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鐘杳微怔,借著夜燈的微弱光芒,低頭看向幾乎要整個人鉆進被子里的經紀人。 “行,那就開空調蓋棉被,我也喜歡這么睡?!?/br> 鐘杳輕輕一笑,重新把人抱進懷里,像是實在困了,抬手攏攏被角,就閉上了眼睛。 屬于鐘杳的溫暖氣息一點點浸潤周身,林竹心跳得仿佛擂鼓,打定了注意不動不說話,枕著鐘杳手臂的腦袋都盡力撐起來,爭取不讓鐘杳察覺到自己的額外存在。 窗簾是徹底遮光的,床頭只留了盞小夜燈,溫和的淡白色光芒落下來,攏得視線都些微模糊。 鐘杳呼吸平穩,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熟了。 林竹整個人都繃得全神貫注,心神卻依然一點點被過于安寧的環境侵蝕,眼皮隱隱墜沉,又盡力讓自己打起精神,不打擾到鐘杳休息。 忙了一天,又趕在深夜耗費心神加了個班,經紀人的精力再旺盛也有限,忍不住極小地悄悄打了個哈欠。 林竹的腦袋慢慢慢慢耷拉下來。 林竹繃著的身體不覺放松,順著鐘杳的手臂輕輕下滑,額頭抵在鐘杳胸口。 鐘杳睜開眼睛。 客房里靜悄悄的,細微晨光沿著窗簾縫隙鉆了進來。林竹呼吸平緩安穩,整個人都滑進了他的懷里,手又習慣地攥上了衣擺。 鐘杳關了夜燈,動動肩膀,把那一點兒晨光也擋住了。 * 天色大亮,林竹才終于被窗外的鳥鳴聲從安穩沉眠里拽了出來。 屋里還是暗的,靜謐的黑暗天然就有能讓人放松的本事。 林竹迷迷糊糊揉著眼睛,意識漸漸回籠,看著屋里稍許陌生的床品,不大熟悉的擺設,近在咫尺的鐘杳…… 近在咫尺的鐘杳! 林竹整個人瞬間清醒,強行忍住了躥上房頂爆炸的沖動,哆哆嗦嗦顫顫巍巍抖抖地往外挪。 鐘杳早就醒了,正闔眼假寐,被他一動就睜開眼:“醒了?” 林竹磕磕巴巴:“醒醒醒醒了……” “怎么還卡帶了?” 鐘影帝執念達成心情頗好,揉揉他的腦袋,摸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不著急。放假呢,再躺會兒……累不累?” 說不累是假的,林竹作為經紀人cao心的事就不少,加上每天跟著鐘杳跑片場,一歇下來就覺得全身犯懶,動一動的力氣都欠奉。 林竹胳膊一軟,被鐘杳結結實實扒拉回了床上。 “我怎么——就睡著了……” 林竹有點兒懊惱,想起鐘杳讓自己當一宿的枕頭,更躺不住,翻了個身替他揉胳膊:“麻了嗎?您一叫我就醒了,我睡得輕……” 鐘杳含笑打趣他:“不用抱進浴室沖涼水?” 林竹:“……” 沖涼水是上次讀心過度,自己昏睡一下午情急編的解釋,林竹沒想到鐘杳到現在還記著。含混著應了一聲,勤勤懇懇替他揉胳膊。 鐘杳一笑,撐身坐起:“不麻,你就沒怎么枕上來,光團圈兒了……” 林竹睡得老實,只是像怕他會忽然走了似的,一個勁兒往他懷里蜷。鐘杳幾次想把人抱回枕頭上,偏偏一碰林竹就迷迷糊糊睜眼睛,只好優先把人哄著安心睡熟。 鐘杳擔心了一宿林竹會不會落枕,把人拉著坐好,抬手捏捏后頸:“難不難受?” 二十三歲的經紀人精力充沛身輕體健,目露迷茫,囫圇搖頭。 鐘杳:“……” 鐘杳輕咳一聲,準備先去書房,把自己的頸部理療儀收起來:“洗把臉,我去弄點兒吃的……今天還有工作嗎?” “沒有沒有,我昨天都安排好了?!?