從臨燭這里買了幾張護身的符就寶貝地攥著溜了。 房間內很安靜,但氣氛卻沒有外人想象中的緊張。 臨燭在安靜地用手機翻看著什么,白狐趴在床上,狐臉上是和人身一樣的淡定,時不時將視線轉向微微開著的窗戶外,像是在等著什么,但因為實力足夠強大,姿態又顯得很隨意。 蘇斷被它這種淡定感染了,雖然知道一會兒很可能會遇見鬼,但無論如何都緊張不起來。 這大概就是抱大腿的感覺吧,蘇斷想。 和白狐腦袋對腦袋地互看了一會兒,蘇斷生出了一些小心思,悄悄掏出來的時候偷偷塞進包里、現在被他藏在兜里的小號毛絨球,把它放在白狐面前滾來滾去,試圖引起它的注意。 然而自帶一身毛絨絨的白狐對此表現得很冷漠,一藍一金的異色瞳中盛滿“高冷”兩個字,攤著前肢趴在床上,對滾到自己爪子旁邊的毛絨球視而不見,粗壯的大尾巴偶爾和緩地在身后掃動一下。 蘇斷失落地摸摸它的爪爪,在心里給毛絨球打了個“不喜歡”的標記。 就在蘇斷撿起床上的毛絨球,準備把它揣回去的時候,忽然感覺身側一股陰氣襲來,拿著小小的毛絨球抬頭,就看見一個面相愁慘慘的腦袋從窗外探進來,剛冒了個頭就觸動了臨燭設好的陣法,無數纖細紅繩涌出,靈活地綁住鬼的頸部以及四肢。 這長得也太磕磣了點……蘇斷嚇得眼瞪得圓溜溜,意識到這應該就是倀鬼后才冷靜下來。 紅繩浸染了法力,一接觸陰邪之物就會產生作用,幾息之間,鬼的鬼身就別紅繩上的法力灼燒的遍體鱗傷,吱哇大著被紅繩拖到兩人面前。 這倀鬼長得一臉倒霉相,一進來又被虐了一通,意識到眼前人的力量是自己絕對無法抗衡的,就立刻應景地哭泣起來:“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猛然收緊的紅繩勒住脖子,收到符紙里,再也吱不出聲了。 臨燭冷淡地把符紙收起來,飯還沒吃到,他暫時沒心情審問倀鬼。 倀鬼只是一個前奏,他今晚的真正目的在于隱居在這里的聻。 他中午出去查探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在附近設下了一個假象,以陰氣為媒,留下極其隱晦的蛛絲馬跡,暗示山莊內有一尊陰器。 聻如今身受重傷,先前派出去的贏魚又沒能為他帶回生魂,現在為了補充實力,絕對不會放過搶奪陰器的機會。 再加上他又隱藏了身上的氣息,如今在聻眼中不過就是一個實力普通的天師,不足為懼,就更加十拿九穩了。 果然,倀鬼被抓起來后,窗邊快速閃過一縷黑霧,以rou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向遠處飄離。 臨燭眼中劃過一抹厲色,舌尖在上顎上微微抵了抵,黑沉的眼眸中分別劃過一抹一閃而逝的藍金之色,用更快地速度踩著窗戶跳出,追了上去。 整個過程發生的用時不超過一秒,蘇斷一臉懵逼。 雖然猜到可能是聻來了,但好像什么都沒看到,對象就不見了! 看見臨燭跳窗,雖然客觀上知道知道這人就算是從五十樓跳下去也不會有事,他還是反射性地想去窗戶旁邊看看。 結果屁股才剛抬起來一點,就被床上的白狐一把用尾巴圈住手腕,被拉的又一屁股坐回來。 ——這還是臨燭第一次主動用尾巴碰他! 狐貍特有的粗大尾巴柔軟地圈在他手腕上,因為毛毛太多,甚至讓他感覺足足有小半條胳膊都陷在軟滑的毛毛里了。 一時間,蘇斷被自己手腕上毛茸茸尾巴做成的“手銬”吸引,完全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臨燭的本體還在這呢,二重身和本體是完全互通、可以隨時轉移的存在,就算按最壞的情況,二重身毀滅了,神思也能留在本體中,應該沒什么風險。 ……況且,對于臨燭來說,這種情況大約只是出門吃頓外賣,他擔心的好像有點太多了? 