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秦艽想了又想,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宮懌。 雖然她不過管中窺豹,但她知道宮懌肯定不如表現的這么弱勢,手下應該有幾個可用之人??蛇€不等她把事情說出來,宮懌突然告訴她,他要出宮離開長安,去一趟蜀中。 而他不打算帶她去,讓她出宮回家。 * 夜已經深了。 宮室中只一角點了盞琉璃燈,燈光并不明亮,照得四處影影綽綽。 寬敞的殿中,只一隅處放了把躺椅,宮懌就坐在那里,半闔著目似乎已經睡著了。他的身側,王瑜佝僂著腰,正不疾不徐匯報著什么。 “……如預料沒錯,這兩日那姓韓的御史就會上書,除了他以外,劉家還另安排了幾個官員從一旁策應,王家和盧家同時也有動作,都是針對殿下而來……” 那一場大火像一場詛咒,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上官皇后的死刺激到了元平帝,那陣子他像是瘋了,除了查找大火原因,就是殺人。那陣子誰提上官皇后,誰就是找死,再加上太子又因大火致盲,也因此廢太子的事,竟是過了一年之久才重提。 提及此事的第一個官員,被查出有女兒在宮里當妃嬪,不光女兒被賜死,其父也被以縱女為惡的罪名,被抄家流放。第二個提起之人,跟宮里并無牽扯,卻被下命限期查出立政殿大火真相,查不出幕后真兇,與真兇同罪。 元平帝篤定了立政殿大火背后,必有幕后真兇,可他親自命人去查,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這么干不是明擺著為難人。 可沒人敢說這是為難,誰叫他是九五之尊。 不出意料,第二個人也失敗了,賠上自己的性命。從那以后,再無人敢當著元平帝的面提上官皇后的一切,包括宮懌,這個中宮嫡子。 這么多年過去了,其實元平帝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了,他厭惡這個害上官皇后身死的兒子,厭惡到提都提不得。 所以宮懌的太子位,沒廢等同是廢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大梁不可能有一個眼盲的太子。這成了一個固有的觀念,可他們卻忽略了一件事。 想立新太子,必然要廢舊太子,以前這事不是沒人想提,卻不知為何原因按下了,這次幾家竟是聯起手來。也許是因為五皇子這個‘中宮嫡子’的突然冒頭,讓他們感到了危機感。 以前一直平衡,是因為你強他也強,齊王拔尖,吳王也不比他差,所以與其便宜某個人,不如讓個廢人坐在上面,這樣更安穩??芍袑m嫡子太敏感了,因為按照大梁立皇儲的規矩,就是立嫡立長。 所以…… “所以他們本意不是針對我,而是他?!绷硪粋€中宮嫡子,比他更具有危機感的中宮嫡子,當然也不撇除有試探他之意,反正坐山觀虎斗,換做是他,他也會這么干。 “那殿下……” “你明日去求見父皇,就按照原計劃進行,我們離開長安,讓他們自己玩?!?/br> 之后,宮懌又和王瑜說了些事情,王瑜便告退了,臨行前往床榻那里看了一眼。 那里并無任何特殊,薄紗簾幔低垂,只是榻上有起伏,似乎睡了一個人。 王瑜走了許久,躺椅上的人才起身來到床榻前,他腳步輕盈,像一只大貓,讓人毫無察覺。 可等他撩開帳子,又去掀被子,卻發現被子里的人早就醒了,睜著圓又大的眼睛看著他。 “小艽,你醒了?!边@是一句陳述,似乎他并不意外。 “這就是你不帶我去原因?” 宮懌并沒有瞞他,點點頭:“你覺得這宮里危機四伏,實際上這是全天下對我而言,最安全的地方。離開了這里,多的是人想我死?!?/br> “那你為何還要……”離開。 “上官歸在蜀中出了點事,這件事有點復雜,而且如果想治眼睛,必須我親自去?!睂m懌皺著眉說,這還是秦艽第一次見他露出這么慎重其事的樣子。 “他找到解藥了?但是拿不回來,所以得你親自去?” “算是吧?!?/br> “那為什么不帶我一起去?” 宮懌不答反問:“跟在我身邊太危險,你不是一直想回家?難道不想回去了?” 是,她是一直想回家,那是她給自己找的退路??刹恢朗裁磿r候,她又沒這種想法了,也許是在他撒嬌賣憨、一會兒一變臉的胡攪蠻纏中,也許是他陪她回家,她爹和她大哥不太客氣,他卻沒有發怒,也許是他利用舉薦信的事哄騙她,實際上他早就把一切都做了。 她也不知道為何,總而言之當他告訴自己,他要去蜀中,不帶她,她就覺得自己被人拋棄了。 “你不是說跟在你身邊一直很危險,讓我時刻準備著沒命?現在才哪兒到哪兒,你就讓我退縮了?你不是說讓我必須陪在你身邊,不答應也不行?” 呃,他確實這么說過,但…… “此一時非彼一時?!?/br> “有什么不一樣的?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又想哄我去走第二條路,生四個兒子換個王妃的位置?” 宮懌的眉稍在抽搐,秦艽認真地看著他:“我已經看破了你的陰謀,所以你想都別想,我已經選了第一條路,就不會回頭?!?/br> “小艽,你聽我說,我這趟離宮必須有個合適的理由,理由就是治它……”他伸手點了點自己的眼皮,“但你知道有多少人不想讓我好,哪怕他們明知道我的眼睛可能治不好,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我也不會去很久,最多半年,你先回家陪你娘你meimei,再不行我把你弄國子監跟你哥一起去讀書,我很快就會回來了?!?/br> 他說的很誠懇,似乎真的不想讓她去。 “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br> “什么事?”宮懌沒料到秦艽會突然來這么一句,下意識問。 秦艽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知道我為何把五皇子說的那么壞,按理我跟他并不熟?!?/br> “然后呢?其實你們很熟?”說到很熟的時候,宮懌瞇了瞇眼。 “也不是很熟,我不知道怎么說?!彼坪跽娴暮苄?,想去捂臉,卻又覺得這么干不對,可又說不出口,把宮懌看得額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五皇子說他喜歡我?!?/br> “那是他騙你的,他肯定是想對付我,他小時候最喜歡背地搶我東西?!睂m懌板著臉說。 “可那時候我跟殿下還沒見面。嗯,是我剛出掖庭宮那會兒,在見到殿下前,就和五皇子見過面了,上次在弘文館,他私下里攔過我一次,問我去不去雅文閣侍候他?!?/br> 宮懌想起每次見到老五,他眼睛總往小宮女身上打轉,還有那次他見上官歸,他莫名其妙的出現,以及之后很多次的偶遇。還有蕭皇后命人把小艽抓走,報信的人竟然是他。 老五可從來不干多余的事。 難道說他真對小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瞇著眼看過去。 床上昏暗,順著他這個角度,只能隱約看到小宮女抱著被子而坐的側影,卻又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白,順著那昏暗一絲絲冒出來。 他知道那下面藏著什么,是世上最芬芳的蜜,那些蜜只有他吃過,讓他食髓知味,自控力變得極差,卻又總想去吃,折磨的只會是自己。 這陣zigong懌觀摩了不少影一偷來的避火圖和古籍,也按照上面的方法鍛煉了自己的克制力。他現在已經能控制得很好,甚至計劃好再過陣子,就把她剝皮吃了。 難道再等半年?半年之后他并沒有把握能回來。 “那你過來討好一下我,我就帶你去?!?