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珞珈倏地有了不詳的預感,她雙手抓緊被子,聲音低啞地問:“哪里來的鐘聲?” 繡心哭道:“這是喪鐘,皇上他……賓天了!” 第70章 禍亂宮闈26 珞珈如遭雷擊,她愣愣地坐了片刻,忽然擁著被子躺下,剛閉上眼,眼淚便不由自主地涌出來。 蘇暮然死了。 死在他二十四歲生辰這一天。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像夢一樣不真實,珞珈想,等她睡醒了,或許會發現這真的是一場夢。 她知道她在自欺欺人,但她實在無法接受,蘇暮然竟然就這樣輕易地死了。 繡心在旁邊哽咽著勸慰道:“娘娘節哀,您還懷著皇上的骨rou,千萬要保重身體?!?/br> 珞珈輕輕地把手放在腹上。 孩子,對不起,你終究是不能來到這個世界了。 沒有父親的庇護,這個世界對你來說太過兇險。 繡心擦干眼淚,又道:“皇上既已不在,有件事,是時候向娘娘坦白了?!?/br> 珞珈壓抑著悲傷,低聲問:“何事?” 繡心道:“其實,奴婢是竇總管安排在娘娘身邊伺候的?!?/br> 珞珈一時竟有些無言。 竇萬初是蘇暮然身邊的大太監,繡心既是竇萬初派到她身邊來的,自然就是蘇暮然的眼線。 她身邊只有兩個貼身侍女,一個是蘇暮容的人,一個是蘇暮然的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把她監視得死死的。 繡心接著說:“在娘娘身邊伺候的這兩個月,除了定期向竇總管報告娘娘的日常之外,奴婢并未做過任何對不起娘娘的事,只除了一件——奴婢無意間發現娘娘在偷偷避孕,將這件事報告給竇總管之后,他便指使奴婢掉換了娘娘服用的涼藥和使用的麝香,這才導致娘娘避孕失敗,懷上了皇上的骨rou?!?/br>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雙管齊下卻還是懷孕了,原來涼藥和麝香都被人做了手腳。 竇萬初當然不會私自這么做,必定是蘇暮然授意的。為了讓她懷上他的孩子,他還真是處心積慮。 可如今,隨著他的死,一切都化為烏有。 他的孩子,已經沒有機會來到這世上。 珞珈嘆口氣:“我不怪你,起來吧?!?/br> 繡心卻依舊跪著,哽咽著道:“皇上待娘娘之心,娘娘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奴婢斗膽懇求娘娘,不論以后如何,請娘娘務必生下這個孩子,讓皇上的骨血得以保全,不要辜負了皇上的一片真心?!?/br> 珞珈沒辦法答應她的請求,她無力地說:“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著?!?/br> 繡心起身出去,屋里變得寂靜,只余一盞燈火,搖曳出明暗的光影。 外頭的鐘聲早已停了,夜還在繼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靜待天明。 睜著眼睛躺了三個時辰,天光從窗戶照進來。 珞珈起床洗漱,換上喪服去圣和宮。然而宮門口的守衛卻不放行,說是沒有收到解除她禁足的命令。 珞珈本想硬闖出去,可轉念一想,又放棄了。 人已經死了,就算她去到他跟前,也沒有意義了。 更何況,國不可一日無君,在蘇暮然的葬禮之前,肯定要先舉行蘇暮容的登基大典。 除了繼續等,她沒有別的辦法。 勉強吃了點東西,珞珈來到窗邊,坐在琴桌前。 不過幾天時間,院中幾棵樹的葉子便幾乎落光,只剩了光禿禿的枝椏,看起來格外蕭瑟。 珞珈收回目光,將手放在琴弦上,微笑著自言自語:“皇上,今天是你的生辰,我把這首歌送給你做賀禮,不能嫌棄我彈得不好?!?/br> 她忽然想起那天,蘇暮然說等她琴技好些,可以勉為其難與她琴簫合奏。 可惜,她和他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珞珈邊彈邊唱,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喉嚨唱啞了才停下來。 白日在惘然無措中過去,用過晚飯,珞珈直接就寢,她絲毫提不起精神,連睜眼都覺得累。 剛躺下,卻忽然聽見外頭通報:“皇上駕到!” 珞珈猛地一怔,急忙下床,連鞋都顧不得穿就奔了出去,剛掀開珠簾就撞進了一副結實的懷抱里,一抬頭,四目相對的瞬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眼中的失望有多明顯。 蘇暮容穿著一身明黃色的衣袍,豐神俊朗,乍一看竟和蘇暮然有幾分相似。 珞珈掩飾起自己的失態,后退兩步,屈膝跪地,伏首拜道:“恭喜皇上,得償所愿?!?