蘇斷用另一只沒有被尾巴圈住的手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有些惆悵地想,雖然知道臨燭實力強大,但對象出去打架……不,吃飯,還是免不了會擔心??! 坐在床邊,蘇斷詢問了系統,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么。 人死為鬼,鬼死為聻,某種程度上,這是一個逐漸虛化的過程。 人尚且有完整的形態;到了鬼的階段,就開始飄渺不定了,可以實,也可以虛;至于聻,形態則完全化為虛無,非大能者無法察覺,所以剛剛蘇斷才會什么都沒看到。 但因為無形化有形,所以又可以模擬世間一切的形態。 ……那豈不是可以隨便偽裝成身邊的什么東西? 聽起來還是有點難對付的。 蘇斷腦海中剛劃過這個念頭,床頭柜上放著的水杯中,水波就微不可查地掀起幾分漣漪,蘇斷忽然控制不住地暈眩起來。 察覺到什么,白狐瞳孔瞬間收縮成一條線,警戒地從床上站起來,尾巴上毛毛炸開,兇悍撲向水杯。 但為時已晚—— 眼前一陣黑霧涌動,蘇斷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淪了不知道多久,才終于被一聲細弱的叫聲拉回神智。 “嚶……” 蘇斷一睜眼,就看見一只大概只有他手掌那么大的白色小團子正趴在他胸口上,渾身絨呼呼的,兩只尖尖的耳朵立著,張開嘴巴露出粉嫩的小舌頭,嚶嚶嚶地叫了起來。 第177章 你看起來很好吃 這、這是怎么肥四? 五分鐘后, 蘇斷抱著一只不知道有沒有度過斷奶期的幼崽,站在一顆足足有五六人高的繁茂樹下, 呆呆地思考苓生。 觸目所及之處沒有樓房的影子,反而遍地都是起伏的山巒,綿延著平靜走向遠方,腳下踩著的土地泛黑而微潮, 是十分肥沃的表現,地上生長著許多矮小的草, 帶著清晨未褪的露水,把蘇斷的褲腳蹭得濕濕的。 太陽在天邊害羞地露出一個頭, 金黃的光芒將草葉上的露水折射出彩色光暈, 空氣中飄蕩著分辨不出種類的動物叫聲, 清脆或是粗嘎古怪,都透著鮮活的生機。 或許是因為開始做任務之前,經歷過幾千年的植物生涯, 一來到這樣靈氣充沛的環境, 蘇斷就有一種想把根深深扎進肥沃的泥土中,在晨光中舒適地抖抖小葉子的沖動。 每一處細節, 都充滿著現代都市中不可能有的閑適和自然。 沒錯, 當蘇斷醒來的時候, 他已經不在度假山莊里了。 事實上, 不僅是地點換了, 甚至在時間線上, 也出現了一些比較離奇的差錯。 蘇斷抬腳剛準備抖抖褲腳上沾到的露水, 就聽見懷里又傳來一聲細聲細氣的“嚶”,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從他胸口抬起來,一對湛藍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 “??!”蘇斷瞬間忘了露水的事,一秒把腳放下,跟抱著一個小玻璃娃娃一樣,把胳膊微微抬起來,將團子往上挪了挪,讓懷里那只軟軟的小團子靠著自己的胸口,小心翼翼地問:“白白,餓了嗎?” 沒錯,他懷里的這只,就是幼年體的臨燭。 聻應該是想搶奪他體內的陰氣,結果中間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錯,他居然回到了億萬年前的古荒時代,一個諸多只存在于后世傳說中的妖物還繁盛著的時代。 這時靈氣尚且充沛,天地粗獷而生氣四溢,無數妖神行走于山河間,留下一筆又一筆傳說。 而他腳下站的這片土地,好巧不巧,就是《山海經》中記載過的有名的青丘之國的地盤。 ——也就是臨燭的老家。 