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期待著往前走，果然異獸越來越多，最后，她看見一條龐大無比的恐怖黑龍，等她仔細一看，又發現那不是龍，是“蛇”。這條“蛇”太大了，可偏偏它低頭再低頭，吐著長長的黑色信子，讓一條白白的有著粉色信子的“蛇”爬到自己最柔軟的信子尖上。

    和它比起來，“幼蛇”比蟲還要微小，可楊小小從“巨蛇”懶散的半垂落的眼神中看出，它的目光溫吞寵溺，甚至愿意讓“小蛇”在自己頭頂最重要的王冠上休息玩耍。

    楊小小定睛看了會兒，目光從“巨蛇”頭頂像是惡魔王冠的rou瘤到黑色中布滿紅色紋路的信子再到身，她因為有一只本命靈寵是混沌，很快認出來這條巨蛇其實也是混沌。

    混沌遮天蔽日，可是……可是混沌的幼崽怎么這么小呢？而且居然是白色的萬中無一的混沌誒！

    少女好奇地用指尖比了比，確定那條小白蛇的體積和自己的小黑差不多大。

    她駐足觀看了一會兒小白蛇調皮地竄來竄去，連混沌的逆鱗都敢碰，而巨大的混沌也只是在它玩得忘乎所以時，勉強用黑色的信子“抽”了下它的尾巴尖。

    楊小小戀戀不舍地往前走，眼前飛快地閃過一道流光白影。她一愣，旋即跟在白影后的小伶鼬啪嘰摔倒在她的面前。

    小伶鼬茫然四顧后，蹲在原地淚眼汪汪。那道熟悉的白影在不遠處停下，黑黢黢的眼睛用不贊同的嫌棄目光看著跑又跑不快爬又爬不起的小伶鼬。

    白影有著比雪狐白鶴還要純色的毛發，波瀾不驚高冷無比的黑瞳，矯健的身姿和冷冽的氣勢。楊小小不能再熟悉了，她在白影一晃而過時就有些懷疑，現下低聲試探著開口：“斗？”

    她在心底聯系了下，可是心底斗沒有回應。莫說斗，不管是混沌還是那些她催生的靈植們都沒有了絮絮叨叨的聲音。

    楊小小恍然，對哦，這里是幻境來著。

    她想著就要往前走，但可能是小伶鼬哭得太傷心，總是奮力想要站起來，偏偏后腿似乎受了傷，顫顫抖抖又趴下去。

    楊小小禁不住彎腰，伸出手去想幫幫它。

    “唰”地一聲，她的手被尾巴掃開。那只熟悉的斗戒備地看著她，而后有些迷茫地回頭看了看自己護在身后的弱小伶鼬。它似乎思考了一秒，再次深深凝視了她一眼后，把弱唧唧的小伶鼬叼著飛速離開了。

    楊小小在心里嘀咕著回去肯定要讓斗給自己呼呼手，是它用尾巴掃的呢！都紅了！

    小路再蜿蜒，她終于走到了第一個巨大拐彎的地方。楊小小看了看四周，沒發現什么不同，再往前一步，便踏入了她最為熟悉的森林之海中。

    遮天蔽日，無窮無盡。無盡中心，是高座上的兩株互相纏繞的花。楊小小認出來更為萎靡的那一朵，和現在的靈族之王花花的幼年體有些像，但是看起來乖乖的，特別可愛。

    楊小小看見另一朵似乎在把自己養分送給幼年食rou花的花朵抬起葉片，摸了摸食rou花的葉莖，食rou花偏著頭依戀地挨著它。

    真稀奇呀！

    她想看著更真切些，但是生怕往前走一步這些場景都沒了，于是努力伸著腦袋。她等了很久，沒有等到食rou花再做什么，反而是另一朵花散發出蒙蒙的光，而后一只有著透明脈絡翅膀的花精靈出現了。

    花兒化成花精靈背對著楊小小，扇著小翅膀，圍繞著食rou花。

    楊小小從來沒見過花精靈，哪怕是靈族現在有著的小精靈，她聽靈族長老說那也并不是真正的花精靈，它們不過是靈花的伴生物，只有低等的靈智，無法修煉。

    她腳尖踮起，差點就能看見花精靈轉過來的空蕩，沒穩住，往前邁了一步。

    糟糕！

    楊小小抬起頭，果然眼前的綠景部消失。

    她悶悶不樂地鼓著臉，似乎生著氣，一步步往前走。目光依舊逡巡，希望再有什么驚喜地東西出現。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過了世間奇異，來到了第二個大彎，走過后，終于碰到了“驚喜”。

