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五人很快就下來了,神情不見喜色似乎并沒有什么收獲。其中一人指了指賓館門口的攝像頭對工作人員說了什么,工作人員打開了電腦,四人圍過去查看,片刻之后笑罵一聲:“媽的,這小子跟咱們玩聲東擊西呢,我就說他們不可能這么傻,敢拿著身份證堂而皇之在賓館開房。走吧走吧,這時候回去還能睡個囫圇覺?!?/br> 四人離開后不久,一對抱在一起難舍難分、戴著帽子的情侶從大門外走進來,相擁著上了電梯。然后在某一樓層停下來,找到自己的房間號,刷卡推開了門。 一直等到進門之后,姜修和吳萌萌二人才分開。姜修走到窗邊拉起窗簾,透過縫隙往下觀察片刻,然后把行禮放到床上:“行了,咱們可以在這里休息到明天十二點。在這期間緝拿組不會再過來找我們的?!?/br> 吳萌萌既高興又有點擔心:“現在柜臺那個接待員肯定知道咱們是通緝犯了,萬一明天下去時被他認出來怎么辦?” “不用擔心這個,”姜修沉穩冷靜:“絕大多數賓館都會分白班夜班,等到明天工作人員八成概率已經換班了。就算沒換班,大不了押金不要偷偷出去就是?!?/br> 等緝拿組反應過來被使了一套計中計,已經是18日下午一點十二分。因為姜修用兩人的身份證在距離賓館不遠處的汽車站買了兩張車票。 大巴車一點二十分發動,駛往市轄區的某個縣城,全程兩個半小時。姜修帶著吳萌萌坐上了車,然后在一小時十五分鐘后中途下了車。 “昨晚緝拿組找過來花了一小時四十二分,”姜修解釋道,“我不確定他們是會選擇半路攔截還是去終點守株待兔,但是繼續待在車上已經不安全了?!?/br> 吳萌萌不知為何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竭力跟上他的思路:“所以,接下來我們是要往和終點相反的方向走嗎?” “不。等到緝拿組發現我們不在車上時,一定會推斷我們往反方向去了,所以我們的目的地不變,還是前往縣城。接下來這一段只能靠步行了?!?/br> “步行?”吳萌萌只覺得眼前一暈,臉色更白了:“不能打車嗎?” “昨晚在賓館的支出已經是超出預算了,不能繼續奢侈?!?/br> “要不然沿途招個車也行啊?!?/br> 姜修搖頭:“我們必須拉開和大巴車的距離,要不然很容易和緝拿組正面碰上的。也就不到三十公里而已,天黑之前肯定能到?!?/br> “可是,可是我真的走不動啊?!眳敲让瓤煲蕹鰜砹?,臉上有些羞色,扭捏片刻之后還是將實情說了出來:“我來例假了,早上來的,現在肚子疼得不得了,連站都站不穩,真的走不了三十公里?!?/br> 姜修停下腳步,將她上下打量一遍:“前面肯定有休息站,要不然我們在那停一下,讓你多喝點熱水行不行?” “我每次生理痛都特別厲害,喝熱水根本沒用的?!眳敲让妊劬镆呀浉〕鏊ǎ骸熬筒荒茉傧胂肫渌k法嗎?” 姜修微微皺眉:“步行前往縣城是最安全的辦法,我們都已經成功逃亡大半個月了,只剩下十天就能結束,你就不能再堅持一段時間嗎?” 吳萌萌又疼又惱,干脆也不忍了,直接讓眼淚嘩嘩淌下來:“生理痛的又不是你!你說得倒是輕松!你知道女生每次來例假都是什么感受嗎!” 姜修眉頭皺得更緊:“我雖然不是女性,但也并非沒和女演員合作過。她們很多人就算生理期都照常拍打戲甚至是下水戲,從來也沒有哪個疼得像你這么厲害?!?/br>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我還是故意假裝要騙你的嗎?”吳萌萌被氣笑了,抬手抹了抹眼淚:“好,我不玩了行不行,我棄權!反正節目規則也沒說必須兩名成員都存活才算勝利,你既然這么想贏,那你就自己玩兒吧,在你眼里估計我也就是個累贅,手機給我?!?/br> 姜修想了想,然后同意了:“既然如此,那也只能這么辦了?!?/br> 吳萌萌此時連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走到旁邊跟節目組溝通完畢之后又走回來,對著姜修伸出手:“我需要錢打車回到市區?!?