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勾惡鬼(三)
阿福這一覺睡了很長,也太累了,不覺夢了上輩子好多事。 上輩子阿福剛進王府,不是純陽女的秘密很快敗露,韋氏坐在上面,靜靜聽一群妾室七嘴八舌討論她的去處。 阿福跪在屋外,正見康王從廊下行過來,抱著乖順的碧狐兒,腰間雜佩叮叮哨哨,看到她,腳步眼神定了一瞬,眼神似譏似冰,仍舊朝她走來。 碧狐兒忽然從他懷里跳下來,貓到她手邊,眼梢余光瞧見,康王向她彎腰,以為是要抱起碧狐兒,一只瘦長干凈的手,卻扶住她臂膀起來了。 韋氏領著一群妾室出來,瞬間將他圍住。 有妾夫人道:“王爺,這賤人騙您,您別被她一張臉皮騙了?!?/br> 還有妾夫人道:“對啊,做錯了事就該罰,罰她滾出去,別再王爺跟前討嫌了?!?/br> 一群女人七嘴八舌,說盡她壞話,阿福垂下頭,默默承受一切,卻聽康王道:“讓你們說話了?” 周圍瞬間安靜,阿福悄悄抬起眼,正對上康王俯睇來的冷清目光,他目光盯住她,只問了一句,“知道錯了?” 他這話好像說她掉包一事,又好像在說別的,阿福一頭霧水,嘴上卻乖乖道:“妾知道錯了?!?/br> 當夜康王召她伺候,攥她手腕跌入羅帳,阿福睜大眼望著惡鬼低下頭來,鼻梁快抵到她唇角上,猛地將他推開。 康王又驚又詫異,旋又壓身覆上來,泄憤一般,咬了她鼻尖,“想不起來也罷,如此懼怕,本王吃你身上的rou了?”他冷冷哼一聲,“矯情!” 想不起來什么? 阿福聽得一頭霧水,進王府前,她只跟康王見了一面,還吃醉了酒,什么也不記得,也不能全怪她。 她有個沾了酒就飄香的毛病,酒沾多了會醉會暈,一覺醒來也會忘了一切。 康王就是一頭兇獸,只有野獸不會說話,靠獠牙行事。 許是她怯怕,康王看得生厭,許久不曾召見,阿福在王府里寂寂待了一陣子,轉眼間,阿爹死了,玉羅病了一場,也快不行了,玉羅說想吃魚,她拼死也要去抓魚。 大冬天夜晚,阿福偷偷鑿冰,那小斧子一下又一下敲著,其實也不知道冰層下,究竟有沒有魚兒凍著。 茫茫夜色里,孤風飄蕩,天地間仿佛只剩了她一人,阿福眼里慢慢涌出來一粒接一粒的淚珠兒。 正哭得難以自拔,碧狐兒跳入懷中,伸出舌頭輕舔她面頰。 那時阿福只覺面上生熱,心中也熱了起來,但緊接著,看到一點幽幽燈火自遠處而來,一步步靠近,那人尋碧狐兒來了。 寒冰像浸在他喉嚨里頭,康王道:“本王救她一命,你需抵來一命?!?/br> …… 阿福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昨晚中的yin毒濃烈,春夢無痕,只記起昨晚似乎闖進來一個賊人,一番爭執下,賊人落荒而逃,而她繼續睡覺去了,卻因這一番變故,她做夢也不安生,夢到康王壓著她,做了一些古古怪怪的事。 今日醒來,身子像被人用刀子來回剁了一遭,渾身酸軟無力,兩腿合攏不上,腿心還有點濕癢。 阿福并不知自己被破了身,心思懵懂,更不知被男人玩弄過后便是如她這副模樣,當下只是狐疑,不由想前世,康王命她在黃梨木案頭上抄寫佛經,到后頭她常常犯困,趴在案上姿勢不順暢,醒來也是像這般,渾身酸麻。 深想下去,阿福臉上似火燒,指尖一摸guntang燙的,鬼使神差想,莫非昨夜康王真來過? 這個念頭剛冒起來,又狠壓下去。 絕不可能。 康王出門,身邊必跟著一班金甲護衛,上輩子但凡來尋她,都是被護衛浩浩蕩蕩簇擁而來,護衛上的金甲反光,一時耀眼極了,極少獨自前來。 前世他們緣深情淺,這世都已改了命數,壓根不會見面,如何來尋她。 至于昨晚那賊人是誰派來的,無需想了,定是謝行羯死心不改,使用那腌臜手段逼迫她就范。 阿福心下正一片沉重,外面忽然響起一片爭執聲,虎兒急忙忙跳進屋里來,“小姐不好了,老爺被抓了!” 正午時分還沒過去,一群衙役忽然闖進連府,橫沖直撞,一層一層尋進來,一撞見連奉安,立即將他捉住。 府里人都被這動靜嚇住,鳳氏拽著衙役不松手,“官爺您抓錯人了,我家老爺清清白白一人,究竟沖撞了何人,要抓他去牢里?!?/br> 那被拽的衙役冷笑道:“怎么沒事,你家老爺窩藏前朝閹黨,捅到上面,死罪難免!如今只是請他去吃盞茶,旁的不做,倒輕饒你們!”說罷猛地一拽,拽著連奉安走了。 鳳氏拉不住他,被婆子們攔著,一時惶然立原地,顫聲道:“窩藏閹黨,哪來的閹黨,我怎么糊涂了?!泵η才统鲩T打探。 這才知道,昨兒派出去尋連儀的人里,有一個管事叫劉萬的,撞見巡邏的衙役,被捉去一瞧,五十歲上下的光景,面白無須,眉毛細長,逼他開口一把細嗓子,果真是個太監,問他姓氏,一聽說姓劉,跟先帝爺那會謀反作亂,被判處腰斬的司禮監大太監劉瑾一個姓,直接押進大牢,被判成閹黨余孽。 于是連府受到殃及。 丈夫被捉,兒子快沒了爹,鳳氏正是六神無主,顧不上舊怨,請來阿福商量對策。 阿福心下也擔心,卻琢磨出一絲不對勁,“家里若真是窩藏前朝余孽,那就是一家之禍,全部都要投進大牢,為何只抓阿爹一個?” 鳳氏一愣,也慢慢回過神兒,還沒想出所以然,那廂謝行羯已派人來。 還是先前送聘禮的年輕管事,立在庭院當中,滿面笑容,“咱們謝爺說了,給連大小姐一炷香的時辰,那時再不想清楚,下一個,就輪到連小公子?!?/br> 鳳氏猛地睜大眼,把庭哥兒拽入懷里,怒道:“誰敢!”又咬牙切齒道,“謝行羯究竟想做什么!”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不明白! 分明謝行羯搶人不成,心生怨恨,要報復連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