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那么小心護著的小小，總是活力滿滿的小小，怎么在這個世界吃了那么多苦。

    兆筠難過得不行，它發出帶著些低沉鼻音般的系統音：我是兆筠，是你的系統。

    “系統，系統是什么？”少女好奇地發問，如同他們第一次相見。

    當初的兆筠沒有回答，這一次它道：系統是你的朋友，只屬于你一個人的朋友。

    楊小小眨了下眼睛，不可否認，她有點開心。宋邊兒有自己最好的朋友，孫渺渺她們也一樣，那么現在，自己是不是也有了一個獨一無二的朋友了呢？

    突如其來的幸福讓少女忍不住捂著嘴偷偷的笑，給她整理衣邊的宮女不經意看見了，心里也松快幾分，看來小公主心情不錯呢！

    宮里以前沒有公主，宮女都是伺候宮妃的，這次宮妃被擼掉了一大半，宮女都留著，被好好挑選一番后派去照顧新上任的小公主，此時給楊小小打理衣物心靈手巧的宮女是個喜歡暗地為難下人的妃子的宮女，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過了十數年，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接到這么輕松幸福的活兒。

    小公主好服飾得很，開心了會對人甜甜的笑，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有一個占有欲過大的兄長。

    此刻換好新衣服的小公主提著層層疊疊的裙擺，興沖沖地跑到外面撲到帝王懷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璀璨閃亮：“哥哥，我有新朋友啦！”

    兆筠警覺：咳咳，因為我是你獨一無二的系統，所以不能把我的存在告訴別人哦。其實就算它不提醒楊小小也應該是說不出來的，但是瞧著帝王道，兆筠總覺得就算小小不說，只要稍微提醒一下就能猜到。

    剛想開口說話的楊小小皺了皺鼻子，基于對兆筠的熟悉和信任，她答應了：“那好吧?！?/br>
    帝王道沒有想過已經費力把自己送進來的天道還會再丟一個微不足道的系統進來，是以一時半會倒是沒有往那方面想。他的確能一眼看破系統真身不錯，但作為哥哥它們“道”的存在都很尊重這個唯一的meimei，不會刻意去探查。

    聽見小小雀躍的語調，男人只以為是和哪個宮女多說了幾句話，眼底劃過笑意，細細撫摸她的發髻：“小小這么可愛，以后會有越來越多的朋友的?！?/br>
    楊小小覺得這不一樣，其他的朋友會有他們的朋友，可是筠筠是她獨有的朋友??！

    唯一兩個字多么美妙。

    哪怕不能說出來，少女的心情rou眼可見的上揚，周身仿佛開出了小花，整個人靈動而活潑，絮絮叨叨問著哥哥今天的流程：“皇城的城墻太高了，我站上臺子也就剩下一個脖子和腦袋……咕，哥哥我還能不能長高一些啊……不用太高，到哥哥肩膀那里就好啦！”

    少女閉了閉個頭，努力點著腳尖，勉強能達到帝王肩頭高度時，方滿足地落下。

    帝王忍著笑握拳放在唇邊咳了咳：“這個大概是不可能了?！?/br>
    筑基洗滌，金丹塑體，元嬰固顏。小小已經過了元嬰，除非利用陣法丹藥等手段，真實身高算是固定了。

    身高是個奇妙的東西，修士到了化神期后能夠煉制一個身外化身，但是該分身的高度可以矮于自身身高，卻絕對不會太高，至多兩公分。

    小公主仰著腦袋看著惡劣打擊自己的哥哥，轉頭就手腳并用往他背上爬。

    帝王道輕巧點著她額頭就攔住了，短手短腳小個子的少女自認兇巴巴地瞪大眼睛，他無奈：“不是還要去城墻那兒？不怕衣服弄亂了？”

    楊小小不甘不愿地哼哼唧唧：“那你得哄哄我?！辈蝗晃揖蜕鷼饫?！

    高大男人無可奈何低低笑了笑，解下頭上冠冕，俯身親了親少女眉心：“好，哄你，我家小小是天底下最最可愛的小公主，哪怕個子矮矮的?！?/br>
    原本還心滿意足的楊小小聽見后半句補充鼓了鼓臉，還是沒說其他的，噠噠噠提一只手提著裙子一只手去牽哥哥寬大的手掌，頭上的玉色蝴蝶展翅欲飛。

