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鐘杳讓林竹先接電話,想跟他細說的就是這件事。 林竹怔怔聽著他的話,身上一點點回暖,心底軟得不可思議:“那您……就不結婚了嗎?” 鐘杳被他問得無法,低聲含糊:“我不喜歡結婚……” 林竹閉上眼睛,抵在鐘杳肩頭。 他聽明白了。 這些就是鐘杳原本的計劃。 鐘杳打算看著自己結婚成家生子,然后就一直演戲,只要一直演下去,兩個人就能這么一直搭檔一輩子,和自己當一輩子的朋友…… 林竹心口燙得發疼,攥著他的衣物微微收緊:“那——我陪家人的時候,您干什么?等演到七十五歲,演不動了呢?我是你的經紀人,你演不動戲了,我就沒飯吃了……” “我們教授說了,只要我愿意回學校教書,隨時可以返聘我?!?/br> 鐘杳不會說也聽不懂情話,被他問得有點兒緊張,稍稍坐正身體:“到時候我回學校教書,你幫我——幫我拿拿教案,陪我走走路,我有工資,能養得起你們家——” 剩下的話徹底消音在林竹的雙臂間。 “我不成家?!?/br> 林竹手有點兒抖,索性用上胳膊的力氣,把鐘杳整個人箍得緊緊的:“哥……你用不用準備一下?你要是不準備,我就在這兒跟你告白了,我忍不過今天晚上……” 鐘杳的心跳同樣飛快,隔著衣物一下下砸在他的胸膛上。 林竹不想忍了,深吸口氣咬牙橫心,撐身正要說話,被鐘杳一把捂住了嘴。 “不行?!辩婅脠F團亂轉,“太草率了,你等一下,我——我有東西給你看。再怎么都理當是我追求你,得正式,這樣太不尊重你了……” 林竹被他抱起來,輕輕戳到地上。又不放心,重新拔起來放進主臥床上,把門牢牢反鎖,快步走到書柜旁折騰。 被鐘杳的架勢震撼得微愕,林竹讓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睜大了眼睛看著鐘杳拉開書柜,撥開暗門,露出了個全玻璃打造的櫥柜。 櫥柜里只有簡簡單單的幾樣東西,一捧花,一封信,一只草編的小兔子。 林竹怔怔,迎上鐘杳的目光。 鐘杳笑了笑:“不能拿出來,都很干了,脆得不行,一碰就壞了……” 他的耳廓依然泛紅,修長指尖往掌心攥了攥,朝林竹走過去,牽住他的手,把他領到玻璃櫥柜外面。 那一簇被做成了干花的野金錢花,隔了三年的時光,依然盛放著,熱烈地灼了滿眼。 林竹蹲在玻璃櫥柜外,閉了閉眼睛,把額頭輕輕貼上去。 鐘杳:“所以……” 鐘杳陪他一塊兒蹲下,抬手碰了碰經紀人的胳膊,聲音輕柔得像是怕驚動了什么:“從現在開始,我可以喜歡你了……對嗎?” 林竹心里已經有了準備,眼眶卻還是不爭氣地狠狠一燙。 林竹攥著他的袖子,一點一點挪進鐘杳懷里,放松身體跪坐在在地毯上,低頭埋進他頸間:“對……” 他其實還有很多話想和鐘杳說,偏偏心口諸般落定的感覺實在太好,這一晚的心神波動又實在太大,整個人力氣都徹底抽干,只想好好在鐘杳懷間多待一會兒。 鐘杳環著他,一下一下輕輕拍撫著他的脊背:“我覺得我發布會出來的時候回頭了——我記得我回頭了。咱們倆第一面就定在那時候行嗎?萬一將來要寫傳記呢……” 林竹噗地笑出來:“這個也寫進去嗎?” 鐘杳聲音輕緩,認真點頭:“我所有高興的事都和你有關系,當然要寫?!?/br> 林竹心口發燙,往他懷里挪了挪。 