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親王殿下想了想,將右手的手套摘下,在小奴隸想咬人的目光中,覆上了他的臉頰。 果然很軟,就是有點兒涼,不知道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風。 蘇斷傻傻地眨了眨眼。奧德羅塞摸上他臉頰的時候,他原本是準備直接咬下去的,但看著那雙藍眼睛,他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恍惚了一下,臉頰就被溫熱寬大的掌心碰到了。 當然,現在咬還是來得及的,但是蘇斷忽然間陷入了遲疑。 臉頰和掌心接觸到的地方泛起細微的酥麻,仿佛連每一個神經末梢都悄悄的伸著懶腰。 這個人掌心的觸感,實在太熟悉了,熟悉到讓他想懶洋洋的閉上眼,將臉頰窩在上面,好好的睡一場覺。 ——就像他在過去近八年的時間里做過無數遍的那樣。 蘇斷僵著腦袋,一動也不敢動,他討厭被陌生人碰到,但更害怕動了之后,這種熟悉感會頃刻消失。 那樣,他連一點兒希望也得不到了。 他在心里小心翼翼地問:“系統……這些治愈目標,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系統說:“每個世界的人物,包括治愈目標,都是由主機模擬的數據流構建而成的,所以治愈目標只是一段數據而已,不過比起普通的數據組成要更復雜一點?!?/br> 聽到系統這么說,蘇斷才恍然意識到他待過的那個世界是由系統構建而成的,可是那些經歷太真實了,他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鮮活的性格和獨特的地方,蘇斷沒辦法把他們當做一段段沒有感情的數據看。 蘇斷又問:“那人物的數據,有可能重復嗎?” 系統說:“每一個人物都是由上萬條數據構成的,而這些數據之間有著無法計數的組合種類,按照概率而言,人物數據完全相同的概率無限接近于零。不過系統沒有權限知道主機使用的排列算法到底是哪一種,所以也不能妄下定論?!?/br> 蘇斷其實聽得有點暈,不過還是努力地抓住了重點:“所以是有可能的嗎?” 系統說:“這么說也沒錯,不過就算主機使用的排列算法是重合率最高的一種,上萬條數據相同的概率也實在太小了,大約是十億分之一,我們在計算的時候,一般不會將這么微小的概率考慮在內?!?/br> 蘇斷說:“我知道了?!?/br> 系統:“……”總覺得宿主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呢。 臉頰上的覆著的手掌微微磨蹭了一下,蘇斷回過神來。 雖然手掌動了,但是那種熟悉感并沒有消失,說不清心中是茫然多一點還是亂糟糟的喜悅多一點,蘇斷抬起腦袋,對上了奧德羅塞垂下來的視線。 那雙眼睛是如同海洋一樣深邃的藍,不過是陰天的海洋,顯得有幾分沉郁,纖長的睫毛微微垂著,濃密地成了兩片小刷子。 雖然是和黑色完全不同的顏色,但在那雙眼瞳深處,蘇斷還是找到了一點兒無法錯認的東西。 一個人的名字可以改變、容貌可以變化、記憶可以出錯,但只有眼睛,是靈魂獨一無二的標志。 作為一只活了幾千年的妖精,蘇斷雖然沒本事化形,但屬于妖怪的直覺還是有的。 事實上,他不僅有,而且直覺還很精準,不然在幾千年間,也不會那么驚險地逃過無數次天災人禍了。 蘇斷試探性主動將自己的臉頰在那只手上蹭了蹭。 暖的,很舒服。 又用鼻尖輕輕嗅了嗅,連味道也一模一樣。 奧德羅塞看著上一秒還想咬他的小奴隸,忽然間開始親近地主動蹭他,還用小而翹的鼻尖去磨他的掌心,留下有些奇妙的觸感,整個人的身體都不易察覺地僵硬了。 他還從來沒有跟人這么親近過,被人這么軟乎乎的……撒過嬌。 正在親王殿下發愁該怎么回應小奴隸這么突如其來的撒嬌的時候,掌心卻忽然感受到了濕漉漉的觸感。 