/br> 姜修打開錢包數了六十:“這些應該夠你回去的車費了?!?/br> 吳萌萌挑挑眉更加生氣:“你當我沒算過帳嗎,一路上吃的東西大多數都是車里提前放的,住宿也就只有昨晚花了錢,明明還剩下六百多塊,你憑什么就給我這么一點?” “你既然已經棄權了,只要回到市區就能和外界取得聯系,也能動用自己的銀行賬戶,多余的錢對你來說根本沒用啊?!苯抻X得她有些無理取鬧,“實在不行,等到節目結束之后,我再把該你的五百塊全還給你可不可以?” 吳萌萌氣得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半句話不再說,走到馬路對面招手打車。 半個小時之后,吳萌萌回到市區,而截停大巴的緝拿組再次落空。 刑偵室內,得到消息的江封陷入了沉思。 其他成員經過討論,大部分都認為大巴車又是姜修的障眼法,實際上他想去的地方根本就是另一方向,建議集中力量往反方向追蹤調查。 “如果當真往另一個方向追蹤,那我們就又要被他牽著鼻子溜一圈了?!苯舛⒅娔X屏幕上,姜修二人在緝拿組離開之后再次返回賓館的監控錄像,齜出兩排大白牙:“這小子,自以為能將所有人的反應預計無誤,玩弄于鼓掌之中。卻不知道有句話叫作聰明反被聰明誤。讓緝拿小組不用趕回來,直接潛伏進大巴車目的地所在的縣城里。等著吧,他早晚會出現的?!?/br> 將命令傳達下去之后,又道:“今天晚上該誰值班?有人能跟我換一下嗎,幫我替下明天上午,我有點私事兒?!?/br> 第59章 齊超找的那位朋友名叫鄭通禾, 國內外知名研究學者,智商極高,不到三十歲便著作等身發表專業論文無數, 是微量證據領域的權威人物。 他開的研究所就在市公安大樓旁邊,從外面看和一般行政機構沒什么兩樣,但一走進去, 便處處充斥著冰冷而嚴謹的高科技感。 兩人走進大門后不久,鄭通禾就從樓梯上迎下來, 身上套著白大褂,臉上戴著護目鏡, 顯然剛剛中斷了某項實驗研究。 走上來先跟齊超抱了抱,然后在他的介紹下和江封握手:“江少將,久仰大名,早就聽超子說過許許多多有關于您的英雄事跡,今天終于有幸能親自見上一面了?!?/br> 江封笑:“久仰大名的是我才對, 鄭教授在法證領域作出的貢獻足以載入史冊, 年紀輕輕就能達到如此成就, 實在讓人敬佩?!?/br> “行行行,”齊超夾在中間打趣:“你們倆一個文一個武, 都是傲視群雄萬里挑一的人物,只有我干啥啥不成拉低了朋友圈標準行吧?!?/br> 三人略微寒暄幾句,鄭通禾道:“都是自家兄弟, 我也就不跟你們說些無用的客套話, 走, 咱們直接樓上談正事?!?/br> 江封二人在他的帶領下來到位于三樓的一間研究室,室內面積十分寬敞,玻璃墻幕上反射出明亮的冷光,四周各種高端精密儀器中間是一張巨大的展示臺,此時正擺放著車輛零零碎碎的焦黑殘骸。 鄭通禾關上門,示意二人走上前觀看:“這就是從交通大隊轉移過來的,那位余先生車禍之后現場留下的所有東西。如你們所見,在經歷過爆炸和燃燒后也沒剩多少了。 因為超子說,江少將你懷疑車禍不是意外,所以我調查的主要內容就是車輛是否有曾遭受人為破壞的痕跡?!?/br> 鄭通禾往左手上戴了一只乳膠手套,然后將一塊殘骸碎片拿了起來:“根據手頭上有的物證,首先可以確定,剎車系統是沒問題的,剎車線沒有任何被切割過的痕跡,完整無缺。 其次就是油箱。因為大多數車禍并不會引發爆炸,所以油箱是我最先懷疑的部分。只是很可惜,因為爆炸太劇烈,整個油箱被毀壞得最徹底。僅憑留下來的東西并不足以證明油箱有沒有被動過手腳。 不過好在我們還有其他佐證?!?/br> 鄭通禾抬起右手打開工作臺上的一臺電腦:“這是事故之后交警在現場拍的照片,你們看,直到車輛沖出高架橋護欄,這一段路面上除了剎車印什么都沒有,如果真是油箱出了問題,最起碼沿路應該有汽油漏出的痕跡。因此我判斷原因也不在油箱上。 花了幾天時間基本排除了車輛本身的因素之后,我們將目光轉向了外力因素上?!?/br> “外力因素?”江封不禁皺眉:“意味著車子是被其他車輛撞下去的?” “如果當真有外力因素的話,這是最有可能的情況?!