    兆筠看著這一幕，欣慰又酸澀。唉，我家小小就是這么可愛，就是太好哄了。

    有同感的是圓拱門處的太后，她捧著心口，一臉夢幻地對旁邊的嬤嬤說道：“看見沒有，那個甜心的可人兒，我閨女?！?/br>
    聽見老太后這般說的世界意識有些不高興，它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高興。悶悶的自己生了會兒氣后，瞧著楊小小被帝王道一步步引著走過封號大典的環節，它看著看著，心底醞釀了不知多少年的絕望和死寂漸漸消退，轉成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柔軟。

    看著少女低頭假作聽著圣旨時頭上的玉色蝴蝶歪了歪，它小心地攜著一縷微風，扶了扶那只精致的蝴蝶簪子。

    咦？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頭，沒有摸到什么。

    大典前一日，抽空而來的趙睿見了身份大不同的少女一面。他瞧著眼底閃爍星輝整個人都不一樣的楊小小，松了口氣：“看來你在宮里過得不錯?！?/br>
    他雖然聽說了一些皇帝收了個百般寵愛的meimei的傳聞，但畢竟是傳聞，深宮那個地方，最不能信的就是傳聞，親眼看見才放心。

    說真的，楊小小的確被養的很好，不僅是身體上的rou回來了，精氣神也上來了，傷疤被上好的玉容膏細致涂抹后漸漸消失，只留下滑膩又綿軟的瓷白肌膚。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里有了生機。

    “你在宮里沒再尋著路去陰間吧？”趙睿用輕巧調笑的口吻試探著。

    楊小小一聽換了小心的神情，趕忙左右看了看，食指豎在唇邊：“噓?！?/br>
    趙睿笑，知道怕就好：“你還擔心人聽著？”

    “你可不能告訴哥哥我以前做的事?！鄙倥J認真真對他道。

    趙睿的話提醒了世界意識，它驚覺自己很久沒有給楊小小這個“外來者”灌輸自殺的思想了。本該再次催動她去自殺，可是世界意識第一次猶豫起來。

    “那你現在是怎么想的？”

    “我以前覺得，自己很可憐才去自殺，可是我突然發現我只是記得不好的事情，美好的事情被我忘掉了，”少女長長吁了口氣，“還好我現在一點點想了起來?！?/br>
    “其實我有世界上最好的青梅?！?/br>
    “我有世界上最護著我的哥哥jiejie?！?/br>
    在兆筠的指引和提示下想起不少片段的少女雙手交合虛握，仿佛其中包裹的不是空氣而是美麗燦爛的回憶。

    “我有最寵我的嗅嗅花花筠筠小金龍……”

    “我有最愛我的爹爹娘親?！?/br>
    ……

    “還有看不見卻注視我喜歡我的大家！”

    “我有世界上最棒的一切?！?/br>
    “我想起來了，記起來了，心里每天都開心得不得了！”

    “所以我才不要死呢！我要好好陪著大家，”楊小小小聲說著，“他們知道我忘記了一定會很傷心，我怎么能去尋死?！?/br>
    讓他們更傷心呢？

    自殺，自以為是的解脫，傷害到的只會是在乎你的人，哪怕你看不見，哪怕你不知道，可是愛不會因為無形而消失。

    趙睿啞然壓下喉間的癢意，他甚至不知擺出什么表情：“挺好，真是的，說的我都嫉妒你了?！?/br>
    少女故作大方地拍拍他肩膀：“沒關系，我可以借哥哥讓你看一眼?！?/br>
    趙睿：“……嘿你這丫頭！”

    世界意識也有些嫉妒，嫉妒著被楊小小在乎的人。

    在乎，多么美好的一個詞，它曾經也有，但是……不見了。

    世界意識回首后竟有些迷茫，想不起自己在乎的東西，只記得滿腔的悲愴和后悔。它又看了看像小麻雀般高高興興談完話離開的少女，下了一個決定。

    趙睿把楊小小送回去，真真切切領會了一番帝王探究掃視的目光把自己從頭看到尾，擁著小小，在她看不見的帝王目光尖銳一副極盡挑剔刻薄的模樣，直到把垂頭行禮的趙?？吹靡槐忱浜?，似乎確定了這個人類的的確確沒有對他的寶貝meimei有其他心思，淡淡揮揮袖子讓他退下。

