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不過事到臨頭,她也沒法逃,只能硬著頭皮走到跟前,就要跪下。 幸好老夫人扶住了她,笑呵呵地道:“按理你應該行大禮的,不過你這肚子也不小了,到底不方便?!?/br> 說著,看向旁邊的昭陽公主:“昭陽,我看這禮干脆就免了吧?!?/br> 昭陽公主挑眉輕笑:“皇姑奶奶,昭陽素來最聽你的話,你說免了,那自然是免了的?!?/br> 于是顧穗兒便沒跪下,而是在安嬤嬤的扶持下彎腰拜了一拜。 老夫人又道:“上次昭陽在桂園見你,這是有了點子誤會,險些傷了你,如今她過來玩兒,你們都差不多年紀,便犯不著計較那些,好好一起說話才是?!?/br> 昭陽公主也笑著道:“皇姑奶奶說的是,那一日是我冒失了,后來我父皇可是把我教訓了一通,這不,我特特地挑了個時候來給姨娘賠不是呢,姨娘大人有大量,可不要計較!” 顧穗兒低垂著頭,她明白,這并不是自己要不要大人有大量的時候,也不是自己要不要計較的時候。 昭陽公主是皇帝的女兒,那身份地位和她來說就是天上地下了。她在鄉下,只在戲文里看到過公主,哪里曾想這輩子能見到真公主呢。 昭陽公主來到了這睿定侯府,也是備受寵愛的。論起來,皇帝喊老夫人姑姑,昭陽公主喊老夫人姑奶奶,那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自己當然是沒法比的。 如果不是肚子里的有個小蝌蚪,那自己便是跪在地上給昭陽公主提鞋子,那都會被嫌棄不入流的。 她望向那昭陽公主,低頭恭敬謹慎地道:“穗兒見過昭陽公主,穗兒自鄉下來的,不懂禮節,還是給公主磕頭吧?!?/br> 說著,就要低下頭去磕頭的。 昭陽公主看她這架勢,倒不像是作假,眉眼間便有些滿意,在場的人都松了口氣,就連大夫人面上也多少有了些笑意。 “都是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用磕頭了,快起來一起玩吧?!?/br> 于是當下大家都坐定了,吃著瓜果說話兒閑磕牙。 因昭陽公主是貴客,大家伙的話題自然是圍繞著昭陽公主,最近宮里出了什么新花樣的釵子,最近皇后娘娘鳳體可好,最近公主都讀了什么書。 在場的人,除了大夫人外,其他都對昭陽公主頗為恭敬,便是那素日明媚灑脫的蕭槿,此時對昭陽公主說話也收斂了幾分。 更不要說蕭栩,那簡直是見縫插針地試圖說個話來巴結上昭陽公主。 顧穗兒坐在一旁,低頭望著自己的肚子尖尖,不敢言語,只是靜默地聽著。 她以前只覺得睿定侯府的姑娘少奶奶個個都是仙子般的人物,尊貴了得,只以為天底下最命好的莫過于如此了。 現在昭陽公主來了,大家都不由地去順著昭陽公主意思說話,她才明白過來。 原來一座高山后頭還有另一座,一層梯子上頭還有另一層,睿定侯府是很了不得,但是在公主面前,也得彎腰。 這就是皇權至上,這就是人世間的梯子。 想到這里,她越發謹慎地低下頭去。 站在越高的人,越是昂著頭。 處得位置越低,越要把腰彎下。 可就在這時,昭陽公主卻突然問道:“咦,穗兒怎么不說話?來,你給本宮說說,你是哪里人,又和阿珩是怎么回事???” ☆、第32章 第 32 章 第32章落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穗兒頭上。 顧穗兒連忙撐著椅子半站起來, 恭敬地回答說:“公主在這里,穗兒不敢胡亂插話。至于穗兒, 本是徐山人, 生在徐山腳下顧家莊。