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哎喲喂,我的小阿憐哦,可把你盼來了喲?!苯餸ama忽然如一陣風似的卷來,看到阿憐的瞇瞇笑眼頓時放出黃金般的光彩,眼角的皺紋一層層堆疊起來,跟卡了金粉似的,“賬我都算好了啦。一共是六百六十兩?!?/br> 阿憐一聽,驚道:“怎么這么多?” “哎喲喂,你看看這屋子,昨晚被他們鬧的,看見那紗簾沒有?都燒到頂了,若不是咱們媚姬姑娘還清醒著,我這媚香樓都要給你家師傅燒啦。你家師傅說了,昨夜莊公子的賬都記在他的頭上。我都給打了個 折,湊了個整數,六百六,多吉利的數字?!?/br> “哈,吉利!你要不是一分錢不收,那才叫吉利?!卑z心里狂奔過一萬頭羊駝。 “哎喲喂,瞧你說的,我要是一分錢不收,那叫關門大吉。你們忍心嗎?”金mama以小手絹捂著艷紅的嘴唇呵呵呵,然后伸手輕撫了一下阿憐的肩頭。 阿憐頓時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地,趕緊付了銀子,指使擎蒼扶起玄遙。 也不知怎么的,玄遙甩開擎蒼的手,徑直向阿憐走過去,將手搭在阿憐的肩上,將整個人的重量倚在阿憐的身上。若不是阿憐撐著一些,怕是兩個人都要倒在地上。 擎蒼想要幫忙,玄遙卻不停地揮手讓他走開。擎蒼只好放棄,“我還是先去找輛馬車吧。玄先生,你搞定哈,注意樓梯?!?/br> “喂,他這么重我怎么搬得動?”阿憐不干。 “你行的!你可以的!我看好你!”擎蒼說完一溜煙跑了。 “這個死二狗……” 阿憐扶著玄遙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走到樓梯,玄遙一個重心不穩直接撞得阿憐向撫攔倒去。玄搖將整個人壓在了阿憐的身上,兩個人倒在欄桿的撫手上,搖搖欲墜。若不是阿憐眼明手快,一只腳勾著木柱,一只手勾著欄桿,兩個人一定會掉下去砸在下面舞臺上。正因為這樣兩人呈現出一種奇怪又曖昧的姿勢。 “哎哎哎,你壓死我了!能清醒點兒么?看著路!”阿憐 并沒有意識到兩人姿勢的問題,伸手要去推玄遙,可是他壓在她的身上卻一動不動,鼻子里噴出來的熱氣直撩著她的皮膚氧氧的。 玄遙俯在她的耳卻輕輕道:“青蓮,我快要撐不下去了……” “你要撐不下去了?我特么才叫快要撐不下去呢?!卑z啐道。 “青……青……蓮……” 阿憐以為他叫的是自己,可是聽仔細了,卻發現他叫的好像是“青蓮”。青蓮?那是哪路神仙?這個名字還是第一次從玄遙的口中聽到。她的腦海里沒由地浮現出一個畫面,就是半蓮池掛在正廳堂中央的一副蓮圖。臥槽!這男人來青樓不嫖女人,難不成是戀物癖?! 縱使金mama混跡青樓多年,可是當看著這師徒二人在眾人面前擺著活春宮的造型,也忍不住渾身打了個激靈。 跟在金mama身后的良辰美景二人掩著唇直笑,“哎喲喂,看來咱們的媚姬meimei昨夜沒有伺候好玄公子呀?!?/br> 媚姬白了一眼,“哐”地一聲將門合上。 阿憐回過神臉一熱,沖著金mama叫道:“金mama,我說您老能別站著那看戲了么?過來拉我們一把,不然我就撒手掉下去,砸你場子啦?!?/br> 良辰美景將玄遙往后拉了拉,可也奇怪,玄遙雖然喝醉了,卻只認阿憐一人,一只手順勢也將她撈回來站好,繼續任由自己將整個人的重量壓她的身上。 良辰美景一邊笑著,一邊幫忙扶著玄遙下了 樓梯。 出了媚香樓的大門,擎蒼正好叫了一輛馬車過來。 