手上微微用力,讓小奴隸抬起頭來,果然看到了小奴隸滿臉都是淚痕。 不過那雙黑寶石一般的眼睛倒是亮亮的,里面像是藏著他在邊關征戰的時候,看到的細碎而溫柔的星河,不像是傷心的模樣。 “嗝?!边€打嗝。 奧德羅塞掏出帕子幫他擦眼淚,小奴隸很乖順地仰著小腦袋讓他擦,除了時不時打一下嗝,一動也不動。 將小奴隸臉上的水跡都擦干凈后,奧德羅塞用自己平生最輕柔的力氣扯著他的胳膊站起來,宣告道:“跟我回去?!?/br> 雖然還沒有想好要讓這個小奴隸干點什么,但總要先把人帶回家里才能放心。 蘇斷點點頭,乖乖地被他拉出了籠子,讓干什么干什么。 奧德羅塞將軍對他小奴隸這么聽話感到很滿意,他喜歡聽話的奴隸。 “您需要現在為您的奴隸打上標記嗎?我們這里的機器和設備都很完善,您只要將標記圖像發給我,一定能夠在十分鐘之內完成這項工作?!钡仍谕饷娴呐`販子討好地說。 看起來這位地位尊貴的親王對這個奴隸很滿意,希望這一單生意在貴族群體中傳開后,能對他近來蕭條的門面有所拯救。 聽到奴隸販子提起,奧德羅塞才想起來還有這樣一個流程。 奴隸在售出后,會被打上特殊的標記,來證明自己是主人的所有物。標記的原料是帝國規定的一種特殊涂料,一旦被刻上就終身無法洗掉,會伴隨奴隸的一生。 往常購買奴隸和打上標記之類的事都是府中的管家在管,他很少關心這些,才會一時沒有記起這茬。 人生地不熟的蘇斷也不知道標記的事,所以他去問了系統。 當聽到系統說這里的人給奴隸打標記的時候不用麻藥,被嚇得反射性往奧德羅塞身后縮了縮。 一定很疼,他不想打。 奧德羅塞瞬間就察覺了他的動作。 這無疑是一個尋求庇護的舉動,這是在……害怕打標記? 奧德羅塞沒有動,任憑小奴隸將他當做擋板,漫不經心地回絕道:“不用了?!?/br> 就算要打標記,也不會在這里給他的小奴隸刻上標記,誰知道這里的機器給多少奴隸用過、上面沾了多少人身上的細菌? 想想都覺得臟。 從集市出來后,奧德羅塞就帶著一時興起買回來的小奴隸回了自己的府邸。 讓下人帶著小奴隸去洗澡換衣服,親王殿下坐在自己的書房中,考慮著將人安排到哪里干活合適。 第41章 帝國元帥的小奴隸 蘇斷自力更生地洗了個澡。 因為他是被府邸的主人親自帶回來的, 還有著明顯的雙黑特征, 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用來干活的奴隸。 雖然沒有過這樣的先例,但考慮到親王殿下的態度,管家還是讓蘇斷去了單獨的小浴池中洗了個香噴噴的澡,又給他準備了舒適柔軟的衣物, 稍微顯出一些纖細的身形, 整個人看起來可口極了。 他的容貌并不算別突出,最大的特點大概就是清秀干凈, 但卻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讓人看久了就舍不得移開眼。 有了新衣服的蘇斷被管家帶去了奧德羅塞的書房中。 管家帶他進去后就被書房主人揮手趕走了, 于是和主人風格一樣冷硬的書房中就剩下了他和奧德羅塞兩個人。 奧德羅塞已經換下了剛剛那件黑色大氅,穿著一件白色的立領襯衫, 黑寶石做的扣子一直精密地扣到了最上面,明顯的肌rou和精壯的身材在襯衫下若隱若現。 蘇斷的眼睛在他身上轉了一圈,雖然他已經確定了奧德羅塞的身份,但是這一具身體,他還是完全陌生的。 看起來要比在上一個世界的時候更高也更強壯一些,蘇斷憂心忡忡地想, 不知道花花會不會也更大一點? 在上個世界秦知給他授粉的時候他就感覺很累,花花再大的話, 呃, 他也許會受不了的…… 看著眼神賊溜溜地在自己身上亂轉的小奴隸, 奧德羅塞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種掃遍全身、偶爾在某些重點部位停留的打量他并不陌生, 很多奴隸和貴族小姐都這么打量過他, 只是有的隱晦些,有的肆無忌憚罷了。 