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大夫人嘆了口氣:“其實也未必是什么好人選,只不過我想著,阿珩或許會喜歡吧?!?/br> 老夫人見她這么說,哪里還管她語氣里的擔心,當下忙道:“別管哪家,你且說來聽聽?!?/br> 大夫人卻是道:“母親,你可還記得昔日安國公左家?!?/br> 老夫人一愣,喃喃道:“左家?” 大夫人點頭:“是,聽說安國公家的四房還有人在,就在嶺南一帶,這不是皇上要給安國公平反么,左家的四房要帶著一眾兒女過來燕京城,覲見皇上。我還聽說,如今四房有一個小孫女,年已經十七歲了,還沒有婚配,模樣長得像極了——” 她左右看了看,最后壓低了聲音:“像極了那一位?!?/br> 老夫人皺著眉頭,沉思不語。 要說起安國公爺,當年在先帝那會兒,也是顯赫一時的重臣,當年安國公府的嫡長女左家大小姐還曾經和當今圣上訂過親。只是后來一樁朝內謀逆大案,席卷了不知道朝中多少重臣,安國公爺也被牽連其中。 當今圣上當時還只是一個不起眼的皇子,保不住自己未婚妻一家,就連這個婚事都保不住。 皇上給他退了婚,又治了安國公府重罪。 當時各種情景不能細表,幸虧安國公府也只是被牽連,府中幾位兒女,包括如今幸存的四房,也包括那位嫡長大小姐都保下性命,只不過被流放苦寒的遼北之地。 這件事說起來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許多人都忘記了。 不過皇上是個重情義的,縱然那位安國公府的大小姐已經香消玉殞,他卻依然記得,想給安國公府平冤昭雪。 “你說的是,說的是?!崩戏蛉丝谥朽溃骸爸灰噬夏芙o安國公府平冤昭雪,這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身份上也是能配的,皇上心里也樂意,這是親上加親的好事?!?/br> 大夫人笑了:“母親不覺得我亂出主意就好,我是盼著他們能平反,不求再恢復昔年爵位,只要好歹有個營生,這婚事就能配?!?/br> 老夫人連連點頭:“我尋思著,不知道這四房的小孫女到底和那位像幾分,若是真能像,阿珩那邊,總會看幾分面子的?!?/br> 一時問起大夫人:“他們是什么時候上京?” 大夫人恭敬地道:“聽說是下個月?!?/br> 下個月…… 老夫人笑了:“也行,穗兒這邊下個月就生了,正好阿珩也有心思出去,見一見那位姑娘?!?/br> ************************ 從老夫人房中出來,安嬤嬤其實嚇壞了。 仔細地回想下,當時小夫人那個樣子,說是病吧,也不像,不是高熱不是風寒也不咳嗽的,倒像是整個人都傻了,人事不知,兩眼直直地,整個人茫茫然的,好像連人都不太認得的樣子。 “平時總覺得有些傻,其實犯起病來那才是真傻啊?!卑矉邒哌@次是信了,顧穗兒可能真有些傻。 不過就算她知道,也不敢和老夫人說啊。 一時回到聽竹苑,問起丫鬟來,卻是三爺正陪著小夫人在房里,她湊過去細聽了下,里面有些動靜,不真切,偶爾間還有小夫人低低的哼哼聲,軟軟嬌嬌的,聽得人骨頭都要酥了。 她趕緊離遠了,心里暗暗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口中嘆著:“造孽啊,仔細肚子里的孩子!” 一時不免想,小夫人這一病,三爺真是把她寵得跟什么似的,兩個人蜜里調油。 “若能一直這么長久,那也倒好,總不至于犯病。要不然,真那一日小夫人再犯了那傻病,怕是侯門大院的,容不得她,再萬一娶個母夜叉一般的正夫人回家,小夫人這日子定然不好過!” 