/br> 蘇暮容彎腰扶她起來,微微笑道:“你我之間,不須拘禮?!?/br> 珞珈強迫自己笑著說:“皇上如今應是最忙碌的時候,怎么有空過來?” 蘇暮容牽著她的手往里走,低頭瞧見她赤著腳,便彎腰將她抱起來,徑直走到床邊,將她放到床上,這才看著她說:“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大典之后定然諸事繁忙,我不趁著現在來看看你,恐怕就沒時間了?!?/br>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先皇薨逝,按照祖制,在葬禮之后,先皇的所有妃嬪要去凈塵庵為先皇誦經祈福一個月,我若想見你便越發難了?!?/br> 珞珈心里有些慶幸。 離開皇宮,便能遠離蘇暮容。 在蘇暮然死后,她實在不知道該以何種面目和心情面對蘇暮容。 珞珈笑著說:“以后多的是時間,皇上又何必急在一時?!?/br> 蘇暮容亦笑了笑:“是啊,以后多的是時間。待你從凈塵庵回來,我便想法子給你弄個新身份,然后納你為妃,你覺得可好?” 珞珈點頭:“好?!?/br> 但是,她不會回來了,凈塵庵便是她在這個世界的終點。 蘇暮容伸手把她摟進懷里,在她耳邊低聲說:“重新擁有你的感覺實在太好了……珞珈,我愛你?!?/br> 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沒能在珞珈心里激起任何波瀾,她回抱住蘇暮容,輕聲說:“我的心早就屬于容郎了?!?/br> 蘇暮容偏頭吻在她頸上,然后松開她,凝視她片刻,低頭欲吻她,卻被珞珈偏頭躲開了。 珞珈低垂著眼睛說:“我今天身體不適,無法服侍皇上,而且皇上明日還要參加登基大典,還是早些歇息吧?!?/br> 蘇暮容靜了片刻,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還是低頭吻在了她唇上,不過是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我抱著你睡好不好?”他說,“就像以前在王府時那樣?!?/br> 珞珈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只得輕輕點了點頭:“好?!?/br> 蘇暮容脫了外袍上床,徑自躺在床外側,張開一只手臂:“過來?!?/br> 珞珈躺進他懷里,枕著他的胸膛,摟著他的腰,乖巧而依賴,可一閉上眼,腦海里浮現的卻是蘇暮然的臉。 蘇暮容摟著她,在她耳邊說:“登基之后,我會想辦法殺了趙仲謀和靜妃,替你徹底報了殺父之仇?!?/br> 珞珈說:“不必了,我害死了趙嘯霖,絕了趙家的后,我的仇已經報了?!?/br> 蘇暮容沉默須臾:“我想為你做點什么?!?/br> 珞珈蹭蹭他的胸膛,輕聲說:“容郎什么都不必為我做,只要你一切安好,我便心滿意足?!?/br> 蘇暮容低頭親了親她的頭發,說:“可以再為我唱一首歌嗎?” 珞珈問:“容郎想聽什么?” 蘇暮容道:“選美大會終選時你唱的那首歌?!?/br> 珞珈便唱起《越人歌》。 待她唱完,蘇暮容說:“那日聽你唱這首歌,只覺心動不已,今日再聽,不知為何,卻只覺澀然?!?/br> 珞珈道:“這本就是一首有些許苦澀的歌?!?/br> 蘇暮容沉默須臾:“或許是因為唱歌的人變了,聽歌的人也變了?!?/br> 珞珈不知道他這話意有何指,只得沉默著不應聲。 蘇暮容卻沒再說什么,只淡淡地說:“睡吧?!?/br> 珞珈僵硬地躺在他懷里,過了很久都沒睡著。 她聽著蘇暮容的動靜,估摸著他也一直醒著。 兩個人卻再沒說過一句話,寂靜地相擁著,一起失眠。 第二天醒來時,身邊已沒了蘇暮容的身影。 珞珈躺在床上,疑惑地想,系統為什么還不出現。 在之前幾個世界,一旦她完成任務,系統就會立即出現,送她去往下個世界,可現在她仇也報了,蘇暮容的結局也改寫了,兩個任務都已經圓滿完成,系統卻遲遲沒有出現。 這是為什么呢? 難道這個世界還有什么未完的事嗎? 珞珈輕撫腹部。 難道是因為這個孩子嗎? 或許等她吃下紅燐丹,把孩子打掉,系統就會出現了吧。 蘇暮容登基之后,便是蘇暮然的葬禮。 葬禮異常隆重,可這又有什么意義呢,珞珈想,人已死了,葬禮再隆重也只是做給活人看的,和死人沒有任何關系。 葬禮之后,先皇的所有嬪妃便要去凈塵庵誦經祈福。 珞珈輕裝簡從,只帶了兩身衣服和那個裝著紅燐丹的白瓷瓶,秋殊隨行。 凈塵庵在京陽城北郊的棲霞山上,巳時從皇宮出發,不到午時便抵達了。 安頓好之后,珞珈獨自去山中看景。 紅葉滿秋山,一眼望去,漫漫無際,美不勝收。 陰郁了多日的心情終于有了豁然開朗之感,珞珈對著空山大喊:“蘇暮然!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