奧德羅塞并不喜歡這種帶著明顯意味的視線,通常都是用精神力警告對方一番,對方往往就會面色蒼白的收回視線,再也不敢往他身上亂看。 但當這么做的人變成了自己新買來的小奴隸的時候,他卻下不去手了。 一來是因為黑發黑眼的人屬于未進化人群,精神力開發程度很低,脆弱的腦域很難抵擋來自進化后的精神力的攻擊,很容易發生損壞。事實上,這類事情并不少見,未進化人群被進化人群用精神力攻擊后變得癡傻甚至腦死亡的新聞也時常出現在大眾視野中。 雖然單單是警告一下的力度并不重,他對精神力的掌控很精密,也用精神力警告過未進化的普通人,無數次實踐證明那些人除了會頭疼一會兒外,沒有任何無法挽回的后遺癥,但他還是不敢對著小奴隸輕易嘗試。 他可不想讓自己高價買回來的小奴隸變成一個小傻子。 二來小奴隸看向他的眼神也并沒有讓他感覺不舒服,雖然行為可以稱得上無禮,但眼睛卻奇異地很干凈,被他抓住的時候也不躲不閃,還抿著唇角朝他露出一個很淺的笑。 像是一個被抓住在偷看糖果的小孩子一樣。 于是奧德羅塞頓了頓,當做沒有注意到小奴隸的打量,和他說了回家后的第一句話:“你有名字嗎?” 擔心小奴隸聽不懂星際通用語,他特意將語調放的很慢。 小奴隸回答說:“有的,我叫蘇斷?!?/br> 這是他們見面以來,小奴隸和他說的第一句話,之前他聽到過的只有軟軟的泣音,間或夾雜著幾聲委屈的嗝。 小奴隸的聲音很清脆,帶著一點兒尚未完全褪去的少年音色,輕輕落下的時候,像是一片柔軟的羽毛,讓人舍不得撥開。 奧德羅塞頓了頓,說:“我叫奧德羅塞?菲爾頓,是你的主人?!?/br> 蘇斷點點頭:“嗯嗯?!彼赖?,他現在是奧德羅塞的奴隸了。 不知道為什么,當聽見奧德羅塞說出“你的主人”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臉頰有點熱,就習慣性地用手背輕輕蹭了蹭臉。 他雖然在化形這方面比較倒霉,但在別的地方運氣還是挺不錯的,雖然實力不高,但卻幸運地從來沒被人抓住過,也沒有變成過誰的所有物,也從來沒有叫過別人主人。 手背蹭上臉頰的時候,蘇斷感覺到了自己臉上的熱度,覺得有點兒叫不出口那個稱呼。 在上個世界的時候,秦知做他仆人、叫他主人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呢? 蘇斷忽然很想問問愛人的感受,但顯然在這個世界,奧德羅塞已經失去了之前的記憶,只保留著一些直覺,這個問題他暫時是得不到答案了。 正當他想把胳膊放下的時候,原本正用標準坐姿坐在銀色座椅上的奧德羅塞卻忽然動了動身體,長臂一伸抓住他的小臂,將他往前面扯了扯。 蘇斷愣愣地看著他,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在蘇斷有些呆呆目光的注視下,奧德羅塞用另一只手將他的袖口折起,露出了被遮住了一些的手背和纖細的手腕。 在手腕上,有著幾道明顯的紅痕,有些地方還有一些淺淡的血痕。 奧德羅塞將他的這只胳膊放下,又去折他另一只袖口。 果然,在另一只手腕上,也有著相似的痕跡。 雖然沒有去翻看,但不出意外地話,小奴隸的腳踝上也應有著一樣的印跡。 這很明顯是鐐銬磨出來的痕跡,并不算嚴重,不管的話過兩天也就自愈了。奧德羅斯在戰場上受過許多次不知道要比這嚴重過多少的傷,連眉頭也很少皺一下。 但當它們印在小奴隸纖弱白皙的手腕上時,卻顯得異常觸目驚心。 像是被觸動了什么脈絡,心臟猛然抽搐了一下,奧德羅塞忽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在久到記不清的時光里,也有這樣一個人,白皙細嫩的皮膚上帶著紅腫和青紫的傷痕,站在那里茫然無辜地看著他,身上濕淋淋的帶著水痕。 有一股無名的愧疚出現……那些傷是他干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