好容易將玄遙弄進馬車,一路顛簸著回半蓮池,阿憐本以為將他弄上床就完事,可是這男人就像是個八爪魚一樣,抓著她的衣袖不放。她甚至用牙咬他的手,都沒能讓骨節分明修長的五根手指松開。 擎蒼看著玄遙手背上兩排深深的牙印,不忍地道:“你別咬了,他醉得成樣,你這是趁機虐待啊……” 阿憐得閑的一只手cao起床上的竹枕就砸向擎蒼,“閉嘴!” “得了,我走人?!?/br> 擎蒼走了之后,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阿憐和玄遙兩個人。阿憐的衣袖被緊緊地攥著,哪里也去不了,無奈地只好坐在床沿盯著他。 玄遙雙眸緊閉,微弱的燭光下,隱隱約約可見他的睫毛長而卷翹,像兩柄打開的小扇子。阿憐仔細地端詳著他的睡顏,他可真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 忽地,玄遙一個側身,從他的懷里掉出來兩樣東西。阿憐定睛一看,是兩塊雕刻精美的方形墜牌,一塊上面雕著一朵蓮花,一塊上面雕著一朵梅花,兩朵花栩栩如生,色澤艷麗,下方還各有一個“令”字。 阿憐好奇地抓過來看看那究竟是什么東西,手指剛碰到那塊蓮花令牌,它便開始散發出淡淡的紅光。阿憐將它拿在手心里,它的光芒越來越來亮,也越來越熱。再摸那塊梅花令牌,也同樣的開始發光,只是白色的光較那那紅色的光看起來弱了些。 第二十九章 狐真(11) 正當阿憐奇怪呢,玄遙一聲囈語令她驚住,嚇得她將兩塊玉牌丟向床頭角落。兩塊玉牌頓時沒了光芒。 “青蓮……青蓮……回來……”這一聲聲囈語叫喚得糾心、脆弱而深情。一行清淚順著玄遙的眼角滲了出來。 看到這眼淚,阿憐吃驚不小。這世上竟然還有能讓這冷血家伙如此脆弱的女人?難不成這家伙被那個叫“青蓮”的女人拋棄了?若是這樣,那還真是大快人心??蛇@高興的勁頭還沒有過,她發現自己的心口像是突然被針扎了一下,隱隱刺痛。這感覺特別討厭! 驀地,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隨即從懷里摸出一把匕首。這把匕首是她從一個南疆的客人手里買來的,刀鞘和刀柄做得都十分精致,刀柄上還嵌著紅藍相間的寶石。她之所以買下它,是因為小巧,易攜帶。她想著某一天能親手宰了玄遙,得要有個武器,這柄南疆的小刀再合適不過。 管他叫誰,管他是被女人拋棄還是喜歡上青樓消遣,關她什么事?她待在半蓮池的目的就是為了某一日能手刃這個冷血的壞家伙,而眼下正是一個大好的良機。 “姓玄的,我今日為素娘報了仇,他日你下了黃泉要尋仇,盡管沖著我來就好了?!?/br> 她用牙咬著刀鞘,迅速拔出小刀橫抵在玄遙的脖子上,方要使力,便看見玄遙忽然睜開眼,一雙墨黑的眼眸直盯著她,嚇得她手中的匕首微微顫了顫。 “終于找著機會要下手了嗎?”玄遙忽地握住她抓著匕首的手。 他是酒醒了么?怎么這么快?! 阿憐見他清醒,殺機敗漏,心難免慌了。她想弄死這妖人,花了五年時間還沒有得逞,這妖人要是想弄死她,那可是一眨眼功夫。 “殺吧。我已經累了……這里才是正確的位置?!彼ブ氖?,將匕首對著他胸口心臟的位置。 阿憐又是一驚,五年來,她所認識的玄遙絕不是這樣一個脆弱和輕易透露心聲的人。但是從他眼角流出的眼淚和疲憊卻是那樣的真實。不知為何,她望著他深沉的雙眼,腦子里一片空白,握著匕首的手微微發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怎么?