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東西，你想要燙死我嗎？”

    羅老太太伸手接過了丫鬟遞來的絲帕，一手指著蘭姨娘便罵道。

    “請老夫人息怒，奴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碧m姨娘有些委屈的說道。

    她的眼眶也在說話間漸漸的濕潤了，她轉身看向屋里坐著的太太們。

    只見大太太端茶坐在那里，一尊佛似的動也不動，三太太用絲帕捂著自己的嘴，一雙眼睛有些趣味的看向蘭姨娘，好似在看一場好戲。

    見了如此情形，蘭姨娘心里一陣惱火。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兒，前些日子二夫人回娘家去，蘭姨娘本以為自己的日子也算是熬到頭了。剛開始帶著二房小姐們來老太太這里請安的時候，老太太也沒有什么說辭。

    卻不知道為什么，最近幾日來，這個老東西就開始各種挑她的錯處。動不動就罵她，那些太太們也就在哪里看著，不是充耳不聞就是看她的好戲。

    “哼，滾下去自己掌嘴！”老太太看著蘭姨娘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心里就不由得一陣惱火。

    眼看就要到年關了，那二太太去了娘家已經一個月了。

    老太太本來還以為二房夫妻兩個是在鬧別扭，本是不想管的。

    卻沒想到二太太這回是動了真氣了，老太太知道自己二兒子平時的作風。便也漸漸猜到了是怎么個回事兒。

    可她家二兒子至今不愿意去侯府迎他夫人，還日日叫著這個罪魁禍首的姨娘來給她問安，也不看看她是個什么東西！

    也好，二老爺不是不愿意去請人回來么？那么她就去壓住蘭姨娘，只要二夫人一天不回來，蘭姨娘的日子就不會有一天好過！

    “老太太！”

    蘭姨娘聽了老夫人叫她下去掌嘴的話，一下子便跪了下來，一張臉上寫滿了委屈，淚眼汪汪的對著老夫人叫了一句。

    雖說在坐的各位基本都是抱著看戲的態度的，羅蔓看著蘭姨娘吃癟心情也不由得舒暢。

    但除了他們這些看戲的，還是有那么一位坐不住了的。

    “求老祖宗放過蘭姨娘吧！”

    采薇聽了老太太要教訓蘭姨娘的話，不淡定的站了起來，走到老太太面前跪了下來說道。

    現在蘭姨娘好不容易能夠有機會料理二房的事物。

    老太太近日卻還是叫她端茶遞水的，這分明是在提醒她，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但往日端茶遞水多有責罵是一回事，要是當著這么個小姐下人的面。姨娘要被掌嘴，那可真的是臉面丟盡了，往后在下人堆里還哪有什么威嚴呢？

    羅蔓坐在一處不悲不喜，照今天這樣的趨勢，怕是不管采薇再怎么求，蘭姨娘還是免不了這頓打的。

    眼看臘月將至，家中也要開始準備過年了。若是往常二太太出走還說的過去，但哪里有自家媳婦大年還不在自家過的道理？

    這要是傳出去，伯府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況且近年來，伯府本就處于弱勢。那外頭要彈劾他們家的官員不在少數。若是傳出寵妾滅妻的事情，羅家也承受不住。

    再加上要養著宮中的娘娘本就開支不小，近年來的羅府都算是緊吧著過日子了。

    總共也就靠著出嫁侯府的羅華撐著，這樣一來要用到二太太的地方自然就多了。

    到了這時候，老太太自然是急了的，這個月老太太怕是非要逼著二老爺去將二夫人求回來不可了。

    那邊二老爺放不下臉面，越是這樣老太太就越是不肯放過蘭姨娘了。

    所以才說，這妾永遠都是難斗過妻的。沒什么家庭背景的三太太尚且還能將家中的小妾丫鬟們打壓住，不讓她們勢大，更何況是二太太了。

    “我在這里教訓人，什么時候輪到你一個小輩說話！你給我一邊兒跪著去！”