编嵧ê逃衷陔娔X上打開一個窗口:“想要證明外力因素存在,那就必須先找到車子上受外力影響而留下的痕跡。為了將外力痕跡與車禍本身留下的各種痕跡區分開,我的研究員們根據剎車距離、路寬、車重和高度等各種已知量制作了一款程序,模擬車禍發生時情景,即車輛是如何偏離路線,如何撞上護欄,摔下高架橋在緩坡上一路翻滾撞擊,最后爆炸的?!?/br> 鄭通禾沿著殘骸轉了半圈,然后指著前保險杠右側的幾處明顯凹陷對二人道:“經過數萬次的模擬后我們發現,只有這里的撞擊痕跡是難以用車禍解釋的。正常情況下,車子從左側沖破護欄摔下去,損壞應該集中在前方和左側,右側雖然也有可能在翻滾過程中出現撞擊,但應當是在右后方,而不是右前方。 我們的電腦總共模擬了車禍場景八萬九千四百二十八次,其中能在右前方造成傷痕的只有十四次,而且都和實際傷痕位置不符。 當然了,畢竟程序模擬是存在誤差的,因此這個結果沒辦法百分百絕對,但作為推論從而確定接下來的調查方向卻是完全足夠的。 經過取證化驗,我成功從凹痕位置發現了不屬于這輛車的車漆?!?/br> 齊超很是驚奇:“又是爆炸又是燃燒的,還能有車漆留下來?” “別忘了我的專長是什么,微量證據可不會那么容易消失?!编嵧ê烫Я颂а坨R,“不過受高溫影響,車漆的分子結構產生了變化,我只能得出它是藍灰色的結論,沒辦法確定品牌種類?!?/br> 江封的手掌早就緊緊攥成了拳頭:“能確定就是導致余火車禍的車輛留下的嗎?” “光憑車漆還不夠,因為并不知道凹痕留下的具體時間,也有可能早在車禍之前就有了。因為余先生這車是公司配置,所以我通過公安那邊的關系從銀燁娛樂股份有限公司調出了這輛車在車禍之前的維修記錄,” 鄭通禾從桌子上拿起了一份文件:“最后一次記錄是在車禍前半個月,全車保養清洗,加了玻璃水,重新換了雨刷,除此之外沒有提到任何凹痕。而根據保險公司的記錄,直到車禍發生前一天,余先生也并未和任何車輛發生過意外碰撞?!?/br> 也就是說,這凹痕必然是在車禍當天才造成的。 鄭通禾繼續道:“接下來的事情就很有趣了。超子跟我說,江少將心里有一位嫌疑人選,名叫徐涵?所以調查過程中我把他的資料也找了出來:這位徐先生名下共有兩輛車,其中一輛在余先生車禍后的第七天晚上,和一輛大卡車追尾了。因為卡車既沒有越道也沒有超速,交警調查過后判定徐先生全責。 徐先生這輛車不便宜,要一百多萬,保險也是買的最貴的萬事通保險,涵蓋一切意外情況。不過奇怪的是,追尾之后徐先生并沒有選擇維修,而是低價直接把車賣了。 二位不妨猜一猜,徐先生賣的這輛車,是什么顏色?” 那還用猜么,絕對是藍灰色。 什么追尾事故,他媽的分明就是想掩蓋之前碰撞余火車輛時留下的凹痕! 江封把手指頭捏得噼里啪啦響,渾身殺氣四溢:“如果把那輛車找到呢,能通過對比車漆確定撞車的就是它嗎?” “如果找到原封不動的車,能。但是已經找不到了?!?/br> “為什么?” “江少將既然相信我、委托我調查這件事,我自然不會查到一半就放下。得知徐先生把車賣了之后我就嘗試將車追回來進行檢驗,但很可惜,賣出的那輛車早就被分解成零件重新售出了,現在估計已經安裝進了成千上萬輛車子里,撞擊最嚴重的部分要么維修后重新噴漆,要么不知丟去了哪個廢鐵場。就算真能一塊塊找回到重新拼裝,也失去了比對價值?!?/br> “車載記錄儀呢?”江封很快又抓到一條線索:“那么貴的車不可能沒有記錄儀的?!?/br> 鄭通禾搖搖頭:“根據收購車輛的老板所言,他拿到車的時候,車載記錄儀就已經被卸掉了?!?/br> 如果撞車的真是徐涵,估計里面的錄像早就被銷毀殆盡。 齊超氣得爆了句粗口:“我草他娘的!偏偏那段路上沒有監控探頭,不然哪需要這么費事,直接調監控錄像告死他!” 鄭通禾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慢悠悠道:“車禍路段的確沒有探頭,車載記錄儀也不知所蹤,但不代表我們就沒辦法取得車禍時的錄像了?!?/br> 江封原本盯著殘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聞言猛地抬起頭,直直看向對方:“鄭教授這話,是什么意思?” 