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婠婠其實是不排斥這些無家可歸之人的，只是這位老人從一進門就一直盯著自己，就像是能將她看透一般。這個世界有太多離奇古怪之事，她能重生一世，那就說明不一定不會有比重生更厲害的存在。她怕，怕自己才剛剛開始的人生再次被毀，也怕自己現在還太弱，沒有能力面對接下來的困難。

    采蓮并不知道蘇婠婠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面色為難地對蘇婠婠使了個眼色，示意蘇婠婠倒旁邊說話。

    蘇婠婠繞過老者隨采蓮到里屋，雖然隔了一道墻，但卻還是覺得身后的目光一直在透過墻看著自己，讓她心里極不自在。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位老人是從哪里來的？大夫呢，你怎么沒請來？”心里焦灼，蘇婠婠說話時也有些慌亂。要是采蓮足夠細心，就能看到蘇婠婠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顫抖。

    “小姐，你還記不記得老爺之前說過的那塊碎玉？”采蓮壓低聲音說著，眼睛盯著蘇婠婠的臉。見蘇婠婠沒反應過來，又補充道，“就是那塊蘇家的家傳玉，碎了一半的那個，上面還有半個蘇字?！?/br>
    “那塊玉！”蘇婠婠恍然，“你是說門外的老頭手里有另一半？”

    采蓮的反應再加上她說的那番話，蘇婠婠即便是再傻也猜了來龍去脈。蘇家有塊家傳的玉，據說那玉是蘇家家族鼎盛時期皇上親賜的，只是不知為何，傳到蘇青山這一代，玉就只剩下一半了。蘇青山說過，蘇家上下人等，只要見到拿剩下一半的玉前來的人，都要請回家中，好好款待。

    蘇婠婠猜測，門外的人估計手里就有另一半玉。

    果不其然，采蓮見蘇婠婠想起，緊跟著就點了點頭，“小姐說的沒錯，那個老人他手里就有玉。我剛剛查看了，玉質跟老爺之前讓我們看的那個一樣，裂口也吻合?！?/br>
    “那人說他是大夫，還說老爺中毒了，毒除了他沒人能解?！辈缮徳囂秸f道，眼神還偷偷看了兩眼蘇婠婠。她想不通蘇青山之前還好好的，那個老頭為啥要說是中了毒。

    聽到這里，蘇婠婠心里咯噔一下。她對門外的老頭有種從心底生出的膈應，但那老頭又偏偏手里拿玉，還能說出蘇青山的病癥。蘇青山的毒她不能解，這通州雖有不少好大夫，但能不能解毒也還兩說。況且蘇青山的身子是不是能拖到她找到解藥，她也不能確定。蘇婠婠嘆了口氣，事情變數太多，自己這命本就是偷來的，又何苦忌憚那么多呢！該來的總會來，若是真能救下蘇青山，那她也沒什么遺憾！

    既然想通了，蘇婠婠之前的顧忌倒散去了不少。連帶著看外屋里的老頭時，之前那種難受的感覺也散了幾分。

    吩咐采蓮去準備茶水，而她自己則坦然走向了盯著她的怪老頭。

    “小姑娘，老衲今日經過你家門前，只覺倍感親切。掐指一算，才知你我緣分不淺！”老頭嘿嘿笑著，雙眼還是盯著蘇婠婠不放。

    蘇婠婠輕笑，迎上老頭的目光，“老人家說笑了，小女年方八歲，而您看上去已過半百，何來緣深一說？”

    “小姑娘，老衲還未說是哪種緣，你又怎知不深？”老頭也笑，順勢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說實話，老衲早已數十年未曾出山了，今日來此，是想收你為徒！”

    “你自稱老衲，卻又這幅打扮。說要收我為徒，我看卻像是要拿我打趣?！碧K婠婠也跟著落座，正好與老頭相對。

    上一世蘇婠婠活的窩囊，但見識卻是有的。她知道世上有很多奇人異世，那些人往往自恃才能不愿意入仕為官，所以大多都藏身于市井山間。之前她先入為主對老頭心生恐懼，現下放下心魔，倒看出了一些老頭的不同尋常之處。

    老衲本是和尚自稱，但這個老頭一身乞丐打扮卻自言是老衲。除此之外，老頭衣衫雖破，可舉止間的貴氣卻難以掩飾。更重要的是，蘇婠婠看到了老頭掛在腰間的酒葫蘆，那葫蘆上郝然寫著一個大字“云”字。

    葫蘆雖很尋常，但上面刻了“云”字，還被這樣一個人拿著，這就不尋常了。

    蘇婠婠記得上一世初入皇宮，正好趕上了皇室每年一度的中元慶典。那時候她被皇上看中陪伴左右，曾親眼見到有人將一個上面刻著“云”字的葫蘆作為獻禮獻給了皇上。那人說的話蘇婠婠雖然記不太清了，但是既然能給皇上做獻禮，那么那東西定然不容小覷。

    而巧的是前世她所見的葫蘆與眼前老頭腰間的一模一樣，甚至就連上面花紋處的刮痕都完全相同。

    似是感受到了蘇婠婠的目光，老頭刻意將酒葫蘆從腰間解了下來，放在了桌上，像是要讓蘇婠婠看的更清楚?！靶」媚?，老衲是出家人，自稱老衲有什么錯處？倒是你，小小年紀卻盯著老衲的酒葫蘆不放，莫非是你喜歡這葫蘆？”

    說著老頭將葫蘆拿起來摸了摸上面的“云”字，眼神閃爍，有些惋惜道，“這個葫蘆老衲帶了數十載，用著甚是稱手。不過你要是喜歡，老衲也可以割愛送與你。只是，你得答應做我徒弟！”

    蘇婠婠無語，她向來只知徒弟求著拜師的，卻沒聽過師傅要求著收徒的。更何況她這個徒弟還只是個普通的小女孩，蘇婠婠想不通，老頭這樣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這世上比我好的人多了去了，您為何偏偏只選我？”

    老頭眼珠一轉，笑意似是比之前更濃，“世上比你好的人是有不少，但只有你入老衲的眼，也只有你能與老衲相護成全，了一場宿命?！?/br>
    “您高看我了，我只不過是個普通孩子罷了?！崩项^的笑就像是一把利刃一樣刺進了蘇婠婠心里，之前的恐懼又漸漸占據了心頭。她不敢再看老頭的眼睛，因為她有種直覺，她覺得關于她的重生，眼前的老頭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氣氛一度變得壓抑，就在蘇婠婠堅持不住快要逃走時，之前被她吩咐去端茶水的采蓮走了進來。

    “小姐，讓您久等了！”采蓮將倒好的茶水放在蘇婠婠和老頭面前，雖然她的動作極其小心，但手背上的水泡還是沒能逃過蘇婠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