而且更匪夷所思的事,他才剛到這里,就平地撿了一只以后會和他搞對象的幼崽。 也不知道究竟是跑丟了、被拋棄了還是發生別的什么了,當蘇斷睜眼的時候,就看見一只白團子蹲在自己胸口嚶嚶叫。 ——不用系統提醒,雖然縮小了到了手掌那么大,蘇斷也當然能認出來這就是臨燭。 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蘇斷還懷疑過他是不是進入了聻制造的幻境,但這里的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到他完全生不起懷疑的心思。 他也當過幾千年的妖怪,雖然在任務世界用的都是人身,但基本的直覺還是有的。 為了驗證,蘇斷還求助了系統,不出意外,系統也否定了幻境的可能,核查結果顯示,因為某種不知名的bug,蘇斷確確實實地來到了古荒的時間線上。 看著臨白白,蘇斷也猜測過是不是臨燭也跟著穿回來了,但后來他發現,這只幼崽的心智顯然很稚嫩,完全不像后來臨燭那副高冷又傲嬌的樣子,應該確實是幼年體的臨燭。 不知道有科宣局存在的那個時間線上,成年的臨局長怎么樣? 不過想這些也沒用,系統說出現了bug,需要一定時間修復,也就是說,短時間內,他是別想回去了。 所以當務之急,還是怎么在這里生存下去。 古荒時期妖神鬼怪遍地,大家基本上都吃來吃去的,危險度可比后世高多了,他一個弱唧唧的人類帶著一只還不知道斷奶沒有的幼崽,想也知道會非常艱難。 “嚶……” 即使是九尾狐這種高等妖族,一只幼崽也沒有那么強的學習能力,當然聽不懂人話,面對蘇斷的詢問,只斷斷續續地從喉嚨里發出嚶嚶嚶的叫聲。 幼崽的叫聲細嫩,軟軟的泛著奶氣,還是這么嗲的叫法,蘇斷剛醒的時候,差點被重新萌暈回去。 成年后的白狐沉默又高冷,蘇斷一次都沒聽它叫過,而幼年期的臨白白似乎十分缺少安全感,沒事就喜歡沖著人細聲細氣的嚶嚶叫,讓蘇斷完全聽了個夠! 甚至還很有危機意識地讓系統開了錄音功能,把這些叫聲都錄了下來,顯然是準備以后經常拿出來回憶一番了! 沒想著能從一只幼崽這里得到什么回答,蘇斷把臨白白放到柔軟的草叢上,從系統那里要了點免費的食物和水,放到它面前。 狐貍的胎毛和成年后的毛毛是完全不同的,胎毛相比而言缺少了一股順滑和油亮感,卻十分蓬松,像是飄開的絨花,柔軟的毛毛邊緣被陽光照到的時候,會呈現出一層虛虛的輪廓。 讓它整個看起來,就像只傻萌傻萌的白絨球一樣。 白絨球在兩個盆盆上都嗅了一下,最終選擇低頭在小水盆里吧嗒吧嗒舔了兩口,舔的嘴巴上的毛毛濕乎乎,卻絲毫沒有碰旁邊的食物的意思。 應該是普通人類的食物不合胃口,妖怪的進食原理是吸收食物血rou中的能量,單純的谷物制成的食物,顯然蘊含的能量十分有限。 系統那里也沒有個什么《青丘九尾幼崽飼養手冊》之類的東西,蘇斷只好試探地去掰臨白白的嘴,想看看它長牙沒有,能不能吃固體食物。 小家伙對他沒有什么抗拒的意思,蘇斷沒怎么用力,那張小嘴巴就啊嗚一聲順從地張開了。 看到粉嫩牙床上躺著的零星幾顆尖利的小白牙,蘇斷放了點兒心,松開它的小嘴巴,安撫地撓撓下巴。 小家伙用一對水汪汪的藍色眼眸看著他,整個過程中完全沒掙扎,只茫然地“嚶”了一聲,顯得弱小又可憐。 蘇斷和它對視一會兒,忽然注意到,臨白白現在的眼睛是兩只都是藍色的! 可——他明明記得臨燭的本身是一藍一金的異色瞳。 難道他認錯狐了??? 這個驚悚的念頭在腦海中只閃了一下,就快速消失了。 一來是系統的檢測結果和他的一致,二來蘇斷覺得他應該也不大可能認錯對象…… 雖然沒有化形,但他活了幾千年了,這點直覺應該還是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