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十二阿哥的確沒有參與奪嫡的心思,因此絕不會選邊站隊,只是在一旁鍋邊上自己個兒涼快待著看風景??杉幢闳绱?,十二阿哥心里也一樣會依著最基本的是非善惡做出判斷,心中會有偏向,因此才會在這個當兒,為慎刑司一場如及時雨一般的“走水”而感到高興。 當下石詠低著頭,隨著十二阿哥進了宗人府府署大堂。十二阿哥悶聲悶氣地向上面坐著的簡親王雅爾江阿招呼,石詠則需請安行禮。他眼光一溜,便見今兒陣仗頗大,除了雅爾江阿與十六阿哥正坐在堂上之外,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并慎刑司的掌事太監都坐在堂上。 十二阿哥向諸位哥哥們一一見禮,隨即按序齒坐在十阿哥下首,垂下眼簾,仿佛他全是個旁聽的。 然而十六阿哥卻目光炯炯,沖石詠打了個招呼,似乎在說:爺就知道你不會輕易拋下爺不管的。 石詠悄悄看了看座上這一群阿哥們,十六阿哥雖然精神奕奕,可是眼下發青,面頰瘦削,顯然這幾天不曾好好休息過。 其余人里,五阿哥一臉懵地坐著,他一向少摻合別的事,顯然是不曉得為什么今日被雅爾江阿押來,要聽這樣一場訊問。 八阿哥面色一如既往地溫煦,捧著一碗茶,輕輕吹著茶水表面的浮沫;九阿哥則陰陰地沖石詠冷笑,似乎在說:好小子,又見面了! 石詠不喜這位陰魂不散的九阿哥,卻從來不曾怕過他,當下移開目光不理對面,立時將九阿哥氣了個倒仰,被旁邊八阿哥及時發現,扯了扯九阿哥的衣袖。 雅爾江阿是宗人府的總令,開門見山地宣布,他是受康熙皇帝指派,出面過問有關內廷失物與內務府拍賣相關的這一樁案子。石詠見了這陣仗暗想,這倒有些像是順天府審案,只不過宗人府管轄范圍與服務對象是宗室,所以這里來來往往的正主兒全都是姓愛新覺羅的,哪怕是待審的“嫌疑人”,也不例外。 這嫌疑人就是十六阿哥。 雅爾江阿身為宗令,當即宣布,內廷核對發現,內務府實際拍賣之物的數量遠較內庫銷賬出庫的古董數量為多,并提出內廷懷疑十六阿哥是監守自盜,所拍賣的古董之中,有一部分是內庫里并未銷賬的珍貴物事。 石詠聽他說得這樣不偏不倚,登時明白:這位,只怕也是個看戲的。 十六阿哥則懶懶地回應:“內務府成立拍賣行的時候就向皇上請示過,這拍賣行所做的乃是中人生意,代理賣家,將東西賣出。前日里那一場拍賣,內務府拍出的內庫珍寶,只是其中一大單生意而已。拍賣之物更多些,又有什么關系?” 雅爾江阿全無偏向,聽了便點點頭,轉向慎刑司的掌事太監,問對方還有什么看法。 “前日里有人指證阿哥所六品內監田半山將兩件內庫珍物挾帶出宮,并混入內務府主持的拍賣……”那慎刑司的太監小心翼翼地說。 十六阿哥白眼一翻,接下去說:“拍賣得銀,繳入內庫。我這是吃飽了沒事兒干呢!” 慎刑司的太監一噎,旁邊九阿哥伸了個懶腰說:“八十萬兩入的內庫啊……沒有從宮中順出來的,能做到么?”這便又是暗指十六阿哥沽名釣譽,以內庫珍品代替內庫亟待處理的陳積之物,拍賣所得填入內庫,充作自己的功績。 雅爾江阿卻不聽九阿哥的,轉頭依舊問慎刑司的太監:“有口供沒有?人證物證又在哪里?” 一說到口供,慎刑司登時又啞了。 