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兒從袖口探出手來，一只手的價錢，五十兩，連儀倒吸一口氣，好大的口氣，夠頂塾師一年的束脩，細兒見她沉默，又上前一步道：“虎兒小時候替小姐擋過歹人一劍，有救命之恩在，奴婢算哪根蔥，這才不得不替自個兒打算，也是替二小姐打算，小姐一旦發現其中貓膩，必不會姑息，告到主母跟前，一點也不顧念姊妹情分，真真心寒?！?/br>
    細兒警告之意很明顯了，連儀卻聽得好笑，阿爹不在，沒人庇護jiejie，事情敗露真捅到鳳氏面前又如何？

    沒有人會站在jiejie這邊。

    jiejie最后的命運，只能是被押上花轎，做一只替人受罪的小羔羊。

    想起jiejie那雙無辜圓溜的眼眸兒，連儀不由微瞇起眼，甚覺痛快。

    但細兒這番話，還是惹來連儀注意，頭一次打量這個平時不顯山露水的丫鬟，收起臉上厲色，握住她的手，微笑道：“細兒，你貶低自己，五十兩銀是死物，豈能買你忠心，我要你往后供我驅使，謝家送來那箱樓蘭聘禮，件件價值連城，隨你挑一件兒?！?/br>
    說罷，吩咐楊柳帶細兒去庫房。

    連儀靜靜坐在屋中，越發覺得自己英明。

    謝家送來那一大臺描金箱籠就壓在庫房，鳳氏不屑一顧，如今倒成了她籠絡人心的手段。

    一盞茶功夫兒，楊柳提燈回來，“那賤人胃口挺大，挑來挑去，把箱子翻了幾遍，最后挑了樣兒玉鐲子，用帕兒裹懷里，任誰看不出來，奴婢又按照您吩咐，叫她多選幾樣，昭顯您籠絡之心，她似乎也不好意思了，只拿了樣小巧之物，叫什么大象……”

    楊柳絮絮叨叨一堆，連儀已不耐煩聽，那些奇珍異寶送出去她不心疼，日后棄子無用，又重新回到她手里，當下只關心一樁事，“那張紙拿回來了沒有？”

    楊柳這才從懷里掏出來，連儀卷在燭火里，看著它慢慢燃燒殆盡。

    楊柳擔心道：“小姐不怕細兒這丫頭存心記在腦子里，日后再來威脅您？”

    “記腦子里的東西，怕什么？”連儀輕嗤，就怕寫在紙上才是大忌，“她無非為錢，為出頭，人一旦有了把柄，便如砧板上的魚兒，還不叫我拿捏在手心里?！?/br>
    見小姐重用細兒，楊柳眼酸道：“細兒不過一個丫鬟，日后要她有何用？”

    “我那阿爹一向偏袒jiejie，等他回來，見她悔了陸家，嫁了謝行羯，必定要查清楚。你也瞧見了，我那好母親眼里只得一個庭哥兒，能護住我么？”

    提起自個兒偏心的阿爹，連儀微微捏緊手帕，“細兒是jiejie身邊的丫鬟，到那時，只需買通她，推說jiejie貪圖謝家富貴，管阿爹信不信，jiejie早已成了謝行羯的禁臠，哪還能出來說句話兒，是非黑白，全由我捏了算。再說了，那時家里只剩下我一個女兒，阿爹還能把我送去官府不成？”

    “且說近的，jiejie身邊那個虎兒力大如虎，不是好糊弄的，屆時上花轎前，細兒支開她，一切水到渠成了?！?/br>
    楊柳笑道：“小姐生的一顆玲瓏心肝，真叫奴婢佩服?！?/br>
    連儀挑唇一笑。

    她也是這么覺得。

    ……

    連謝兩家成婚前夜，連儀尋了幾口，來到阿福屋里，虎兒挑開簾子，含笑迎她入屋，“小姐剛才還說了，您在娘家最后一夜，鐵定睡不著覺，要來尋她說話哩?！?/br>
    連儀聽著暗笑她們還蒙在鼓里，最后一夜她來尋jiejie睡覺，可不是為了姊妹說話，而是為了明早鳳氏身邊兩個婆子順理成章來jiejie屋里，接新娘子送上花轎。