/br> 林竹聽見工作兩個字就醒了神,抄起手機,翻著未讀的短信郵件,簡單理過一遍:“都是些想趁咱們還沒正式出作品,想撈一把占便宜的,也就這些天多,等過一陣子就消停了?!?/br> 鐘杳一笑,點點頭,倒了杯水遞給他,自己先出了客房。 鐘杳現在熱度持高不下,將來又注定能出好作品,不少節目和代言都看到了機會,想趁機搶占先機,拿低價把人套住。 林竹一概不理,審過一遍就交給了團隊婉拒。放下手機沖進浴室洗漱妥當,疊好了被依然閑不住,又跟著鐘杳進了廚房,一塊兒做成了一頓頗豐盛的早餐。 醒得太晚,兩人吃過早飯已近中午。 鐘杳無所事事閑的發慌,終于按不住對林竹行李箱的好奇:“到底都帶了什么?睡袋?帳篷?充氣浴缸……” “沒有沒有!” 林竹聽他越猜越離譜,連忙搖頭,也被鐘杳提醒起來,自己跑過去,把行李箱吭哧吭哧拖過來:“是給——給你的,攢的時間有點長……” 鐘杳微訝,起身過去,和他一塊兒坐在了地毯上。 林家小少爺每年生日都有給偶像準備禮物的習慣,卻從來不寄出去,都在家里攢著,一不留神就攢了整整一個行李箱。 十三歲的手寫賀卡,十五歲的風鈴,十七歲的銀雕煙斗,二十歲的虎牙天珠,二十二歲的一塊積家北辰腕表,二十三歲的一對cartier鷹眼石袖扣。 兩個人的生日,大大小小的紀念日,殺青拿獎的禮物……林竹攢了十二年的寶貝,被搬家一樣統統塞進行李箱,一股腦給鐘杳送了過來。 “我當時看見這對袖扣,就覺得特別好看!” 林竹越說越興奮,目光亮晶晶的,忍不住給鐘杳獻寶:“當時配的就是您那件法式襯衫的同款,顏色特別好,氣質也配……” 鐘杳望著他,心底軟得說不出話。 要是林竹那天自薦想要成為他的經紀人,他沒同意的話……林竹要拿這些東西怎么辦呢? “其實十二歲也有來著——我偷偷留了一塊兒蛋糕,結果沒放多久就壞了,我還難受了好幾天?!?/br> 林竹早下定了鐵杵磨成針的決心,照著至少自薦三次鐘門立雪去的,根本沒擔心過這個。話匣打開就停不下來,依然興致勃勃地念叨著:“后來我又去抓了只蜻蜓,想養起來,它太害怕了,我就沒難為它……” 鐘杳失笑,伸手把念念叨叨的經紀人撈進懷里,輕輕揉了揉:“不要緊,我都心領了?!?/br> 林竹膽子大了不少,靠在他胸口,聽著胸膛里安穩的心跳聲,聲音放得輕輕的:“哥……這些都給你。我能把——” 他覺得自己還是有點兒得寸進尺,又無論如何也舍不得放棄這個機會,咽咽唾沫小聲道:“我能把這身睡衣穿走嗎?” 鐘杳微怔,低頭看他。 “不行嗎?”林竹有點兒失落,眨眨眼睛,退而求其次,“那我剪一個扣子,最上邊那顆用不著……” 鐘杳沒叫他說下去,手上稍稍使了些力氣,把人圈進懷里,無奈柔聲:“就是給你買的,我穿得下這個尺碼?不過——” 鐘杳年紀大了,沒經紀人臉皮這么薄,低頭看他半晌,輕輕一笑:“穿走不行……想穿的話,自己到我這兒來穿?!?/br> 林竹一時沒能徹底反應得過來,眨著眼睛怔怔抬頭,半晌倏地回神,整個人瞬間從頭熟到了腳。 熟透的林竹沒了在外面的束縛,從鐘杳的懷里徑直躥了出去。 屋子里到處都充滿了鐘杳的痕跡氣息,林竹手忙腳亂,走投無路沖進客房,一頭扎在床上,來回打了好幾個滾,才總算把臉上的guntang溫度堪堪降下來。 鐘杳張著手臂:“……” 編劇提供的創意也不都一定好用,鐘杳站在原地反思了一會兒,準備起身去敲門,放在一旁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無橋》劇組群發過來的群視頻邀請。 