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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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淳寂,他敘禮之后,直截了當開口:“進展如何?” 淳寂道:“殿下莫急,此事急不來,老衲尚需時日琢磨?!?/br> “時間不多了,”沈惟欽道,“倭國的秘術當真這樣玄妙,能讓一個人充作另一人?連至親都分辨不出?” 淳寂又翻書一回,斟酌著道:“傳聞是這般,但不知是否真能做到?!?/br> “務必極盡相似?!鄙蛭J沉聲道。 他逆光而立,面上神容模糊不清。分明房門緊掩,屋內暖意融融,但淳寂竟是沒來由地覺出一股砭骨寒意。 他忙忙合十雙手:“殿下寬心,老衲一定盡力?!?/br> ☆、第90章 第九十章 謝宗臨沒留著賈氏過年, 于是原本應是賈氏來打理的庶務就落到了謝家二房和三房太太頭上, 陸聽溪也被老太太薅去打下手。 用老太太的話說就是,每個房頭各出一人。老太太又在私底下找來陸聽溪,拉了她的手跟她說,若將府內庶務都交給二房三房的媳婦去做, 她怕長房吃虧。又與她說,二夫人跟三夫人掌家也極有一手,讓她學著點?;仡^出師了, 就將這掌家的權柄交到她手上。 沒了余暇, 陸聽溪也就不似從前那樣悠閑了,有時被留在萱茂堂用晚膳,飯畢又被老太太拉著閑話家常,有幾次回到鷺起居,就連早出晚歸的謝思言都回了。 謝思言跟老太太提了幾回, 反對這樣征用他媳婦,被老太太瞪了一通, 到底無果。 臘月初十這日,謝思言休沐。他還沒將陸聽溪哄好, 兩人這幾日依舊是同屋不同寢,他躺床,陸聽溪睡榻。他一大早就奔到榻前,將陸聽溪撈起來, 說要帶她去個地方。 陸聽溪困得睜不開眼, 一把拍開他, 又要倒回去接著睡,卻被他打橫抱起。她乏得懶得理會,朦朧之間卻發覺他竟在往她中衣上套外衣。驀地驚醒,她使出吃奶的氣力一把搡開他。 “你做甚,還讓不讓我睡了!”她狠狠瞪他。 “不是說了,帶你去個地方?!?/br> “寒冬臘月的,不去廟里,也不去山里!” “不是要去廟里也不是要去山上,”謝思言認真道,“我是要帶你去西市?!?/br> 陸聽溪徹底清醒了。 西市,那可是個專供殺人的地方。每年判處秋后處斬的死囚就是在西市行刑,被判處斬立決的罪人也多在西市被處斬。若論京中哪里陰氣最重,那么非西市莫屬。 “你大早晨帶我去西市做甚?” 謝思言道:“自然是要看腰斬寧王?!?/br> 陸聽溪想起,寧王確實被判了腰斬。謝思言說,原本群臣聯名上奏要求將寧王凌遲處死,以儆效尤,但天興帝以顧念叔侄情分為由否了。但謀大逆這等事但凡做下,就不得不死。天興帝本是要將寧王斬首了事的,可被謝思言勸住了。最后天興帝跟閣臣們計議了許久,判了寧王腰斬。 腰斬之殘酷僅次于千刀萬剮的凌遲。皆因腰斬是以巨斧將人身自腰部一斬為二,而人身之重要臟器聚于上身,因而腰斬之后,犯人不會即刻死去,若將犯人的上半截身子置于柏油板上,則可抑血涌,令犯人茍延的時候更長。 犯人其時煎熬非常,卻偏偏死不了,上半截身子在地上翻轉蠕動,求死不能。這樣非人的折磨往往要延續半個時辰左右,才會隨著犯人的咽氣而休止。因著腰斬萬分殘酷,有些犯人家眷會在行刑前賄賂劊子手,將腰斬的位置上移,以求犯人能盡快死去,少些苦痛。 將行刑的日子選在這時節,這也是不想留著寧王過年了。 陸聽溪思及腰斬之殘忍,就覺頭皮發麻,連連擺手:“不去不去,我怕看了會做噩夢?!?/br> “就行刑前去看上一眼,腰斬之前咱們就回,”謝思言慢慢順著她垂瀑似的柔滑青絲,“我不想一個人去,你陪我,嗯?” 陸聽溪扯下他的手。