    連儀踏進屋，迎面撲來一股甘露味熏香，知道屋里用了新熏香，怪好聞的，不曾在意。

    阿福正靠在床上繡花，頭發沒挽，面容蒼白，低頭一針一線往帕里穿，連儀見她好幾針都繡歪了，似乎拿捏不住力道，唇邊笑意越發深，握住她的手，“jiejie與我說說話罷?！?/br>
    阿福含笑唔了聲，“最后一晚，咱們姐妹說會話?！睂⑨樉€遞給細兒，撩開被子讓連儀躺進來。

    丫鬟們持燈出去，屋里靜悄悄的，只有姐妹倆輕輕的說話聲。

    連儀小時候常生病，那時連奉安常年在外經商，鳳氏對她們極為嚴苛，每日天剛亮，便打發嬤嬤過來，催醒她們去請安，但每每站在門外一個時辰，也未見鳳氏起身，姐妹倆卻在寒風酷夏里苦熬。

    連儀身子弱，總要病幾場，夜里縮在被里哭泣，跟她的生母一樣，是個小哭包，阿福會偷偷翻窗進來，把手心里的棗泥糕喂給她吃，一邊輕輕拍打她的后背順氣，一邊安撫道，“meimei不怕，jiejie在這?！?/br>
    姐妹倆抵著小小的額頭，度過一年又一年的春夏，阿福打小最乖巧柔順，連奉安越疼她，鳳氏越揉搓她，阿福在鳳氏那受了委屈，也只會把苦黃連默默咽回去，對她這個meimei也很好。

    她犯了錯，假哭幾聲，阿福也就心軟了。

    這次也一樣。

    連儀湊在阿福臂彎里，嗅著阿福身上似蘭似酒的香氣，便知她剛飲下藥，于是卸了心防，越發依賴阿福身畔，小手撫她嫩腰，更有意無意去碰那一對酥潤潤的香乳，綿軟又飽翹，連儀都想抓在手里好生玩弄一番，更何況那腰纏巨物的謝行羯。

    想必明夜洞房時，謝行羯小山一般的身材，將jiejie摟在懷里，誘她吃酒醉了，撕扯掉霞帔，露出一對乳兒，百般抓揉，捻弄紅果般的乳尖，貼著又白又軟的rou身，jiejie那光滑如綿的肚皮，緊貼住男人青筋綻結的rou棍，頂一下，再頂一下……

    失盡了清白。

    連儀微翹起唇角。

    謝行羯最愛玩處子，jiejie這樣鮮嫩的處子，正合他心意。

    恍惚之間，阿福摩挲她臉頰，低聲道：“我這幾日病著，倒不知道你與謝家結親，今日見了外面張燈結彩，如此匆忙，阿爹尚未從西域回來，可是那謝家迫你？聽說還要你做妾？”

    連儀搖頭，輕咬住唇，聲音里有一絲羞澀，“謝家公子自然是極好的，他家那娘子是頂溫柔的，做妾也不委屈我……”

    話音剛落，臉兒便被阿福抬起來，她手指細長白嫩，一片幽暗之中，雙眼大而明亮，猶如霜雪幽幽透入她心底，恍惚間，竟似含著一絲審視，“你老實與我說?！?/br>
    jiejie素來是溫柔的，怎么可能有那種眼神，連儀眨眨眼，“我嫁與謝郎，三生有幸，真不委屈?！钡降着氯莵戆⒏５囊尚?，便牽住她的衣袖，撒嬌撒癡，“jiejie快別說這個了，叫我好羞，jiejie說一下別的事罷?！?/br>
    阿福輕輕一笑拍撫她后背，聲音輕柔，一點也不尖銳，像清泉一般，連儀心思素來重，夜里入眠困難，今夜躺下沒多久，越發困倦了。

    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想睜開眼來，阿福撫她面孔，聲音溫柔似水，哄著她，“睡吧，我的小寶，明兒乖乖做那謝家新婦?！?/br>
    連儀闔眼前一刻，還快樂掙扎地想，謝家新婦不是我，是你呀jiejie。

    她實在太困了，一覺不醒。

    ——題外話——

    你們都在等康王出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