那小田的口供問了半天,威逼利誘的,始終未能問出來,偏偏今天早上慎刑司走水,火救下來之后一清點,人已經逃散了大半,逃不動的也有被人接了去的,無奈只得對外說是發還各宮自行管教,暗地里再追查起,卻還哪里有什么口供呀。 “好,沒有口供!”雅爾江阿飛快記下,又轉頭問十六阿哥,“說是有兩件拍品疑似內廷失物。本王確曾見過那失物單子。胤祿有什么可以解釋的?” 十六阿哥看看底下,當即將石詠提溜了出來,命他代為解釋。 石詠先是與慎刑司的掌事太監確認了一下,兩件內廷失物是否就是“北魏青釉仰覆蓮花尊”與“五代銅鎏金蓮花長明燈座”這兩件,那頭應了,他才滔滔不絕地開始解釋。 先從北朝釉料與宋代官民窯燒造釉料不同開始講起,講了一盞茶的工夫,又從五代時期鎏金工藝品常見裝飾紋樣開始解釋,又解釋了一盞茶的工夫,其間穿插各種硬彩文物知識的強行科普,拉拉雜雜,說了總有小半個時辰,只得出一個結論——宮中那兩件失物,是絕世精品,價值不可估量。 底下有人聽得極不耐煩,也有人聽得饒有興味,連連點頭,心道:原來宮里的珍品竟是這樣的。 接下來石詠說:“若是有那兩件珍品在,而這次拍賣行沒拍出一百萬兩的行情的話,那不僅僅是卑職失職,亦是這次參與拍賣的那些大戶們沒眼光了!” 一下子說得簡親王八阿哥等人面面相覷,他們自己雖然沒出面,但也大多遣了心腹幕僚管事參與,各自拍得了一兩件價廉物美的好東西。石詠這樣說,這幾位心里倒暗暗地想:也對,他們可絕不是沒眼光的…… 九阿哥則伸指頭在桌面劃劃算算,越算越是鄙夷,心想,一百萬兩哪里夠,但凡沒拍出一百二十萬兩,都該算是內務府失職。 唯一聽得得意至極的人是十六阿哥,他干脆從后頸中將從不離身的扇子抽了出來搖著。他早就猜到石詠絕不會任人往他的內務府頭上潑臟水,只是沒想到石詠今日的反擊竟如此專業,相形之下,內廷那頭,的的確確像是空口白牙前來碰瓷的。 接下來石詠徑直從袖子中取出了一片北魏時的青瓷碎片,與前日里拍出的北宋青瓷蓮花尊釉色做對比;又將早年間造辦處從內廷借出長明燈座時拓印及繪制的圖樣取出,指出與實際拍品的不同。這種級別的科普,哪怕再是門外漢,此刻也應當看懂了。 于是雅爾江阿點頭宣布:“這看起來像是一出誤會??!” 十六阿哥手中的扇子登時搖得更歡了。 “可是,可是……”慎刑司的掌事太監想想身上領著的差事,登時開口強辯,“內廷前日里盤點各宮所用古董珍玩,這兩件的確遺失了,這可也是實情??!” 石詠早就在等著對方說這話,當即沖上面坐著的雅爾江阿說:“簡王爺,好教王爺得知,十六爺日常教導我們這些內務府的屬官,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內廷宮務,自當由內廷管轄,而內廷的事,與內務府屬官無關,卑職等原不該過問?!?/br> ——后宮丟失了兩件珍品,關他們內務府什么事兒? 他話音剛落,忽然聽身旁坐著的十二阿哥氣息一動,竟是強忍沒忍住,輕輕笑了一聲,旁人都沒聽見,只石詠聽到了。 石詠這那里是什么十六阿哥的教導,這幾乎就是十二阿哥的原話。十二阿哥著實沒想到他自己那一份樸素的行事準則,被石詠說得如此堂皇,用來回懟那名掌事太監,一向沉郁的十二阿哥坐在一旁,竟覺得聽得十分爽快。 “這小子什么時候變得這樣伶牙俐齒了?”