    果然，采薇剛跪下替蘭姨娘求饒，老太太就發話了。

    采薇心下不甘，張口還欲說話，蘭姨娘卻轉過神來對采薇搖了搖頭，羅采薇這才將話憋了回去，在下面好好的跪著，再也不說一句話了。

    “怎么？你不肯自己掌嘴嗎？還要我親自叫人掌你的嘴不成？”

    老太太見采薇閉嘴了，心里的氣雖說消了不少，卻還是看著蘭姨娘不耐煩，于是對著跪在地上的蘭姨娘說道。

    蘭姨娘卻睜著一雙大眼睛，那我見猶憐的臉上掛上了兩串珍珠般淚水看著好不可憐。

    若是她面前現在站著一個男人，怕是少有不動容的，但不巧的是她面前的是油鹽不進的老太太。

    “哭哭哭，我還沒死呢！你就這么急著在我面前哭了是不是？這里又沒有你家老爺，你喪著一張臉準備做戲給誰看！”

    老太太看著蘭姨娘那一張艷麗的臉，心下怒火瞬時被鉤了起來。

    蘭姨娘氣走了二夫人，這事兒惹得老太太生氣不說。這世上本也就少有喜歡妾的主母。

    那老太爺雖說沒留下個庶子庶女，但老太太的前半生確實也是和那些小妾們一路斗過來的。

    見了蘭姨娘裝可憐的模樣，老太太自然不喜。

    蘭姨娘雖說是個能忍的，但好歹是半輩子的老臉了。如今一下子被老太太踩在腳下，心里暗暗恨著面前的老不死的。

    一方面蘭姨娘也對自己此番的遭遇心知肚明，左不過還是被那二夫人將了一軍。心里頓時火燒火燎的難受。

    她原以為二太太走了，這二房便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卻沒想到夫人就是夫人，只要她想，照樣有數不清的辦法去對付自己。

    這樣一想，蘭姨娘心里便有些慌了。以前二太太心里有著二老爺，不愿意讓他難堪，因此處處忍讓著自己，但如今二太太好像已經不吃二老爺這套了。

    若是她真心實意的就要對付自己，那她和采薇母女兩個怕是要不好過了。

    蘭姨娘越想越恨，想她不過是差那柳氏一個身份，就要這么被踩在人家腳下一輩子！

    她真的不甘心！

    蘭姨娘心里的不甘心越是膨脹，那手上的力道便越是用力，“啪！”“啪！”那打在臉上的巴掌聲就沒有停頓過。

    蘭姨娘也是個肯對自己狠的，只這半會兒的功夫，她的臉便已經紅腫不堪了。

    羅蔓面無表情的看向采薇，只見她現在正咬著下唇，眼眶里已經盈滿了淚水卻倔強的不肯掉落，她的頭半低著，但肩膀依舊挺得出奇的直。

    這樣看來，采薇倒還是與蘭姨娘有些不同的。

    她好歹還是個少年人，有著不服輸的韌勁兒，那股子倔強的表情尚且還能掛在臉上。

    蘭姨娘卻早已經是個被生活磨滅了氣焰的婦人，縱使她心里再難受，臉上卻早已經不會表現出來。

    只剩下一張面具，她需要什么表情的時候，那副面具上便會是什么表情。

    老太太只是想要教訓一下蘭姨娘，也并未想要置她于死地。

    畢竟這也是二老爺最寵愛的姨娘，何況還是生過孩子的姨娘，也不能太過分了。

    等到姨娘雙臉紅腫不堪，甚至還帶著些許血絲的時候，老太太這才慢悠悠的開口了，“好了，這次不過是個教訓。教教你一個姨娘的本分，你可是明白了？”

    蘭姨娘此時已經被自己打的眼冒金星了，她腫著一張臉，臉話也說的不太全，“老祖宗教訓的是，奴婢記住了?！?/br>
    她現在可是不敢流眼淚了，臉上的傷口若是碰到了咸咸的淚水還不知道會有多痛呢！

