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節
嬤嬤經驗豐富,手也靈巧, 一縷縷青絲在她的手下飛快且精準的穿梭著,很快便將那一頭烏如墨染的秀發成一個精致至極的雙鳳飛天髻。隨后又將疊絲金鳳點翠后冠穩穩的嵌入到發髻上, 再由朝陽五鳳掛珠釵固定左右,那原本單調的發髻立馬變得燦艷煒煜,光彩耀目! 隨后嬤嬤又在芙蓉雕花妝奩中取出三副成對兒的步搖, 對等的簪于雙鳳飛天髻的兩側。一層東珠,一層粉玉, 一層瑪瑙……層層漸深,交相輝映,好生明艷無兩! 長而繁瑣的流蘇一席又一席的垂在蘇妁的耳畔, 透過銅鏡望著這些,蘇妁竟頭一次對自己移不開眼。 又一番妝飾后,嬤嬤才終于搞妥了發髻, 接著便有尚衣局的宮女來伺候蘇妁更衣。 攏共六件,皆為正紅,其上所繡皆是鳳凰牡丹之類的大貴之物。五□□鳳由五色絲線繡成,牡丹則由深淺交疊的數十色絲線繡成,就連沒在外衫下最不起眼兒的裙邊兒,也繡著祥云及金色并蒂蓮。 這些繡功極致的禮服一層又一層的穿上蘇妁的身。直到最終,她確定再冷的冬風也難以穿透自己。 待這些全部妝扮好,已至巳時初刻,宮中而來的御輦與鳳輦,業已等侯在蘇府的大門之外。 依宮中規矩,皇上雖不可親自出宮迎接皇后,但御輦之上擺以龍袍,伴于鳳輦之側,示意帝后齊步同心,片刻不離。 蘇妁頭上蓋著娘親親手繡制的紅蓋頭出了蘇府,蓋頭四邊綴有金流蘇,每走一步都發出些細細碎碎的金屬碰撞聲,甚為悅耳。 霜梅與平竹一左一右的攙扶著蘇妁,她兩手還各握一只娘親交予的蘋果,不大,一手剛剛握下,紅彤彤的果子完滿至極, 乘上鳳攆后,因著高度占優,蓋著蓋頭的蘇妁也能從蓋頭下方看到眾人跪地行大禮。她心下疑惑,雖說今日之后她便貴為大齊皇后,但如今大典尚未舉行,大家何需這般隆重? 蘇妁自然看不到,就在她所乘的鳳輦左側,乘于那御輦之上的,可不僅僅只是一件龍袍! …… 通往紫禁城的這條路上,兩排禁衛軍屏開一條寬敞順暢的道路,供御輦與鳳輦并行。 坐于御輦之上的謝正卿,一路享受著戊京百姓們的熱情祝福,而他的目光,卻總粘在右側的鳳輦之上。 她一直那么美,可今日一身緙金五鳳吉服加身的她,便是未見臉蛋兒,已覺美得不可方物! 帝后這一路行進的極慢,畢竟這行進也不僅僅是為了行進。 新帝登基的同時,冊立了新后,這實乃喜上加喜的普天同慶日!故而文臣們以宮中規矩掣肘謝正卿,不希望他親自出宮接蘇妁時,他便抬出了與民同樂以拉近感情的說辭,最終堵得那些文臣無話可說,只得點頭附和皇帝英明。 帝后雙輦自神武門入宮,之后便要行嘉禮,即冊后大典。 御輦停于前面,謝正卿先行下輦,親自去將蘇妁接下。嬤嬤也趕忙接過蘇妁手中的兩只蘋果,送上裝有金銀玉髓與五谷米糧的寶瓶,又將一條結著花的紅綢分別遞至帝后手,請皇上與皇后各持一端,以紅綢相牽去往天壇。 沒了霜梅與平竹的攙扶,看不見路的蘇妁只握著那根虛無縹緲的紅綢,隨著那力道前行,心下惶惶。因著今日所穿的吉屣跟高五寸,便是提前練過幾日,她也委實難以走穩。 果不其然,沒走十步,蘇妁就腳下一崴,險些摔倒!所幸謝正卿動作靈敏,一下攬住了她的腰,才將她扶穩。 經此一事,謝正卿便再也沒有去管那根紅綢,直接以手緊緊握著蘇妁的手,相攜往天壇走去。 