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這天夜里,顧云浩跟趙妍紛紛都給家里寫了信,不僅告知他們在京中的諸事,更重要的是將趙妍有身孕的消息帶回去。 其實顧云浩跟趙妍也是準備起身回淮安的,只是大夫說趙妍胎像不穩,須得好生休養些時日,現下是不可長時間奔波的。 江清華匆匆收拾了行裝,次日便坐船趕回淮安。 到碼頭送別了江清華,顧云浩看著一望無際的雍京碼頭,突然也升起了一股思鄉之感。 現在的雍京城內,可謂是風起云涌。 即便是他一個小小的舉子,都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有些不同尋常,更何況是那些當朝為官之人。 還是待再過兩個月,等趙妍胎像穩固了,便起身回淮安吧。 江清華走后,春闈舞弊之事更是鬧得沸沸揚揚。 不過兩日的功夫,士子們不僅開始要沖進禮部討要說法,更有一群士子擊登聞鼓要告御狀。 事情的發展顯然已經超出了眾人的預料。 在士子們眾口鑠金的指控之下,順德帝下旨,羈押禮部左侍郎徐景,又令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會審此事。 而安撫士子之事,可是交由翰林院與禮部。 此圣旨一下,士子們開始安靜了不少,但朝中的局勢,卻更加復雜了。 只在兩日之間,便有不少官員稱病告假,而先前跟隨徐景及左相杜允文的一眾人等,也是慌亂了起來,開始人人自危。 在此過程中,卻也是發生了一事。 都察院左僉都御史突然上奏,彈劾淮安知府江程云,稱江程云為其子江清華春闈之事,私下勾連禮部左侍郎徐景,兩人沆瀣一氣,方才得以讓江清華取中今科進士。 此奏一出,滿朝驚詫。 畢竟人人都是知曉江程云乃是右相孫惟德的得意弟子。 這僉都御史,雖是有奏表糾劾百官之責,但畢竟也只是個四品官員,居然敢在如此敏感的時候,將刀柄直指右相孫惟德等人。 雖然這份奏表被順德帝留中不發,但在朝中引起的震動卻是不小。 一時間,又有人開始上奏,再次提及前幾年淮安水患等諸事。 自然,這些事情原本顧云浩是接觸不到的,只是季航這段時間時常過來,將朝中諸事告之于他。 聽聞現下老師也卷入了這場風波,顧云浩心中更是擔心不已。 這日,顧云浩覺得有些等不下去了,便決定冒昧的去一趟孫府,卻哪曉得正預備出門,就見季航一臉復雜地過來。 第110章 第110章:結果 “怎么這個樣子?” 看著季航神色頹然, 顧云浩有些不解地問。 “昨天爺爺回府之后,我與他論及此次春闈之事, 聽他言中之意,怕是過不了多久,徐景便將重回禮部了?!?/br> 季航有些氣悶地道:“原本以為此次徐景怕是難以翻身,卻是不想又突然峰回路轉?!?/br> 曾為陵江學子的他, 自然是對徐景沒有什么好感的。 “三司會審的結果出了?”顧云浩有些詫異地問道。 科考舞弊乃是大事, 即便有三司會審,也不會這么快便調查清楚了啊。 “還沒有,只是聽爺爺說, 圣上這些日子漸漸消了氣, 對此事也不太愿意過問,言談之中, 還是頗為信任徐景的樣子?!?/br> 季航嘆了口氣, 說道:“若以此下去, 即便是三司會審, 只怕也審不出個什么來?!?/br> “再則來說, 禮部尚書周躍光已經年邁, 前些日子向圣上提出想要致仕回鄉,徐景在禮部經營多年, 又有左相杜允文支持,只怕這周躍光一旦致仕, 他甚至有望更進一步, 主政禮部?!?/br> 聽聞季航這話, 顧云浩心中也是煩悶不已。 當初他們書院山長柳予安不過是襄助洛省院試閱卷,并未參與什么舞弊之事,卻還是受到牽連,不僅被剝奪了功名,就連凌江書院也被查封。 而徐景身為會試主考官,今科春闈鬧出舞弊之事,卻只是被羈押了些時日,便無罪開釋? 這也太不公了…… 而且若真的如季航所言,徐景不僅能毫發無傷,甚至還極有可能更進一步,成為新一任的禮部尚書? 要知道六部尚書都是要入閣的。 若是徐景主政禮部,又成為閣臣,那么他們什么時候才有機會讓禮部下令重開陵江書院? “這位周尚書倒是個頂會看形勢之人?!鳖櫾坪茻o奈地道。 不過這也是可以理解,畢竟眼下朝局復雜,因著會試跟徐景的關系,禮部已經是卷入了是非之中。 周躍光年紀大了,想在這個時候早早抽身也屬正常。 “周躍光入閣多年,朝中大事,除了關系禮部諸事之外,其余的都是很少過問?!?/br> 季航亦是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加上近些年徐景行事霸道張狂,周躍光就是連禮部許多事都放任由徐景裁決,倒是個慣會和稀泥的?!?/br> 聞言,顧云浩恍然大悟,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看來是近些年皇子之間爭斗的厲害,而因著徐景跟杜允文的緣故,禮部牽扯其中,因而這個周尚書方才越發小心謹慎,遠遠避開吧? “季兄,我老師的事可有轉機了?” 