鐘杳已經知道他喜歡聽什么,有一句沒一句同他說著話,間或溫聲打趣,慢慢陪著林竹一點點安穩下來。 林竹瞇了瞇眼睛,輕輕抬頭。 他有點頭暈,身上也沒力氣,卻本能舍不得現在這個懷抱,靜靜聽著鐘杳說話,目光在玻璃櫥柜上轉了一圈,無意識地落向那只草編的小兔子。 察覺到他的視線,鐘杳也順著看過去,指尖撫了撫那一塊玻璃,笑笑:“這個年頭更久了,我剛出道那會兒收的,我的第一個小粉絲……” 頭一次跟人談戀愛,鐘杳生怕自己太過無趣委屈林竹。只想和他多說說話,正要給他講講自己以往的故事,摸到林竹掌心,心頭卻驟然一提。 鐘杳眉峰蹙緊,抱著林竹放回床上,輕輕叫了他兩聲。 林竹心神太過放松,一不小心就睡著了,被他連著叫了幾次才睜眼:“哥……” “難不難受?”鐘杳摸了摸他guntang的掌心,又拿手試了試他額間,快速拿被子把人裹得嚴實,給林竹的助理撥了電話。 林竹只覺得頭暈,迷迷糊糊搖頭,本能地想往他身邊蜷過去。 他這些天勞心勞力,今天一整天的情緒波動又實在太大,身上力氣一點兒都沒有,眉心也跟著難受地蹙起來。 鐘杳及時把林竹摟進懷里,叫他靠在自己肩頭,柔聲哄著人重新安穩下來。 …… 十五分鐘后,林家的私人醫生趕了過來,給病倒在別人家的小少爺輸上了液。 林竹身體的根基很不好,后來精心找補著養回來不少,可每逢換季卻還是免不了不大不小地病上一次,等燒退下來也就沒什么大事了。 醫生牢記林松的吩咐,不該看的一眼不看,不傳謠不造謠,低著頭給鐘杳解釋:“就是小時候底子虧得太厲害,補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今年比往年好不少了,前幾年這時候病得厲害得多……” 林竹這會兒難受勁已經全上來了,窩在被子里輕輕咳嗽,眉心蹙得死緊。 林竹手上的血管細,扎的時候找了幾次,這時候已經青了一小片。鐘杳看得心里發沉,想去把他往身邊攬,林竹昏昏沉沉分不清身邊的人,手一動避開了。 鐘杳沒在意,想替他理理衣服,被醫生匆忙攔了:“他難受了不讓人碰,尤其不清醒的時候,誰碰跟誰急,林先生都被打過?!?/br> 鐘杳微怔。 醫生給林家服務了六七年,已經習慣了,收拾著東西笑笑:“小少爺脾氣剛,不嬌貴,自己又要強,難受了也用不著人哄。醒來就好了,正常的……” 鐘杳不信邪,蹙緊眉峰,側身坐在床邊。 醫生被林松留在這兒,本來是準備著給鐘杳看病的,沒想到第一個看的還是林總裁的弟弟。見狀有些為難,出言勸阻:“鐘先生——” 鐘杳輕輕握住了林竹的手腕。 林竹有所察覺,眉峰不適地蹙起來,掙動著想要躲開。 鐘杳沒松開手,順勢俯身,將他整個人攏在懷間。手臂攏在林竹頸后,替他添了個棉花芯的枕頭。 林竹認得他身上的氣息,恍惚睜眼,艱難辨認半晌:“哥……” 醫生:“??!” 林家大哥對自家弟弟保護欲有多過剩,外人不清楚,身邊的人大都是一清二楚看在眼里的。 眼看小少爺難受了居然學會找哥哥,醫生滿心感動,正要給林松錄一段小視頻,鐘杳已經應聲俯下去:“我在,想要什么?” 醫生:“……” 林竹聽見他的聲音,整個人就溫馴下來,找到鐘杳的手,動動腦袋在他掌心蹭了蹭,眉眼沒心沒肺地明亮彎起來。 鐘杳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不覺輕攥成拳,不動聲色,給他調了調額頭上敷著的冰袋:“想不想吃面?