他在她腦后一下下輕撫的舉動,讓她想起他學著她的樣子給兔子順毛的情形。 謝少爺有時出奇得執著,她若不依他,他還不知會干出什么來。陸聽溪嘆息,從榻上爬起。 雖是冬日,但屋內燒著地龍,又擺了個熏爐,融融若春,起床并非難事。只是到得外間,一股刺骨勁風迎面潑來,登時令她打了退堂鼓。謝思言從后頭堵住她,抬手將她按到懷里,以自己的紫貂裘將她裹了個嚴實,挾鵪鶉似地就出去了。 陸聽溪萬沒想到這天凝地閉的嚴冬里,來看施酷刑的人竟麋聚若此。距西市尚有半里地,已是掎裳連襼。他們的馬車無法繼續前行,只好以步當車。 他們到得不晚,但法場周遭早已被人叢擠得水泄不通。謝思言一路護著懷里的小姑娘,除卻命隨從在前頭開道,還讓人兩側簇護,隨時提防著有人擦碰到他的小寶貝。 距法場還有十來丈遠時,人墻瓷實,牢不可破,即便有人開道也擠不進去。 楊順回頭看來:“世子,要不您亮出身份來?前頭實在過不去……” 魏國公府世子爺,內閣次輔,詹事府詹事,隨便亮出哪個,這方圓百里的人都要驚而避之。 謝思言攢眉,將楊順叫到跟前叮囑幾句。 盞茶的工夫后,陸聽溪坐到了供監斬官休憩避風的卷棚小室內。謝少爺跟她說地方簡陋,讓她先湊合著。她倒沒覺著有什么,這里又有地方坐又暖和,總比在外面站著吹冷風要強。 兩人才坐了片刻,就聽得門外守衛的兵士連聲道“楚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跟著簾子一晃,沈惟欽的身影現于門內。 “世子不會介意孤進來略坐一坐吧?” 謝思言不咸不淡搭他一眼:“我若說介意,殿下會即刻轉身出去?” “那想來是不會的,”沈惟欽命人搬來一張太師椅,竟是正正安在了陸聽溪的對面,“孤也不過隨口一問?!?/br> 沈惟欽坐下后,大大方方跟謝思言寒暄幾句,繼而轉向陸聽溪:“聽聞陸姑娘近來跟寶音郡主有走動,還望陸姑娘能多勸勸她,不要讓她總在我身上白費工夫?!?/br> 陸聽溪尚未開口,謝思言搶白道:“殿下請注意稱呼,內子已然成婚,再稱‘陸姑娘’是否不妥?!?/br> 沈惟欽道:“世子這話未免有失偏頗。難道她嫁了你,就不姓陸了?” 謝思言冷笑不語。 陸聽溪根本沒留意兩人之間的洶洶暗流,她今日是被謝思言強行挖起來的,如今到了暖和的地方就開始打瞌睡。 謝思言即刻上前俯身,輕聲細語問她要不要給她尋處小憩片刻,又伸臂要來擁她。陸聽溪也還記得身處何地,搖頭推他。 沈惟欽捧著熱茶道:“姑娘不肯,世子莫要強求?!?/br> 謝思言不作理會。適逢此刻有侍從送來糕餅粥果,他盛了一碗粳米南瓜粥,拿小匙子舀上些許,吹涼了才小心翼翼喂給陸聽溪,口中還關切不斷。 “慢些,小心燙?!?/br> “要不要來塊蒸糕?棗泥餡兒的吃膩了,揀塊玫瑰果餡兒的吧?” “想喝什么茶?松子泡茶?要不要加蜜餞?或者放些玫瑰醬?” “那碟軟籽石榴離你太遠了,我幫你取?!?/br> “你不必伸手,對,把手放到袖爐上暖著就是,我幫你剝了石榴籽喂你……來,張嘴?!?/br> …… 陸聽溪沉默。 她忽然覺得自己在謝少爺眼里可能是個殘廢。 謝少爺見小姑娘不張口,攤開手掌給她看:“我方才去凈了手的,放心?!?/br> 這屋內雖沒幾個人,但陸聽溪實在不好意思讓他當眾喂她,她覺得謝少爺有些不對勁。恰巧想打哈欠,她側偏過頭去,尚未及掩口,就被眼疾手快的謝少爺塞進了幾顆石榴籽。 陸聽溪暗瞪他,謝少爺仿似沒瞧見,柔聲問還要不要。 對上他深不見底的一雙黧黑眼眸,陸聽溪忽然想起些靡密情景。 這句問話,是他在床笫之間的慣用語。天曉得每回她臨昏死過去之前聽見這么一句,多想一掌摁死他。 幾乎是下意識的,陸聽溪往旁側挪了挪身子。 沈惟欽倏然上前:“世子沒瞧見姑娘抗拒?” 謝思言一把抓住陸聽溪一雙嬌若無骨的柔荑:“我們夫妻之間昵昵無間,何來抗拒?” 