不敢下手?”玄遙靜靜地看著她。 她即刻清醒過來,陪笑著道:“天啦嚕!玄先生,你怎么會認為我要殺你?你是多好的人啦,簡直比那西天的如來佛祖還要慈悲,要不是有你,我早死在街頭啦?!?/br> “是嗎?”玄遙冷笑一聲。 她用小刀將他抓著的袖口用力割下來,也終于擺脫了他的控制范圍內,迅速地跳了開來。 “玄先生,你喝多了,我準備去給你打盆熱水幫你擦擦,誰知你一直緊緊地抓著我的袖子不放手,”她晃著袖子上割下來的布,“你看!我實在沒有辦法,才想了這么個法子。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割袖子的時候,剛好你醒了。玄先生,你也知道, 我做乞丐做了那么多年,成天衣不蔽體,好容易能穿上這么好看這么貴的衣衫,怎么舍得割???這可是全京城最貴的臻繡坊出品啊。瞧瞧,這給割的……哎喲喂,真是疼得我的肝我的腎都在痛啊。明天我一定去找繡娘給我縫上?!?/br>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后退,心念若是玄遙起了殺心,這樣她逃的機率應該會大一些吧。 而實際上就是隔了八條街那么遠,玄遙若想弄死她,她也絕不可能能多呼一口氣。 兩個人這么互相瞪著眼,忽然奎河的聲音打破了這詭異的僵持氣氛。 “阿憐,你揮著匕首想干嘛呢?你是不是又想害師傅了?”奎河直接沖進來將阿憐手中的匕首奪下。 此時此刻,阿憐一點也不介意奎河的舉動,反而是一聽到他的聲音,簡直猶如聽見佛音,頓時松了一口氣。 “哦,奎河,你終于回來了!我特么的實在是想死你啦!”她撲過去,狠狠地擁抱了一下奎河,“我怎么可能想害你師傅?那可是我的金主呀?!笨谥羞@么說著,她心里卻想著身后的玄遙應該放下戒備之心了吧。 “那你在干嘛呢?等一下!你手中抓的是什么?我擦!你怎么好好的把袖子給割了?”奎河看著在他看來一副媚態橫生睡眼惺忪的師傅,腦洞一下大開,“天啦嚕!你跟師傅……斷……斷袖?” 果不其然,玄遙皺著眉頭下了逐客令:“奎河,有什么事明日 再說,回來了就先去休息吧。阿憐你也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br> 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奎河立即捂住嘴。 阿憐立馬拽著奎河出門。一出門阿憐便道:“你剛才說我跟你師傅,斷……斷什么?” 奎河含糊地說:“沒有啊,我剛才什么都沒說啊,沒說什么斷啊。你聽錯了吧?!?/br> “不說是吧?不說,今晚沒有豬肘吃哦?!?/br> “漢代漢哀帝劉欣和董賢的故事你聽過沒有?” “我去你大爺的!你特么的才斷袖呢!” “你又罵臟話!要是讓師傅聽見,看不要我拿夜香桶的刷子刷你的嘴?!?/br> “放你的狗臭屁!你敢!”阿憐伸手用力拎著奎河的耳朵。記得剛來半蓮池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飆臟話,玄遙聽見后便罰她漱口,可是她怎么也改不了這壞毛病,誰知玄遙竟然命奎河用刷夜香桶的刷子刷她的嘴巴……要不是她跑得快,以奎河這死小子當年對她的態度,鐵定刷了她的牙。一想到當年滿大街被追著跑得情景,她便牙根癢癢,這么惡毒的懲罰方式也只有玄遙這黑心腸的妖男能想得出來。 “哎喲!你這一招跟誰學的?痛死了!我錯啦!好兄弟!我給你帶了桂花糕?!?/br> “不早說?!?/br> 兩個人的對話清晰地傳到玄遙的耳朵里,玄遙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太陽xue。比起這兩個人的胡說八道,令他更難受的是那個能讓人醉上七天七夜的仙人醉,如今也只能讓他半夢半醒三個時辰……也許某一天,仙人醉也沒法讓他醉了。 第三十章 狐真(12) 奎河攬著阿憐的肩頭,一路向廚房走去。阿憐跟奎河說了媚香樓里發生的事,奎河驚嘆道:“你說我師傅喝醉了?然后你把他弄回來的?” “顯然!” “難怪我還沒有進屋子就聞到了一股子仙人醉的味道。師傅怎么會好好的喝仙人醉?”奎河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記憶中,奎河也只見過師傅喝過三次仙人醉,每一次喝完總是山崩地裂,天氣異常,輕則抽打各路運氣不好自動送上門自認倒霉的小妖,重則能將六界攪個天翻地覆,若是剛巧遇上什么不順眼擋路的神仙,那必定是得挖出來晾曬。關鍵這酒醒了之后還有后勁。記得師傅上次喝完了這酒后,已然鬧完一輪,酒醒后剛巧路過某地,覺得此處風景宜人很適合睡覺,于是便在那處的涼亭頂上睡著了。偏巧當地的山神和土地公兩位小仙,在不遠處下棋,爭吵中剛好驚醒了睡夢中師傅他老人家,他伸手便將二仙捉下扒光了衣服,掛在他睡覺的涼亭八角上三天三夜,這讓各路路過的小仙小妖們在圍觀時內心是又驚又怕……生怕哪天一個不小心,就惹怒了這位陰晴不定隨心所欲不受約束又喜怒無常的圣仙。所以,這一次師傅喝醉了莫不是干出什么事來,才令阿憐割了袖子吧。 奎河細思極恐,小心翼翼地問:“老弟,師傅他沒把你怎么樣吧?” 阿憐頓時緊張起來,一想到玄遙那些 舉動,耳根子都開始發熱,但口中卻道:“沒有??!你師傅都喝醉了,能怎么樣?” 奎河心中念道:哎喲喂,就是因為喝醉了才很可怕好么? 阿憐伸手摸了摸耳朵,岔開話題:“‘仙人醉’聽上去好像不是一般的酒吧。我知道玄先生千杯不醉的?!?/br> “嗯,是一種比較烈的酒。那個酒喝完至少得醉上三天三夜,我記得我十歲那年偷喝過一口,然后醉了半個月才醒?!?/br> “半個月?這么厲害?”這要是換作以前她當乞丐的時候喝完睡上半個月,估計所有人都當她死了吧。 “那是當然,當年太上老……”奎河倏地收口。 “嗯?太上老什么?太上老君?”阿憐挑眉。 “哎,就是小時候聽大人們說,這酒是因為太上老君喝完醉了三天三夜,所以叫仙人醉?!笨又缓脫Q個方式說,事實太上老君也的確因為喝了這酒醉了三天三夜。 “哦,這么厲害的酒啊。真能吹!還太上老君喝過的酒,你乍不說如來佛祖喝過?” “……打個比方么,就是告訴你這酒厲害!” “厲害個屁!我看你師傅最多也只醉了幾個時辰?!?/br> “別說幾個時辰,半個時辰就可以了……”奎河的話阿憐無法明白。 阿憐試探道:“對了,你師傅……是不是曾經有個相好的叫什么什么青蓮?如果我沒有聽錯應該是叫青蓮吧?!?/br> 誰知奎河忽然伸手捂住她的嘴,一臉緊張。 “唔唔 唔……”她只能用眼神命令奎河快松手,再不松手,她要被悶死了。 “我松手。你以后可千萬別在師傅面前提這個名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