宗人府府署大堂的帷幔之后,突然有個聲音響了起來。 這時雅爾江阿趕緊站起身,向背后的帷幕躬身道:“皇上——” 眾人一驚,都沒有想到宗人府過問十六阿哥的這一樁“內廷失物案”,康熙皇帝竟然會坐在正堂的帷幕后面旁聽。 于是眾人亂哄哄的起身行禮,齊呼萬歲聲中,只有十六阿哥一人高聲回答老皇帝的問話:“回皇上話,內務府郎中石詠,他這不是……這不是剛成婚了嗎?” ——成婚了就會變得伶牙俐齒? 石詠經十六阿哥暗中提醒,趕緊向康熙皇帝謝恩,前日里皇帝又是賜爵,又是賜玉如意的,他雖然依指點上過謝恩折子,可還未當面謝恩。 這時雅爾江阿小心翼翼地將宗人府正堂背后的帷幕揭開,另有一人穩穩地扶著康熙皇帝走出來。 五阿哥倒也罷了,八阿哥九阿哥見了陪伴在康熙皇帝身邊的人,難免流露出震驚。 只見十三阿哥雙足穩穩立在堂上,抬右手扶著康熙皇帝,微低著頭,目光收斂,不曾看向此間他那些兄長們。 十三阿哥這一次亮相令八阿哥九阿哥吃驚不已,互視一眼。人都在傳如今十三阿哥重獲圣心,然而沒人想到他竟然可以單獨陪伴康熙,這是什么時候起的,康熙竟然一點兒都不提防十三阿哥了? 只聽康熙輕咳一聲,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小子說得也對,內廷失竊之事為何不從自己那頭先查,胡亂攀扯旁人算什么?” 然而此刻已經沒有人再想計較那樁內廷失物的案子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聚在老皇帝和他身邊人的身上。 第235章 石詠那句“不在其位, 不謀其政”,似是代老皇帝把想說的都說了出來。 康熙皇帝一發話, 便是為此事定了調, 內廷失物, 原是后宮一干人等的過錯, 自己的責任還未厘清,就忙著攀扯內務府和十六阿哥,實在有推卸責任之嫌。 十六阿哥最先如釋重負, 趕緊謝過皇父恩典, 讓他不用背那樣的惡名。 康熙卻冷冷地瞪他一眼:“朕是讓你去給內庫籌銀子,不是讓你去把自家家底兒掏空的!” 這么一說, 卻已是體諒了兒子的一片苦心。十六阿哥登時掛下一張臉, 手里的扇子也不知拋到哪里去了,一副馬上就要哭出聲的模樣。十二阿哥正好在他身側, 伸手在十六阿哥脊背上拍拍, 以示安慰。 只是十六阿哥一旦洗清嫌疑, 十二阿哥這頭剛剛被皇父啟用的,立馬又要回歸賦閑。 “胤裪這幾日當差當得尚可,這樣吧, 正白旗滿蒙汗三旗事務俱著胤裪辦理?!崩匣实垡婚_口便交代了新差事。 胤裪趕緊領旨謝恩, 石詠在一旁也悄悄松了一口氣:得虧沒有當面得罪過這位十二阿哥。如今他伯父富達禮任著正白旗的滿都統,妻子的叔叔白柱是正白旗佐領,還有一票朋友也在正白旗……連他自己都是正白旗的!不過看這位十二阿哥辦事的風格,應該是個打算“無為而治”的, 往后幾年,正白旗的這些親朋,日子應該過得挺舒心的才是。 康熙皇帝將這都宣布完,手一伸,便扶著十三阿哥的胳膊,穩穩轉身,從宗人府后堂離開。自始至終,十三阿哥與旁人沒說過半個字,亦無眼神交流,倒是老皇帝臨走的時候,似是看了八阿哥一眼。 康熙皇帝的評價與任命,意味著十六阿哥恢復自由與職務,所謂內廷失物的無頭公案,又被一腳踢回了后宮去。 沒多久,聽說永和宮德妃自己掏了銀子,填補這兩件珍寶在賬面上的損失。