陸聽溪正是倦乏之際,也沒抽回手,側著頭打盹兒。謝思言體貼地將她的腦袋撥到他身上倚著,抬頭冷睨沈惟欽,目光滿含挑釁之意。 正此時,外間兵士來報說,罪囚已押到。 謝思言讓陸聽溪在內安坐,跟沈惟欽一道出了卷棚。 此間本就是監斬官坐鎮之處,卷棚外面視野開闊,可將法場情形一覽無余,由此騁目觀之,周遭前來觀刑的人潮烏泱泱一片,眾人口中呼出的白氣幾乎勾連成一層薄霧。 法場內中,蓬頭垢面的罪囚重枷加身,由兩個甲胄赫赫的兵士看守著。罪囚一直深埋著頭,須臾,監斬官領著一眾屬官上前,親驗了罪囚的身份,回來朝謝思言與沈惟欽賠笑,稱罪囚確系本人,只等時辰到了,就開始行刑。 兩人都是容色淡淡。 等監斬官領著屬官走開,謝思言望著法場上的罪囚道:“罪囚畢竟也是殿下的叔祖父,殿下竟是無動于衷?” “世子想讓孤有什么反應?” 謝思言笑道:“譬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沈惟欽淡淡道:“世子不要總想法子中傷孤,孤受不起。再有,孤的姻緣不需世子勞心,世子縱是無雙國士,也撮合不了孤與阿古達木之女?!?/br> 謝思言不以為意。以沈惟欽的頭腦,能想到阿古達木來找過他也不足為奇。 行刑時辰將至,謝思言瞥了眼刑場上的罪囚,道:“我怕此間血腥氣嚇著淘淘,答應了她,行刑前就走,告辭——有時紅鸞星動,擋都擋不住,說不得寶音郡主當真是殿下的良緣,殿下可要珍惜眼前人?!毙Φ靡馕渡铋L,飄然而去。 沈惟欽目若寒潭。 不知是謝思言確有其意還是他多慮了,他總覺他那句“珍惜眼前人”頗具諷刺。無論他是沈安時還是死后復生、恢復記憶之前,陸聽溪都算是他的眼前人,他先前其實有很多得到陸聽溪的機會。但要么是因著地位不匹,要么是因著對面不相識,橫豎總在錯失。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沈惟欽垂眸,慢條斯理往紫銅鎏銀雙鶴手爐里添了塊銀霜炭。 天興帝在早前就已除了寧王的封國,原寧王世子、世孫,原寧王嫡系的幾個郡王,以及一眾王府女眷、郡王府女眷,皆被殃及。嫡系后裔盡判斬首,其余男丁,無論庚齒,流徙三千里,女眷悉入浣衣局,終身不得出。 浣衣局實則是年老及戴罪宮人的聚居處。浣衣局并不在皇城內,宮內每月送些米鹽,供浣衣局眾人茍延,待其自斃,以免泄露宮闈秘事。 對女眷們的處置實則是留了情面的,否則入了教坊司只會更慘。 寶音郡主例行去往楚王府邸的路上,瞧見押送罪眷的囚車,唏噓不已。說是罪眷,可這群女人又做錯了什么? 她雖知連坐的初衷,但讓一群無辜的孱弱婦孺跟著償罪這等事,她還是覺著荒謬。 楚王又是不在府上。寶音索性留下跟李氏閑話。 不多時,忽見厲梟帶著一眾護衛回來。護衛抬了好幾口小箱篋,內中不知所盛何物,瞧著輕飄飄的。 李氏隨口問了句,厲梟并不肯說,只道殿下自有用處。寶音郡主在旁道:“想是殿下備辦的年貨吧?!彼肋@是天朝的習尚,年前都會備下許多吃食。 李氏覺著詫異,年貨早就置辦好了,如今府中人又不多,縱是犒賞下人的,也使不了這么多。但隨即她又想,興許是宮里賞下來的,皇帝是阿欽的堂叔,年前多些恩賞是再尋常不過的。故此也未在意。 李氏轉頭看到寶音郡主,又覺頭疼。她是絕不想要個番邦女子做兒媳的,只這郡主也不能得罪,否則她早就婉言送客了。 寶音郡主全沒瞧出李氏的為難,興沖沖道:“我還是頭一次正正經經在天朝過年,聽說天朝有守歲之俗,我除夕來與你們一道守歲,如何?” 李氏一怔,一時腦仁兒更疼了。 除夕之際,陸聽溪早早困了,周全了禮數,就回房倒頭躺下。 迷蒙間聽得房門開合的動靜,沒在意,翻個身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