鄭通禾也沒打算賣關子:“去年轟動全國的萬事通保險詐騙案,江少將聽說過嗎?” 江封點頭:萬事通保險是華國最大的車輛保險公司,去年十月底爆了個不小的新聞:有個不到十人的小型犯罪團伙,專門低價收購接近報廢期的豪車,然后偽裝意外事故,從萬事通那里騙取了七千多萬的保險金。 “詐騙案的事情鬧得挺大,估計大家都聽說過,但有個內情卻鮮有人知道:詐騙案塵埃落定之后,萬事通為了防止類似的事件再次發生,從去年十一月份開始,所有購買萬事通保險的車輛都將免費獲贈行車記錄儀,同時每一份售出的保險合同里都附加了一條隱藏條款:當記錄儀檢測到有碰撞發生時,會自動將相關錄像上傳到萬事通的信息庫,以便等到車主發出理賠申請時調出來進行核對。而徐先生的車輛保險,正好是在去年十二月份更新的?!?/br> 江封有些難以置信:“所以,車禍發生時的錄像,就在萬事通的數據庫里?” “沒錯,因為徐先生事后并未申請理賠,所以這份錄像從來沒被萬事通的工作人員打開過,直到昨天上午傳送到我這里?!?nbsp;”鄭通禾彎腰打開了電腦屏幕上一個名為“車禍錄像”的文件,沒有直接點擊播放,而是轉頭看向江封:“根據超子告訴我的,發生車禍的余先生對于少將來說想必舉足輕重。因此在你觀看這份錄像之前,我必須提醒你要做好心理準備?!?/br> 江封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對著鄭通禾點頭:“放吧?!?/br> 整段錄像并不長,從第一下碰撞開始到爆炸發生,也就十幾分鐘。鄭通禾特意將聲音調小了不少,但即便如此,刺耳的碰撞聲以及近乎絕望的呼救聲依舊能讓人遍體生寒。 齊超只看了一半就忍不住扭開頭,反倒是江封從頭到尾一幀幀看得仔細。冷靜,沉默,面無表情。除了那雙赤紅如血的眼睛,幾乎察覺不到任何變化。 可他越是這樣冷靜自制,齊超心里頭就越發寒氣直冒:臥槽,跟了老大這么多年,他最生氣的時候也沒有過這種狀態啊。太嚇人了! 等到視頻播放結束,江封閉了閉眼睛,半晌后再睜開時,里頭血色已經退去不少:“這錄像可以拷一份給我嗎?” 鄭通禾點頭:“當然?!?/br> 將錄像拿到手,江封向對方鄭重道了謝:“這份人情我記在心里了,以后鄭教授但凡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江封義不容辭?!?/br> 直到出了研究所大門重新站在太陽底下,齊超這才覺得縈繞周身的寒氣散去不少,看著江封有點擔心:“老大,現在證據都拿到手了,你不會做什么沖動的事情吧?!?/br> “沖動的事情?比如什么?沖到徐涵家里戳瞎他的眼睛割了他的舌頭敲光他的牙齒扒了他的皮?再把他踩在地上一根根碾碎全身的骨頭?”江封齜牙笑了笑,雪白的牙齒在陽光底下寒光閃閃:“嘖,聽起來倒是挺誘人,不過我可不會就這么便宜了他。你自己回家吧,我要去辦點事兒?!?/br> 江封開車趕往晨西集團大廈的時候,梅琴正在和余火各后援會的粉絲負責人溝通下一步宣傳公關計劃。 徐涵那個賣慘的視頻一出來,即使梅琴這邊及時反擊止損,輿論天平卻不受控制的再次傾斜,尤其是原先從cp粉轉化成火把的,很大一部分又跑去支持徐涵了,甚至還有部分粉絲回踩,對余火的形象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作為粉絲站負責人之一的柳柳越想越氣,紅著眼睛道:“那些人都是傻子嗎,徐涵說什么他們就信什么?班長當初連戒指都買了準備求婚的,怎么可能出軌!” 坐在她對面的梅琴一愣,然后“唰”的猛然盯住她:“你說什么?!” 半個小時后,江封敲開了梅琴的門,伸手準備將口袋里的u盤掏出來:“我有事情要告訴你?!?/br> 梅琴從落地窗前轉過身,雙目熠熠生輝: “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告訴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