熱乎乎煮一碗,汗發下來就好了……” 林竹自己難受,卻還記得鐘杳也累了一晚上,搖搖頭:“哥,我沒事,你睡一會兒……” 鐘杳揉揉他的耳朵,沒說話,自己去翻出了那個出門才用的小鍋。手上利落收拾了調料配菜,轉回床邊,在臥室里給他細細煮著渾湯的掛面。 醫生自覺存在有些多余,簡單和鐘杳囑咐幾句,拎起東西飛快離開了。 鐘杳坐在床邊,守著林竹。 林竹身上越是難受越能挺著,見鐘杳手上忙活,昏昏沉沉就要坐起來幫忙拿碗,被鐘杳眼疾手快抱住了,輕輕放回枕頭上:“就好了,抱著鍋吃,行不行?” 林竹臉上紅通通的,抿著唇角眉眼愈彎:“行?!?/br> 鐘杳柔聲哄著他,讓他答應了由自己扶著坐起來,就在床上吃。林竹不太餓,卻還是被噴香guntang的面條勾起了食欲,就著鐘杳的手吃了幾口。 不知是藥有效,還是鐘杳的老辦法管用,吃過了面,林竹身上果然好受了不少,額間也冒了一層細細的汗意。 鐘杳倒了杯溫水叫他漱口,簡單收拾了鍋筷,回到床邊坐下:“還難不難受?” 林竹瞇著眼睛搖頭,靠在他肩頭打瞌睡。 已經過了深夜,鐘杳有心讓他好好休息,抱著人小心躺平,掩好被角,把書柜櫥窗也重新恢復原樣。 林竹不排斥他的靠近,發了一回汗,身上有了些力氣,就開始往他身邊本能地磨蹭過去。 鐘杳把人攏在身邊,握著他的腕脈細細側著,自己在邊上守了一陣。眼看脈相也轉歸平穩,正準備再給林竹測測體溫,一眼看見林竹的手機亮了起來。 林竹記住了鐘杳的話,真把手機開了靜音,打進來電話都無聲無息,不經意只怕真就要錯過去。 鐘杳看了看來電顯示,稍一沉吟,還是接通電話,繞進了陽臺。 “林老師?” 宣發的聲音從話筒里小心翼翼傳出來,“您……沒事吧?” 宣發被掛斷電話之前透露出來的信息太過可怕,整個團隊連夜開了三場緊急會議,集體腦補出了一部七十章的狗血虐心大劇,越想越不放心,還是把電話連夜打了過來。 “鐘老師那么信任您,沒事兒的,您千萬別想不開!有什么事等天亮再說!” 宣發自覺闖了大禍,憂心忡忡:“我們真的不知道您和鐘老師不是——不是那種關系,您現在在哪兒,大街上嗎?您別亂跑,找個旅館住下,實在難受就找我們,我們去陪您聊天……” 鐘杳輕輕咳嗽了一聲:“不用了?!?/br> 鐘杳稍一沉吟:“我們都在我家,林老師睡了?!?/br> 宣發:“?!” 宣發瞬間被掐住了脖子,戰戰兢兢噤聲。 鐘杳忍了忍,還是開口糾正:“實事求是,以后不要亂說……” 宣發一身冷汗,匆匆附和:“是是是,我們肯定不亂說,您放心,您和林老師絕對都是清白——” 鐘杳:“我們現在已經是那種關系了?!?/br> 宣發:“……” 鐘杳回頭看了看,確認了床上的人還安穩睡著,心下稍安:“林老師在發燒,明天的安排能推的盡量推,推不開來找我,不要打擾林老師休息?!?/br> 宣發:“?。?!” 宣發:“鐘老師!等一下鐘老師,林老師年紀還小您不能——” 鐘杳一心擔憂林竹,自覺該交代的已經交代差不多,沒再細聽,掛斷電話回了臥室。 一不小心替鐘杳打開了扇門的宣發蹲在公關身邊,顫巍巍捧著手機,終于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