鐘杳始終擺脫不掉堅信視頻費流量的刻板認知,順手拒絕了,輕輕推開門,走到床邊,把經紀人從被褥里挖了出來。 林竹臉上紅紅的,抬頭看他,眸子里還帶著點兒不敢徹底相信的忐忑雀躍。 “怎么這么害羞……你是我的經紀人,來我家有什么不對的?” 鐘杳揉了揉他的腦袋,輕笑著柔聲哄他,把人抱起來:“不過——你送了我那么多東西,我不送你點兒什么回禮,也實在說不過去?!?/br> “不用不用!” 林竹連忙搖頭,眸子認真:“您能收下,我就特別特別滿足了?!?/br> 他一直都想對鐘杳好,心心念念的想把自己能給的最好的都給鐘杳,想的并不是要鐘杳回禮報答——鐘杳能愿意把他給出的都收下,就已經值得他高興三年了。 鐘杳是他的光,他追著這道光太久了,能追上都已經自覺耗盡了畢生的運氣,根本沒想過更多的事。 鐘杳目光柔和溫軟,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我知道?!?/br> 因為知道,所以才更不能就這樣接受得心安理得。 鐘杳跟他一塊兒坐在床上,把人圈進懷里,指尖攏過短發慢慢梳理著,柔聲問他:“虎牙天珠是自己去布達拉宮求的?高原有沒有反應,難受了沒有?” 林竹怔了怔,臉上更紅了,輕輕搖了搖頭。 “當時應該再多辦個粉絲告別會的,就能早點兒見到你了?!?/br> 鐘杳緊緊手臂,落下目光攏著他,一笑:“說不定——那時候見了你,我就不想走了。咱們直接從那時候就搭檔……” “那不行?!?/br> 林竹認真搖頭:“我那時候不夠厲害,也不了解圈子里的明暗規則……能用的辦法太少了?!?/br> 林竹微微垂著頭,眼里的光芒清晰認真:“想把自己變得更好一點兒,更厲害一點兒,能保護好——保護好你。能讓你一出去,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經紀人,就都不敢欺負你……” 鐘杳眼眶微熱,低頭望著他,忽然輕輕一笑,把人帶了起來。 林竹下意識順著他的力道,被他牽著起身。 鐘杳打開衣柜,林竹有些茫然,探頭一看,整個人忽然怔在了原地。 衣柜里掛著滿滿的襯衫t恤長褲外套,色彩鮮明款式新穎,他的尺寸和鐘杳差的太多,一眼就能看出衣服的所有者。 “clozeya送過來的新品,讓我試試,我報了咱們兩個的尺碼……” 鐘杳輕輕咳嗽一聲,仿佛也顯得有點兒緊張,一笑:“我怕我的審美你不喜歡,就每樣都多訂了一套,按市價給他們錢了……過來?!?/br> 林竹心跳愈塊,小跑著跟上去。 鐘杳引著他到了廚房,把冰箱打開。 里面已經裝滿了各類食材,專門格出兩層放了各種口味的冰淇淋,旁邊多了個零食架,還多了個一看就還沒用過的嶄新烤箱。 看著林竹瞪圓的眼睛,鐘杳就知道他昨天準沒注意這些,光把心神放在自己的那些藏品上了。 鐘杳領著他,繼續在屋里探險。給他看了書房里新添的懶人沙發和游戲機,玄關額外多出來的換鞋凳,最后把昨天用來開門的那一把孤零零的鑰匙拿起來,從口袋里摸索出了個竹筍的鑰匙鏈,認認真真地拴上去。 鐘杳把鑰匙交到他手里。 手機又開始震動,川影劇組又堅持不懈地把群視頻邀請發了過來。 鐘杳皺了皺眉,順手點了拒絕,深吸口氣看向林竹,耳廓難得的紅了:“沒事的話……就常過來玩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