安嬤嬤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在背后里憂愁又歡喜的。 而顧穗兒這邊卻是不知道的,便是知道,如今的她也還不懂得去在意這些。 如今的顧穗兒沒了心事,晚上用膳都比平時多用了一些。 蕭珩也沒有再出去,只是在聽竹苑陪著顧穗兒,兩個人用完晚膳還出去院子里走了一遭,接著便早點歇息了。 顧穗兒發現蕭珩竟然也受了傷,是當天晚上睡覺的時候。 她幫他把袍子給褪了后,發現他胳膊上有一塊用白綢子包扎起來的傷口,上面好像還有滲出的血。 她唬了一跳:“這是受傷了?” 蕭珩言語簡單:“沒事?!?/br> 顧穗兒卻心疼,拉著那胳膊:“怎么會沒事呢,流了這么多血?好好的怎么受傷了?” 傷在他胳膊上,卻是痛在她心里。 她心心念念就是這個男人,看不得他半點不好。 蕭珩挑眉,看她一眼:“沒什么,遇到點事,江錚受了重傷,我只是胳膊上一點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br> 皇上這次遇刺的事,并沒有多少人知道,他也不好這么對她提起,便含糊過去了。 顧穗兒捧著那胳膊心疼,一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惦記著,生怕自己壓到:“要不你離我遠點,我怕碰到?!?/br> 蕭珩瞥了一眼這小心翼翼的女人,不想說現在傷口滲血就是她壓的。 “對了,小蝌蚪是什么意思?” 他隱約猜到小蝌蚪說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為什么叫小蝌蚪。 “小蝌蚪就是他……”顧穗兒摸著肚子,嬌憨柔順:“當時在顧家莊,我娘讓我打胎,給我吃了打胎藥,我明明出了血的,他卻根本沒掉。我當時心里難受,便想著不吃不喝的,誰知道后來,有一天,他竟然像一只小蝌蚪一樣在我肚皮里輕輕掠過……” 那種感覺,溫柔至極,是小魚兒自在地搖動尾巴時的愜意和舒適。 就是這溫柔到讓人心痛的一絲掠動,激起了她作為母親的自覺,讓她對小蝌蚪不再是恐懼和憎恨,而是有了憐惜。 憐惜他太笨,投了自己這么一個肚子。 蕭珩本是隨意一問罷了,不曾想她竟然說起這個。 她是想起過去,喃喃地順口提一嘴,仿佛這些根本不算什么,不過于蕭珩聽到,卻是一時怔住,半晌不曾言語。 她說的這些,他是知道的,但是從她嘴里說出來,那滋味自然不同。 ☆、第43章 第 43 章 第43章三皇子鬧事 顧穗兒說的這些,蕭珩是知道的, 但是從她嘴里說出來, 那滋味自然不同。 蕭珩盯著顧穗兒那挺挺尖尖的肚子,半晌不言語。 “怎么了?”她抬眸, 柔順含笑地望著他,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什么不對。 “沒什么?!笔掔裉鹗?,握住她的手, 然后和她一起輕輕感受著那肚子的起伏。 她生得弱骨纖形, 即便是如今即將臨盆,那胳膊和手腕依然是纖細稚嫩的, 并不敢想象過去在鄉下她所經歷的。 打胎藥, 出過血的, 僥幸存下來而已。 蕭珩胸口發悶,半響后, 深吸一口氣, 握著顧穗兒柔弱的手腕, 啞聲道:“也是萬幸了?!?/br> ************************ 顧穗兒如今眼看著還有半個月就要生了,老祖宗那邊的請安也是不用去了,每日除了在聽竹苑逛逛,就偷偷地躲在屋子里繡花。 不是給小蝌蚪繡的,也不是給蕭槿或者府里的誰繡的,而是給蕭珩繡的。 她也是直到江錚的事才猛然發現, 原來自己為了討好大家, 給這個繡給那個繡, 卻唯獨沒給蕭珩繡過。 她不是給他繡帕子,而是繡荷包,一個用盡心血來繡的荷包,盼著他能戴在腰間。 