    回到偏殿，趙睿隱去自己被帝王威勢恐嚇一幕不提：“你怎么不親自見見她?！?/br>
    屏風后青衣公子面色復雜，看著手中之物，低低一嘆：“那位不愿讓我見她?！?/br>
    “呵，誰讓你對人家meimei起了心思?！?/br>
    長長的睫毛遮掩住眼底心緒，宋粱將手中摩挲多時的秘籍遞給趙睿：“找個機會，替我送上去吧?！?/br>
    親自挑選幾月的秘籍，最適合少女的性子，怕是沒有機會親手送出去了。

    趙睿接過看了看封面，挑眉：“失傳的《擇木息》，你也不怕我霸占了?！?/br>
    前一秒還失神的雋逸公子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你可以試試?！彼趯m中的勢力是被帝王砍了九成不錯，但也不至于連小小有沒有得到秘籍這件事都不知道。

    他第一眼看見這本秘籍，就覺得很適合她。

    “你知道嗎，淮昌百花園的花，聽說開了?！北韧＿t到了近三日日，卻在一刻鐘內部開放，驚艷而長存。

    趙睿不知其意，他不曾關注這方面的消息，不知百花園傳出的轟動淮昌的異常開花：“百花園的花不是早該開了？”

    “是啊，早該開了?！彼瘟粐@了口氣，“我去看了?！?/br>
    “很漂亮?！?/br>
    趙睿覺得和宋粱說話實在是太費腦子，你想說什么就說??！藏藏掖掖的，他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蟲！

    “你……”

    問話還沒出口，聽得外面遠遠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宋粱武功更高些，隱約聽見絮語后眼神一變，縱身消失在窗口處。

    趙睿晚了一步，看見焦急的太監們告罪后不給反應就進來一番搜索，終于角落里抱出一只柔弱的小貓。

    太監給趙睿解釋著：“這是貴妃娘娘的愛寵，也不知怎的溜了進來，驚擾大人您了?！?/br>
    “喵~”

    趙睿：“……沒事?！?/br>
    那只貓什么時候跑進來的？宋粱都沒發現？

    另一處，在宋公子難得狼狽逃離后，帝王道瞇著眼睛，冷笑一聲，慢條斯理對暗衛統領道。

    “下次宋粱再溜進宮，給孤打斷他的腿?！?/br>
    “是?！?/br>
    次日，封號大典順利舉行。

    馮香衣在下面看著華麗衣物中的少女，妒忌滋生。旁邊的小姐妹道：“真是麻雀飛上枝頭成了鳳凰?！?/br>
    她笑，壓低聲音：“可不能這么說，麻雀飛上枝頭，那還是麻雀?！?/br>
    這么聲勢浩大只為了一個名不見傳的小丫頭片子，妒忌是妒忌，可是她不認為權貴和百姓心里沒一點懷疑和流言。

    楊小小按照排練帶著比前幾日要重了幾倍的衣服，慢吞吞一步步走上特意為自己準備的雙倍高臺。

    和前幾日不同的是，皇城外是烏泱泱的人群，都抬著頭看著她。

    百姓和權貴都看著那個嬌小的人影，起初好奇和懷疑居多，漸漸的，心底生出柔軟的情緒。

    看不清面容，只覺得，小公主好小好小，小到仿佛站在他們心尖上。

    他們國家人這么多，卻只有一個小公主。寵著捧著，不是應該的嗎？

    禮官托著華美卻比歷屆輕了幾倍的頭冠，在把它戴上少女頭上的那一刻，帝王道心道，是時候了。

    可是世界意識比他更快。

    兩聲龍嘯，在所有人的不可置信的注視中，天邊出現了一大一小兩條金龍，分別飛舞到帝王和新上任的無糾公主身邊。

    大金龍勉勉強強繞著帝王道游了一圈，小金龍則是親昵地蹭了蹭少女。

    兩條金龍在京城上空盤旋片刻后，化為萬千金光，撒入每一個探頭查看的人體內，溫暖從心底而生。被恩及的花草樹木紛紛變得更加旺盛美麗。

    不知是誰第一聲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