    只是——驚大于喜。

    “你是誰？”楊小小震驚地看著對面練著歌的小女孩。

    “咦？我嗎？”小女孩停下了優美動聽的韻律，她抬起頭，露出眉心的金紋和與楊小小八分相似的白嘟嘟的容顏，她用如歌聲般動聽的語調說著。

    “我是伽羅的公主，小小?！?/br>
    第356章 浮歡

    “你是誰？你和我長得好像……”小女孩抬著頭，她眉心的金紋仿佛葉間落下的光斑，美得驚人，“你是……我的jiejie嗎？”

    楊小小很認真地想了想：“我好像沒有meimei……”

    伽羅的小小聳拉了眉眼：“哦——”

    “不過你也可以叫我jiejie?！彪m然沒有弄懂是怎么回事，楊小小對于面前和自己八分相似的小小有著好感和親近。

    “jiejiejiejie，你叫什么名字呢！”小小的眼睛亮亮的，沒想到自己也有jiejie了。

    楊小小托著下巴沉吟，如果叫同一個名字聽起來似乎怪怪的：“你……叫我浮歡jiejie吧！”

    伽羅的小小很快就高興起來，楊小小待在原地不動和她聊天，小小起初沒發現不對，只是一天天的時光飛速流逝，在楊小小眼中，她看見的只能是片段的截取，而在伽羅的小小眼中，偶爾她來到自己的小院子時能夠碰見一直不動的那個jiejie。

    她已經足夠高興，在這個空曠美麗得似乎永遠不會有其他人光臨的小院子，有了一個暫居客。

    小小每天都會看一看小院子，當楊小小的身影浮現時，她便歡呼雀躍的小跑過去。

    “浮歡jiejie，你從哪里來的呢？”

    “浮歡jiejie，為什么大家都看不見你，只有我能看見你呢？”

    過了一日，小小rou眼可見的沮喪下來，她的眼里籠了一層霧氣，如同楊小小小時候一般，吸了吸鼻子，仰頭看著她，臉頰上的rou顫嘟嘟地拉起一個快哭的笑來。

    “jiejie……為什么只有我能看見你呢？”

    這不是小小第一次問這個問題，楊小小已經回答過一次，而她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臉，蹲下來：“怎么了？”

    “梵jiejie說……”小小眼睛睜地大大的，“浮歡jiejie只是我幻想出來的，因為……因為小小太孤單了……”

    楊小小聞言，莫名有些難過，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難過。她只是對那個孤零零的小身影張開懷抱：“你抱抱我，看看我是不是幻想的?！?/br>
    小小愣神，意動地往前走了幾步，手縮在自己的胸口，她離著楊小小實在不遠，可是不伸手，碰不到對方。

    小女娃頭上還帶著圣潔高貴的冠冕，那冠冕太重，壓得她的頭一點點低下來。

    她依舊縮著手，怯懦地道：“jiejie……你能不能走過來抱抱我，我，我不敢……我害怕……”

    楊小小愣愣地收回手。

    “……我，不能過去?！?/br>
    清秋的院中陷入寂靜。片刻后，是大顆大顆砸在地上的淚打破沉默。

    小女娃再次抬起頭，她露出大大的笑臉，大眼睛里卻一點點往外涌著淚花：“沒，沒關系，就這樣挺好的?！?/br>
    小小是個膽小鬼。

    “能夠這樣看見jiejie，就很高興了啊?！?/br>
    她嗚咽著音調，伽羅語哪怕染上了隱隱的悲傷也依舊優美動聽，連砸在地上的淚花也成了玄妙的音樂符文，引來鳥雀歡鳴。

    天地在笑，在歌唱，可是她在哭。

    楊小小從學習伽羅語初始，就知道這種語言的玄妙，大成者能夠引動靈力共鳴。只是歌者悲萬物悲、歌者喜萬物喜，從沒見過明明自己哭著，天地偏生看不見一般，只為小小落下淚水生成的音樂符文歡喜。

    小小順著楊小小的目光放在地上，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渾不在意，甚至很快調節好了心情：“jiejie我是不是很厲害，梵jiejie說，我的伽羅語是伽羅里最好的哦！”