據此看那兩件文物應當確實是丟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有人將其藏起,后來事情鬧大,就死活再沒臉將東西拿出來了。 隔了數日,十三阿哥的嫡長子弘暾生日,四福晉久未見這個侄子,當即過府前去探視,雍親王“順路”捎福晉一把,才與十三阿哥在金魚胡同碰了面。 “錦上添花與雪中送炭,這兩種滋味,弟弟可算是都嘗全了?!笔⒏绺屑さ赝珠L。 只是弘暾生日,金魚胡同外面前來送禮的馬車就排出了半里地的隊伍。十三阿哥難免感慨,以前這種時候,除了妻子那邊的親眷,也就只有四哥四嫂會遣人送上賀禮,看顧一二。 雍親王極難得狹促地笑笑,只說:“十三弟怎么會這么說?你該說‘風頭正勁’與‘炙手可熱’這兩種滋味,一一都嘗到了才是?!?/br> 十三阿哥登時苦笑,這種“炙手可熱”“風頭正勁”,哪里是他想要的。 “說實話,若不是福晉今日過來,我還不敢來看你!”雍親王唏噓道,“要知道那回你在宗人府一出面,京城里可是傳什么的都有?!?/br> 以雍親王的身份,已不大適合與十三阿哥來往過密。 一提起這個,十三阿哥面上的笑容立即淡了,眉心涌上幾分猶豫,無奈地道:“皇阿瑪這不過是做給十四弟看,其實,其實哪有……” 他自己知道得清楚,這是康熙的制衡之術,見十四阿哥一黨蹦跶得太熱鬧,便扶他起來做個活靶子,制約一下十四阿哥,好教對方知道皇帝手上還有別的牌。當日那次短暫的露面之后,康熙皇帝便再也沒有與十三阿哥走得如此近,一切皆是公事公辦。 因此十三阿哥知道,皇上這就是在用他——但這絕非他所期盼的真正親情:從小疼愛自己的皇父,如今只是牢牢地守在那個位置跟前的老人。 雍親王自然知道實情,立即改換了個話題,免得十三阿哥傷感:“小十六上回來尋我說話……” 十三阿哥登時想起那個活寶似的十六弟,臉上忍不住露出微笑。 雍親王也自然而然地嘴角上揚:“說著說著險些哭起來,朝我倒了一肚子的苦水?!?/br> 十三阿哥看著雍親王這副表情,頓知就里:“恭喜四哥!十六弟看似性子精明,滑不留手,其實卻是個重感情的,能與四哥推心置腹若此,將來必定會是四哥的助力?!?/br> 雍親王一凝神,笑容轉冷,點頭道:“是呀,她越是這樣折騰,只會將得用的人一個一個地推遠,一個一個地推到本王身邊?!?/br> 十三阿哥登時不敢接口了,雍親王口中的“她”,很明顯,指的不是旁人,是永和宮那位。這次那邊恐怕的確是想絕了十六阿哥“立愛”的可能,然而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十六阿哥只是個皇阿瑪疼愛的小兒子,而不是屬意的繼承人……德妃這么做,唯一的結果便是讓十六阿哥無形中慢慢朝雍親王這里靠過來。 “還有那個石詠!”雍親王一想起當日宗人府的事,立即又表現出不滿,氣憤憤地道:“出這種事,竟不曉得往王府送個信,開口跟本王求個情嗎?” 十三阿哥看著四哥那一副忿忿不平的神情,便知這位八成是已將石詠看作了自己人。雍親王平素一向護短,然而就因為自己人在需要幫忙的時候不向自己求援,這一位竟就此惱了起來。 十三阿哥暗笑,當即出言為石詠解釋:“弟弟倒覺得茂行這回行事頗為穩妥。