    “哼，你要是真明白了才好?！?/br>
    老太太見蘭姨娘話說的爽快，卻也知道她定然是不會真心的去悔改，因此只冷冷的嘲諷了一句。

    蘭姨娘聽著老太太的話，藏在袖子里的手緊緊攥起，指甲緊緊扣著rou。

    此時她手上都已經被自己摳出了血來，面上卻半點沒有顯露出來。

    “好了，我乏了，今兒你們就先回去吧?！?/br>
    老太太自然是不用去理會蘭姨娘的，憑那蘭姨娘心里有多恨自己，也不可能去和老太太作對。

    老太太發了話，大太太就率先的帶了蕭薔離開了。

    三太太見大太太離開了，這邊也就帶著自家丫鬟們也離開了。

    老太太是早就從榻上離開了的，因此房里就只剩下扶著蘭姨娘起身的采薇，還有羅蔓羅倩這四個主子。

    羅蔓看著蘭姨娘顫顫悠悠的樣子，還不知什么時候能站的起來呢。她便也不去管，徑自的就抬腿要出門。

    正當羅蔓的腳要跨出老太太屋的那一刻，采薇卻叫住了羅蔓，“蔓兒jiejie，你難道沒看到姨娘還在這兒沒有走嗎？怎么你就要先走了不成？”

    采薇對著羅蔓說話的語氣，甚至都還帶著一份傲氣和指責。

    羅蔓聽了這話，正要抬起的腳就這么落在了房內。

    她轉過身來，一雙含情的雙眼此時卻換上了一股凌厲的氣勢。

    她往叫住自己的羅采薇身上上下看了兩遍，采薇卻覺得羅蔓這是在裝腔作勢，因此也不懼羅蔓的打量，站直了讓她打量。

    羅蔓輕笑了一聲。

    聽見羅蔓的笑聲采薇就皺眉了，她是最討厭羅蔓這樣笑的了，平白的有一種輕視人的感覺。

    羅蔓不去理會羅采薇，反而將視線轉到了蘭姨娘的身上。方才采薇叫住自己，這蘭姨娘卻也沒什么表示。

    好似她一個小姐去等她一個姨娘是天經地義的一般。

    “我堂堂一個小姐，為什么要去等區區一個姨娘呢？”

    羅蔓說完這句話，便干脆利落的轉過身去，邁著優雅的步子離開了。徒留在屋子里生著氣的一堆母女。

    羅倩原本是不想先走的，但在她聽了羅蔓這句話之后，才覺得羅蔓說的很有道理。

    其實羅倩也是往日被蘭姨娘與采薇的風頭嚇住了，其實不管怎么說，她一個小姐，確實也是沒有去等一個姨娘的說法。

    因此羅倩也徑自的走了，采薇與蘭姨娘站在屋子里。

    面對這屋內的那些下人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母女兩個臉上表情都僵住了。

    第29章 小人自齷齪

    話說羅蔓與羅倩離開后，羅采薇與蘭姨娘早就氣的發抖，但在老太太的屋里，還有那么多的眼睛盯著，兩人竟然什么話也不敢說。

    “嘭！”

    花瓶碎裂在第，蘭姨娘的胸，口起伏著，大喘著粗氣，全然沒有了往日優雅婉約的模樣。

    “好??！這么多年來，我竟是眼睛瞎了。居然不知道府里還有這么個人面獸皮的小妖精！”

    采薇見著蘭姨娘動作，心下雖然不喜她娘這么粗魯，卻還是耐下了性子，說道：“先時我說的姨娘還不信，要我說，那羅蔓是這個模樣，也不見得她娘是個好貨色?！?/br>
    “哼，她們是以為我近日不得勢了，這狐貍尾巴一下子就要翹上天去了。不過是眼皮子短淺的家伙，尚且還翻不出什么大的風浪?！?/br>
    蘭姨娘冷哼一聲，那風韻猶存的臉上劃過一絲陰冷，說道。

    正說著，姨娘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對著一屋子的下人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