想了想,顧云浩又問:“既然徐景都多半將會無事,那老師那邊應該也是問題不大吧?” 雖然徐景之事讓他覺得煩悶,但此時顧云浩還是最為擔心江程云。 聞言,季航面上神色稍緩,說道:“江大人那邊自然是無礙的?!?/br> 說到這里,只見他又頓了頓,面色古怪地問:“云浩,你可知曉,此次上奏彈劾江大人之事,是何人主使?” “難不成是左相杜允文?” 思忖了片刻,顧云浩皺了皺眉眉,說道。 “正是!”季航說道:“若不是這兩日我聽聞一些消息,倒是有些不太相信此事,徐景都已被羈押,這左相竟然還如此張狂,去招惹江大人跟右相?!?/br> “其實我料想,也并非是想要誠心招惹,多半是想將老師拉上,一并將此事鬧大罷了?!鳖櫾坪瞥烈鞯?。 畢竟此次春闈之事,里面多半有些蹊蹺,徐景身為主考官,自是難辭其咎。 若是花力氣聲勢浩大的為徐景求情,說不得會因此暴露左相一黨在朝中的勢力,從而讓順德帝心生不滿。 而假若借此牽扯上江程云,那就等于是將右相孫惟德等人也拉下水,一朝三宰相,便有兩人牽扯其中,如此一來,朝中必將大亂。 就算是為了穩定朝中局勢,順德帝也不得不在此事上多作思量。 再則來說,現在幾位皇子斗得厲害,特別是大皇子跟二皇子兩人,又分別于副相跟左相等人糾葛不清。 徐景乃是左相杜允文的女婿,是二皇子左相一黨的重要人物,處置徐景并非一件小事,畢竟若是徐景一倒,旁人又豈會不借此機會棒打落水狗,趁機攀扯拉下二皇子跟杜允文等人? 一旦沒了牽制,大皇子跟副相陶明哲的勢力便更大了。 自然,那樣的局面,肯定并非是當權者愿意看到的。 “左相真是好手段?!?/br> 想到這里,顧云浩也忍不住感嘆:“先是示弱,左相一黨官員紛紛告病不朝,以此警醒圣上,而后又強行攀扯上老師,讓圣上為了平衡各方,不得不對徐景從輕發落?!?/br> “果真是yin浸官場多年,竟然能用如此陽謀,便救下了徐景。季兄,徐景此次應當是不會損傷分毫,若是他果真主政禮部,咱們今后的路只怕更不好走了?!?/br> 聽聞顧云浩的感嘆,季航亦是一臉郁悶:“昨日爺爺也這么說,且還讓我遠著些京中的那些權貴之家們,說是近來只怕不太平?!?/br> “季閣老在朝多年,自然是看得明白,你還是應當小心為上,且看清華師兄跟我老師之事,便曉得了,且莫讓人抓到機會,從而攀扯季閣老?!?/br> 顧云浩亦是點了點頭勸道。 卻哪曉得季航一聽這話,便面帶苦澀地搖了搖頭,說道:“哪有你想的那般簡單,我倒是也想離得遠遠的,只是季家早就已經身在局中,即便這些年避讓,此時也是抹不去的?!?/br> “你這是何意?”顧云浩問。 “我先前未曾跟你說過,我小時候在京中,曾進宮為三皇子伴讀?!?/br> 季航解釋道:“即便事情過去多年,三皇子又無心儲位,但他畢竟乃是先皇后嫡子,如今這樣的局面,他又如何能避得開?亦是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季家?!?/br> 這是季航第一次跟他說起這些,顧云浩只覺詫異不已。 他本是知曉季家不同尋常,卻不曉得居然跟三皇子有如此關系。 這時,顧云浩不由突然想起一事,當下便問道:“當初聽聞三皇子巡視淮安府,我記得有一次你邀我上到茶樓一聚,那位自稱‘穆言’之人……” “當今國姓為蕭,‘穆言’正是齊王殿下的名諱?!?/br> 他話還未說完,就見季航點了點頭,嘆氣道:“當時我并未多思許多,只想著叫你一起尋常的吃個茶罷了?!?/br> 說到這里,季航也有些后悔地道:“現在回想起來,當初行事果然還是過于沖動了?!?/br> 聞言,顧云浩亦是回想了幾年前相聚時候的情景,說道:“原來當初那位‘穆言’果真是三皇子,難怪氣度見識都那般不凡?!?/br> “我與三皇子自幼相識,他實則乃是一胸有丘壑之人,只是現今這樣的局勢……” 說到這里,季航嘆息一聲,也不再多言,只說道:“只盼齊王殿下亦能平安?!?/br> 聽聞這話,顧云浩卻是蹙了蹙眉。 雖然與齊王僅在淮安見過一面,但以他看來,齊王乃是一個極有抱負之人。 如此見識氣度,又心懷抱負,豈能真的甘心只做一位閑散藩王? 更何況,這位齊王,可還占著一個‘嫡’字! 不過這些事情離他們還是有些遙遠,眼下自己不過乃是一個小小舉子,不僅尚無自保之力不說,說不定還會牽累別人。 這些爭儲奪位之事,就連他那身為右相的師祖孫惟德都避得遠遠的,更何況是他呢。 不過從心底來說,若真是齊王得以承繼大統,對季航、顧云浩等人來說,確實乃是一件好事。 “罷了,想太多也是無益,咱們還是好生讀書才是正理?!?/br> 兩人沉默了一會,季航好似拋開了先前的煩悶,笑著說道。 聞言,顧云浩自然也是極為贊同。 反正不論是哪位皇子繼位,他都是要繼續考下去的。 只是知曉了江程云此次有驚無險,顧云浩也放心下來,只一面安心讀書,一面等待趙妍身子好些,便準備起身回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