和三爺認識也是機緣巧合罷了?!?/br> 昭陽公主聽了,皺眉:“你是徐山人?你怎么會是徐山人?” 顧穗兒有些不懂, 她是徐山人怎么了…… 不過她當然不敢去問昭陽公主這個問題, 只能是低著頭, 越發溫順地道:“穗兒生在徐山腳下, 從小便是徐山人?!?/br> 昭陽公主微微瞇起眼兒,卻是問道:“你來燕京城前, 在那徐山腳下做什么營生?” 顧穗兒道:“穗兒本是農女,并無營生, 為了糊口,便在徐山鎮子上的客棧后廚里幫著做飯洗涮?!?/br> 昭陽公主臉色便變了,發陰, 就像下雨前的那陰天。 周圍的人都發現了不對勁,卻是以為昭陽公主認為顧穗兒出身底下,于是先是那大少奶奶出來幫著解圍:“穗兒心思單純,性情柔軟, 倒是可人疼的, 不像是小門小戶出來的?!?/br> 二少奶奶也笑著道:“說的是呢, 穗兒勤快, 之前給我們繡的那小鞋小衣服的, 真是手巧?!?/br> 有這兩位做了先鋒, 其他人也都紛紛為穗兒說項,昭陽公主臉色變了幾下,便也只能隱忍了。 旁邊的老夫人見了,卻是拉過來昭陽公主,笑著問道:“怎么了,昭陽,你去過徐山腳下?” 昭陽公主忙道:“怎么可能,那是什么窮鄉僻壤,我怎么可能去過呢!” 老夫人聽她說,便越發笑了:“我怎么記得,上次之珒出門去拜訪名師,你也跟著去了得?” 之珒就是三皇子。 昭陽公主咬唇,噘著嘴嬌聲道:“我是跟著三哥去了,可我沒去什么徐山啊,只是去請人家名師而已!我從來誰聽說過這名字??!” 老夫人當下也不提這茬了:“窮鄉僻壤的,哪值得你記掛著,還是和阿槿多說說話兒才是?!?/br> 這時候蕭槿也湊過來:“是了,昭陽,你之前不是就說過要去后院湖上泛舟么?” 睿定侯府后院的湖水是活水,通著外面的護城河的,這和尋常人家的湖水可不同。 蕭槿這一說,昭陽公主也忙點頭:“對,我要去劃船!” 大夫人見此,自然是張羅著讓船夫仆從的跟著,護著這金枝玉葉過去后院。 顧穗兒見此,原本想著趁機留在老夫人身邊,干脆不要去什么劃船,畢竟這身子笨重,又不能上船的。 誰知道昭陽公主看看后面,卻是道:“大家伙都去啊,等下我和阿槿要比一比看誰劃得快,你們幾個給我們做見證,對,還有穗兒,你也去?!?/br> 既然被點名了,顧穗兒就不得不去了。 安嬤嬤扶著顧穗兒,小心翼翼地下臺階,邁著笨拙的步子過去后院。 到了快出門的時候,大夫人身邊的丫鬟寶珠趕過來,湊到顧穗兒身邊,小聲道:“剛才大夫人囑咐了,說公主是金枝玉葉,自小性子乖張,你懷著身子,萬萬小心,可別和她起了沖突。大夫人還說,后院風大,已經讓人過去你院子,取個斗篷來給你披上,免得著涼,到時候把聽竹苑外守著的侍衛也派過來,預防萬一?!?/br> 顧穗兒沒想到大夫人對自己如此照料。 要知道這位大夫人平時并不愛說笑,嚴肅得很,做起事來也一板一眼的,顧穗兒其實對這位大夫人一直有些畏懼的。 如今她竟為自己做如此一番布置。 顧穗兒感動異常:“寶珠姑娘,替我謝過大夫人,我定會小心的,至于和昭陽公主起沖突,那自然是不能的,她是公主,我有何能耐,竟和她起沖突,少不得忍耐一些?!?/br> 當下告別了寶珠,跟著大家伙過去后院,果然后院這里的風比尋常院落要大,那帶著水汽的涼風從湖面吹過,掃在人臉上,后背都覺得涼颼颼的。 那湖水因是活水的緣故,湍流倒是有些急,甚至隨著秋風浮動會泛起浪花來。 蕭槿蕭栩陪著昭陽公主過去,上了一艘渡船,便要過去湖中央的小島上,旁邊幾個侍衛宮女的都簇擁著,生怕昭陽公主出個意外。 