祭過天、地和太廟之后,帝后又同去奉先殿行禮。吉時一到,禮部及鴻臚寺官員便將早早備妥的金冊、金寶授于皇后。 宮中禮數之多,到最后蘇妁已完全記不得流程,只任由著謝正卿一會兒將她帶去這兒,一會帶去那兒,渾渾噩噩的將所有程序走完,蘇妁終于要被送去洞房。 因著坤寧宮的變故,洞房便直接設于皇上登基前的寢殿,皇極殿。其實設置于此還有一個原因,便是謝正卿不想蘇妁過于緊張。畢竟皇極殿于她而言,是這紫禁城內最熟悉的地方。 自登基后謝正卿便移居乾清宮,空置許久的皇極殿早已被宮人們布置成繁華喜慶的洞房。不僅自殿前石階處起便全部鋪上了絳色絨毯,連內墻也一并刷成了喜慶至極的朱紅色! 在那只再有力不過的大手扶握下,蘇妁順利的邁過火盆,邁過金鞍。金鞍之下還藏著她從娘家帶來的那兩只蘋果,寓意紅紅火火,平平安安。 踩著石階進到皇極殿。要說過去的皇極殿,她閉眼也能走個大差不離,可如今重新修葺過的皇極殿,她卻走的迷迷糊糊。直到進到謝正卿以往所居的大寢殿后,她才感覺到一絲熟悉。 因為整間屋子里充斥著謝正卿最喜歡的淡淡檀香味道。 原本此時攙扶蘇妁的應為平竹與霜梅,可是皇上在前,兩人只能唯唯諾諾的跟在后面,毫無搭手之機。 進了洞房,平竹總算是派上了一點兒用場,她上前接過蘇妁手中的金銀五谷寶瓶,小心翼翼的放置到龍鳳大喜床上,與那些棗子、花生、桂圓、蓮子擺在一起。 這時宋公公等候在灑金屏風外,欲引皇上去東房換下冕服。而霜梅也趁皇上離開的功夫,趕緊上前接過蘇妁的手,將蘇妁扶到龍鳳大喜床上坐下。 喜床四周掛著百子帳,其上繡了一百個金童玉女。洞房內墻壁飾以朱漆,穹頂上懸掛著八盞火紅雙喜的六角宮燈,亮的讓人不敢抬頭去直視。 不消片刻,謝正卿便換了常服回寢殿,同時道一句:“都退下吧。今日人人有賞?!闭f罷,便給屏風外的宋公公遞了一個眼神兒,宋公公立即從袖子里了出幾錠金元寶,給屋子里所有的下人一人兩錠,分了喜禮。 下人們拿了重金,興高采烈的叩頭謝恩,然后退下。 之前因著屋子里人多雜亂,蘇妁甚至不敢吭一聲,如今知道人都走了,便輕聲喚了句:“皇上?” “我在?!敝x正卿答話的同時,大步湊近蘇妁。 這簡短的兩個字,卻讓蘇妁安心無比。謝正卿說的是“我”,而不是“朕”。 接著謝正卿便道:“妁兒,我先為你掀開蓋頭可好?”他想著她這半日都悶在這張蓋頭下,該是憋壞了。 蘇妁沒答,只是點點頭。 謝正卿拿起喜床旁二斗小柜上的金秤桿,緩緩探進了那面紅布下。 看到那闖入的金秤桿,蘇妁的心顫了一下!他們很快便要以夫妻的關系見面了…… 她以為她早做好了準備,然而此刻又覺得心跳加速,幾乎快要跳出嗓子眼兒! 若是一下便挑開,蘇妁也不會經歷如此長久的忐忑,可謝正卿偏偏有意逗弄似的,動作慢的要命,一點兒一點兒將那紅蓋頭撩開。 蘇妁緊咬著下唇,在眼前突然闖入一片光明之際,她緊張的雙眼緊緊闔上! “朕的皇后害羞了?”謝正卿言語輕佻道。 他若不這樣她興許會緊張的久一些,但他沒了正經,蘇妁便氣鼓鼓的睜開眼,瞪著他,不服氣道:“往后既然是夫妻了,還有什么好害羞的?” “這么說皇后是不害羞?那今晚還請皇后多主動著些……”謝正卿繼續戲弄蘇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