一針一線細細的繡,用盡了所有心血,把自己的纏綿相思全都用針線繡進這小小的荷包中,只盼著他戴上時能喜歡。 這一日總算繡完了,她用牙咬斷了絲線,打了一個精巧的結,便拿著那荷包翻來覆去地看,越看越喜歡。 看看外面日頭,蕭珩一時半刻怕是回不來的。他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忙得很,有時候回來都已經很晚了。 顧穗兒繡完這個,多少有些想找人參謀下,便想著過去老太太那邊。她如今不用去請安,已經兩三日沒過去了,終究這樣不自在,干脆現在過,也算是盡一份心。 過來老夫人這邊,她請了安,還沒好意思把那東西拿出來呢,就聽得大夫人在那邊給老夫人回話,卻原來是今天府里來了貴客。 那位貴客是當今的三皇子,過來府中做客,如今府里大少爺以及蕭珩都在陪著。 “三皇子素來是個孝敬的孩子,說等會要過來給老夫人請安,問老夫人好?!贝蠓蛉诉@么笑著說。 按照輩分,三皇子應該喊老夫人一聲姑奶奶,自當過來見禮。 老夫人聽著也高興:“這也是多久沒見了,之珒過來正好,我還說問問他上次出去拜訪名師的事呢,之前問過昭陽,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如今正好?!?/br> 屋里大少奶奶并二少奶奶的也都在,聽見這個,便說要告退。 雖說都是親戚,可到底是皇子,她們做內眷的稍微回避一下總是好的。顧穗兒見了,自然是不可能留下,忙也要跟著兩位少奶奶出來。 她心想自己好久不出門的,一出門就碰到這種事,也是不自在。 唯獨蕭槿,并不避諱,在那里笑著道:“之珒哥哥要過來,我也好久沒見了呢!” 蕭栩也是跟著她們一起出來了的,見蕭槿不出來,倒是有些后悔,可是再反悔說留下卻是來不及了,便暗暗地撇嘴,小聲嘀咕說:“叫什么之珒哥哥,說得好像有多親,其實都一表三千里了!” 兩位少奶奶素來知道蕭栩和蕭槿不對付的,她們處事柔和,自家丈夫又和蕭槿是一母同胞的,自然沒有向著蕭栩的道理,當下不過是一笑置之,安撫說:“阿槿和三皇子素來談得來,要說話且讓他們說去吧,走,嫂子今日才做的龜苓膏,過去我們嘗嘗?!?/br> 一聽龜苓膏,蕭栩才算開顏。 大少奶奶自然也拉著顧穗兒過去,顧穗兒謝過后,卻是不想去了,推說累乏,要回去歇息。 兩位少奶奶也不勉強,顧穗兒便帶著安嬤嬤和丫鬟穿過月牙門,回去聽竹苑。 走到花圃旁邊時,不免有些累,恰見旁邊一個長廊,便說坐在那里歇歇,安嬤嬤忙命丫鬟擦了擦那邊的凳子,又用披風給鋪上讓她坐。 也是趕巧了的,她這邊剛坐下,就聽得那邊傳來聲響,卻是幾個人走路之聲。 她本以為是幾位少奶奶去而復返,便勉強站起來說要迎迎,誰知道便聽到男子說話聲響。 再到要躲時,已經來不及了。 從那柳樹假山后面繞過來的是大少爺并蕭珩,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陌生男子。 她隱約感到那男子仿佛似曾相識,不過匆忙之中哪及細看,便連忙低下了頭。 蕭珩看她竟然在這里,冷眉略一凝,沒言語。 她沒辦法,硬著頭皮上前,拜過了大少爺。 蕭珩淡聲道:“這是當今三皇子,過來見禮?!?/br> 她隱約猜到了的,知道這應該就是今日的貴客三皇子,也知道這三皇子就是昭陽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當下心中不免忐忑,咬著唇不敢抬頭,戰戰兢兢地上前,低頭一拜:“拜見三皇子?!?/br> 因為緊張,她的聲音輕輕的,透著些許涼意。 拜都拜過了,蕭珩淡聲吩咐道:“安嬤嬤,伺候小夫人回聽竹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