    楊小小一點也不高興，面前的場景一變后，她的心情更加糟糕了。面前是小院子里難得出現其他人的場景。

    小小面前站著一個高挑的女性，身材姣好，聽他們的談話似乎就是小小口中的梵jiejie，而她來這里的原因就是因為感知到小小哭了。也不能這么說，她只是感覺到小小的力量波動。

    梵jiejie道：“圣女大人，您的力量不該浪費在這種方面?！?/br>
    刻薄而冷情。

    小小低著頭，乖乖的：“對不起，下次不會了?！?/br>
    梵jiejie皺了下眉：“圣女大人不必向卑下道歉……”

    小小的余光一直瞟著楊小小這邊，她其實早就看見楊小小的出現了，等到梵jiejie離開后，她一步步蹭過來，低聲下氣：“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楊小小真想摸摸她的頭呀，可惜小小每次都很小心地不去觸碰她，仿佛害怕觸碰一個泡沫。

    “我對你說謊了，”小小的兩只手扣來扣去，楊小小一凝，這個小習慣……她也有，“其實我不是伽羅的公主，我是伽羅的圣女?！?/br>
    生來孤獨、無親無友的圣女。所以她真的好羨慕好羨慕伽羅的公主，有玩伴、有家人，有喜歡的人、也有討厭的人。

    小小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不知道什么是討厭。伽羅的人們對她只有尊敬和疏離。

    可小小活的一點也不像一個圣女。

    楊小小說：“你沒有對不起我什么，偷偷告訴你，我也對你撒過一個慌?！?/br>
    “什么……”

    “我覺得，我不是你jiejie……”也許我就是你。

    楊小小的話沒有來得及說完，這個黑洞中的世界似乎跟她開了個玩笑，時間的流速變得快了起來。

    她的瞳孔微縮，看見伽羅的小小飛速的成長，起初對方看見她還會歡欣地想要跑過來，可是跑到一半場景又切了。也許在小小眼中，她出現的時間越來越短，短到說不上幾句話。

    慢慢的，漸漸長成一個少女的小小戴著越來越重的禮服和冠冕，垂眸閱覽書籍時，看見她出現，也只是往這邊露出一個沉靜的微笑和眼巴巴的注視著。楊小小看著小小，看見她和自己越來越像，可是眼里的情緒越來越少。

    然后……有一日。

    楊小小面前加快的時間突然又慢了下來，她似有所覺，什么大事要發生了。

    出現在眼前的是難得的夜晚場景，小院子的門被推開，一個身影一步步走進來。

    小小其實早就搬出了這里，當她看見出現在院子里的楊小小時，忽然有些高興。時間總是告訴她不等人，但是楊小小依舊看見小小一步步慢吞吞靠近。

    當她站在幼時熟悉的位置上，楊小小還沒有消失，小小有幾分驚訝了。她端莊地跪坐在草地上，珠簾在眼前一甩一甩，楊小小陪著她蹲下來。

    眉心生著金紋的少女笑了笑，她說：“真的是好久沒有見到了，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出現了?！?/br>
    她摸著自己的心口，也不再和楊小小聊天，只是自己一個人低低的講述。

    “浮歡jiejie，你知道嗎，我要走了，同那個人一起離開?！?/br>
    “我告訴過你的，我真的很羨慕他，他告訴我可以帶我一起走，可以幫我想辦法，所以我覺得……”

    楊小小越聽越茫然：“誰？你告訴過我什么？”

    伽羅圣女愣了下，也有些茫然，嫻靜的面容有了幾分小時候的懵懂：“我在心里告訴你的啊?！?/br>
    “……啥？”

    “……浮歡jiejie你不是我心里幻想出來的嗎？”

    “我啥時候說是了？”楊小小蹲著招招手，讓她靠近些，看著警惕地維持著一個距離的少女，無奈地用一只手撐著地，讓腳不離開原點，把整個人拉長，伸出一只手，點了點小小的眉心。

    金紋一閃一閃，溫潤真實的觸感傳來。

    小小傻了。

    她摸了摸眉心，又摸了摸楊小小伸出的指頭，軟軟白白的，和自己的一樣。她堅持了十數年的念頭啪地破碎了。

    “是真的……”少女喃喃著，她不可置信，“梵師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