他走的每一個途徑都屬正當,旁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來。那日即便皇阿瑪不在,憑簡親王那四平八穩的做事風格,十六弟這樁案子,也一定能了結得漂漂亮亮的?!?/br> 十三阿哥自然知道十六福晉曾經去過永順胡同,也知道這位福晉后來又都打點了哪些。然而旁人就算知道了,也只道十六福晉救夫心切,想不到其它。 至于慎刑司那把火,卻是宜妃手下的人放的——宜德二妃向來不對付,能看德妃吃癟,宜妃自然高興。 然而德妃畢竟是雍親王生母,十三阿哥斟酌再三,還是選擇了沒有將慎刑司走水的實情告訴兄長,只說:“年輕人有這等氣性,想要憑一己之力解決難題,雖說的確是莽撞了點兒,不過四哥看在結果還不錯的份兒上,就不要責怪那小子了吧!” 雍親王登時反問道:“誰說本王怪那小子了?” 十三阿哥登時笑——就曉得這一位口不對心,一問之下,果然如此。 坐在十六阿哥對面,石詠連打了兩個噴嚏,心想這到底是什么人在惦記著他。 在“百花深處”的第一次拍賣,結局尚好,過程卻不太順利,十六阿哥因此有些垂頭喪氣。然而在石詠看來,卻有好些東西是值得好好總結的。 之所以想要組織一個拍賣行,石詠的本意是想盤活市面上的存量古董文物和手工藝品,促進財富與頭寸的雙向流動,最終令普通工匠受益。嘗試了兩回之后,他果斷發現: 頭一件,內庫收藏絕對不是穩定可靠的拍品來源,而他的目標,恐怕也不是一間拍賣行就能滿足的;第二,當代工匠所制的一部分工藝制品,由于符合時下的審美,再加上價廉物美,與古董一樣受到市場歡迎,甚至有些作品價值不菲、藝術性達到頂峰,即便在拍賣會上,也完全不輸與千百年前的古物件兒。 至于第三么,內庫增收的計劃,不能只靠拍賣行,還需要拓展其他財源才行。 聽石詠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十六阿哥打了個呵欠道:“茂行啊,田半山念叨著你,說他過幾天能下地了就過來給你磕頭!” 石詠:……這么突然地轉換話題,我說的真就那么枯燥么? 田半山就是小田,當日慎刑司起火,他趁亂就被人撈了出來,如今在阿哥所后面的住所中養傷。 “福晉將前事也都說了,”十六阿哥說到這兒,面上的神情轉淡,低聲道,“所以爺又得領你一回情……” 石詠見十六阿哥神情悵悵,曉得這事兒決計不止是十六福晉出面奔走那么簡單,恐怕還涉及十六阿哥內院的其他內情。他卻不便再問了,只說原是他分內之事,十六阿哥不必客氣。 他猜得不錯,十六阿哥這次能平安順利地從宗人府出來,除了石詠在宗人府正堂那一番專業辯論以外,十六福晉也功不可沒。然而十六阿哥一到家,迎接他的卻是側福晉李氏的眼淚與歡喜,又說起十六阿哥的長子弘普病了幾日,拉十六阿哥到弘普那里探視,所以十六阿哥回宮之后頭一晚歇在了側福晉那里。 待到十六阿哥知道十六福晉所做的一切之后,已經晚了,十六福晉對他淡淡的,雖然沒有明著表示嫌棄,十六阿哥卻知道自己一時不慎,做了一回渣老公,傷了福晉的心。待聽說李氏在自己出事之后將手上積攢的所有銀子都折成了黃金,命人送到自己送給她的那個小莊上,埋在地窖里,十六阿哥更加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