昭陽公主有點不高興:“你們都往后退,怎么走哪里都要跟著?我就是坐個船,還能飛了不成!” 公主這么一說,侍衛宮女的面面相覷,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一位年紀偏大的宮女,看來是能說上話的,便上前道:“公主,雖說是府里的湖,可到底這水不淺,還是要我等隨身護著才好,要不然有個閃失,可是不好向嬤嬤交待?!?/br> 大少奶奶也是隨著來了的,見此,也跟著道:“說的是,還是要帶著侍衛護著的?!?/br> 昭陽公主無法,只能是挑了兩三個侍衛并宮女一起上船,偏此時,她回首看到了顧穗兒:“穗兒,你也來玩吧?!?/br> 安嬤嬤從旁臉色一變,扯了扯顧穗兒的衣角暗示她。 顧穗兒上前,笑著恭敬地道:“回公主,奴婢這肚子不小了,笨重得很,公主嬌貴,不敢和公主同乘一舟,若是有個好歹,豈不是連累了公主。不如公主去泛舟,穗兒在旁邊學著看著?!?/br> 大少奶奶也跟著道:“穗兒就在岸上看著,給公主鼓勁兒吧?!?/br> 昭陽公主不悅:“怎么都這么掃興,算了,不玩船了,一點意思都沒有!不如就在這里看看魚吧,這里有魚嗎?” 大少奶奶聽了,連忙道:“自然有魚,還有現成的魚竿,可以釣魚玩兒?!?/br> 睿定侯府便是再和皇家有淵源,老侯夫人便是再受皇上敬重,可是這侯府大少奶奶姑娘的,就是不能和皇家的公主比。 皇家公主來到這里,她們自然得捧著點,言語間諸多奉承順從。 昭陽公主聽說可以釣魚,倒是來了興致,于是讓大少奶奶命人拿來魚竿,人手一個魚竿,在那里釣魚。雖然湖中水波略急,這釣魚不太好釣,但是倒也不妨礙她們的興致。 顧穗兒是不會釣魚的,她哪里做得這拿著一個桿子等魚上鉤的事兒呢,以前她在山里,便是溪水里有魚,都是直接進水里捉魚的。 如今想走也不能走,那昭陽公主還一味地要她來玩,只能硬著頭皮學了大家坐在那里釣魚。 大少奶奶看大家釣魚還算有興致,又讓底下嬤嬤取來了瓜果等物,也好助她們的興。 誰知道這一回神間,就聽得噗通一聲。 她忙回頭看,這一看之下,可算是嚇了個魂飛魄散。 顧穗兒掉水里去了! 要知道這湖水是通著外面的護城河,這幾天風大水也有浪,天更是冷得厲害! 這下子她整個人都險些軟倒:“快,快去撈!” 那安嬤嬤也撕心裂肺地喊:“小夫人,我家小夫人可是八個月的肚子??!” ************************** 顧穗兒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人推到水里。 她知道湖邊水草有些滑,所以并不敢靠近,只是遠遠地撐著一根釣魚竿,勉強擺個架勢罷了。 旁邊又有晴月和安嬤嬤扶著,本來沒什么事的。 誰知道昭陽公主過來,卻說要教她釣魚,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昭陽公主腳底下一滑,拽住了她的衣袖。 她被這么一拽,身子便倒下去,安嬤嬤和晴月愣是沒抓住,整個人噗通一聲掉在了水里。 她掉下去的時候,還感覺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進到水里,秋水沁涼,她兩腳抽筋,疼得厲害,之后整個人便直直地往下墜。 耳鼻進了許多水,兩腿疼得厲害,喘氣更是不行了。 湖水很冷,流水也急,挾著她往前沖去。 太冷了,冷得她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