/br> 這討好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意思只有宮懌和秦艽懂。 秦艽很溫順的過去了。 他個子高,即使坐著也比她高出很多,她只能改成跪姿,環上他的頸子。 她先在他頸側印了個吻,很輕,像羽毛刷過。慢慢上移,到喉結時,她輕輕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宮懌一個倒抽氣,人已經上來了,捧著他的臉,印上薄唇。 粉嫩的小舌在薄唇上吸吮描畫著,幾乎沒費任何力氣,就頂開齒關。她往前探了探,在上面勾了一下,某人還瞇著眼在等待后續,哪知對方退了出去。 “說話算數?!?/br> ☆、第69章 第69章 69 不知道王瑜去求見元平帝時, 到底說了什么, 總而言之元平帝很爽快就答應了。 對外宣稱是蜀中有一名醫,六皇子這趟出宮是為了求醫。 這些年來, 時不時就有所謂的名醫入宮給六皇子看診, 俱是上官家找來的。都知道上官家沒放棄,指望著靠六皇子翻身, 可這么多年過去了, 也沒什么作用,這次竟出宮求醫。 不明白的就是看看熱鬧, 只有那些清楚內情的心思浮動。 皇子出行自然不同尋常, 光準備就花了五六日, 這還是幾番催促之下的結果。秦艽抽空去看了看連翹和丁香, 還有來喜。 來喜很反對她這趟隨行,只差和她明說有很多人要六皇子的命,但秦艽依舊沒有動搖。為此, 來喜還生了氣, 說以后再也不管她的事。 對此, 秦艽有些身心俱疲。 她不在意的人如何說她,她都不會在意, 可對來喜, 她卻做不到無動于衷。不過這樣也好, 也免得他總為自己做力所不能及的事, 到時候她怎么還。 誰知晚上小田子就來找她了, 說來喜托他帶句話, 讓她別死了,他等著她完整的回來。 下午和來喜吵嘴時沒哭,偏偏這句話讓秦艽沒忍住眼淚,幸虧小田子不太聰明,再加上天黑也沒看見。 不過宮懌看見了,他早知道秦艽在宮里有幾個好友,另外兩個是宮女,唯獨只有那么一個是太監。兩人關系匪淺,那個叫來喜的平時從不出面,總讓另一個小太監把人約出去,被宮懌抓到好幾回。 這個‘抓’,秦艽并不知道,宮懌也不會讓她知道。 “你剛才上哪兒了?我讓小安子去找你說你出去了?!?/br> 下意識的,秦艽不想讓宮懌知道是來喜找她:“是連翹,讓人幫忙帶了句話?!?/br> 宮懌看了她一眼,不過秦艽這會兒心思浮動,也沒注意頭頂上的目光 “明天啟程,早點休息?!?/br> 秦艽見他沒留自己,有點詫異,但也沒多想,就自己回房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床榻上多了個人,抱著她親過來親過去,惡狠狠的,好像她得罪了他似的。 那會兒秦艽實在太困,就沒理他,他似乎說了什么,她也沒聽清楚。 次日一大早,紫云閣這邊就準備上了,這趟出去宮懌只帶了王瑜、小安子、小平子和秦艽,還有春雨春晴幾個。不過行李倒是準備了不少,秦艽本來還在想這么多行李怎么帶出去,等見到那隨行的龐大隊伍,就知道她還是見識短了。 前后一共動用的數十輛馬車,護送的金吾衛有兩隊,大約人數在兩百人左右,浩浩蕩蕩離開了皇宮,駛出長安城。 * 第一天的行程,并沒有什么奇特之處。 開始的新奇過去后,就陷入無聊之中。馬車顛簸,所以車上是沒辦法看書的,但也不是沒有打發時間的東西,例如下棋。 秦艽在下棋是個新手,也就宮懌教了她兩天,只限于知道規則。跟這樣的人下棋,實在太沒有成就感,下了兩局宮懌就沒了興致,扔了棋子睡覺。 所幸車上布置的還算舒適,所以睡覺是最好打發時間的,晚上天快黑了,一行人才到了一個叫做戶縣的地方。 據說離長安很久,趕路也就兩個多時辰,但因為他們的隊伍太龐大,致使走起來很慢,所以兩個半時辰的路程,他們花了近半天。 之后打尖歇腳自是不提,到了第二天,秦艽本想著一大早就要啟程趕路的,誰知道到了中午也沒人來叫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