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石詠請來這些匠人,別的不管,就只管研制各色各樣的玻璃珠,除了賈母她們已經見到的染色與鑲嵌工藝之外,還有好些工藝,如纏絲、套色、描彩、泥金等,還都在陸續研發之中。 他知道這些玻璃珠子在京里的潛力有限,然而他的目標卻是將這些生產出來的玻璃彩珠運到廣州,出口海外:一來這些珠子的成本非常低廉,二來來自東方的工藝美術制品如今在西方非常受歡迎,販運出海,反倒比在境內銷售利潤還要多幾分。這樣一來,玻璃廠就能連邊角料都利用上,并兼顧內外市場,將利潤賺至最多。 他有時想起,少不了自嘲地笑笑:自己畢竟還是文青氣質濃厚,不是什么基建狂人,所以不管做起什么來,都免不了要往工藝美術這項老本行上靠,哪怕是做最樸實無華的平板玻璃,也忍不住要將邊角料做成華彩美觀的玻璃珠才好。 如今十三阿哥已經在城外修了一間稍大的玻璃廠,就在養心殿造辦處轄下玻璃廠的不遠處,這樣便于雙方交流工藝,不斷切磋。但是雙方主攻的方向不同,十三阿哥的玻璃生意主做平板玻璃,幫達官貴人家里安玻璃窗;而養心殿造辦處轄下的玻璃廠則專門做一些皇家御用工藝品,做出來甚至都是單件的,以示專供皇家使用,連重樣的都沒有。 自打十三阿哥府、雍親王府和織金所都安上玻璃之后,這“玻璃窗”,便漸漸在京里風行起來。這玻璃窗有幾件好處,一是透亮透光,即便是大陰天里,安了玻璃窗的屋子也亮堂得很,不用點燈,看書繡花也不費眼;二是隔聲隔熱,安了玻璃之后,就比原先紙糊的窗子屋里安靜了許多。眼下是還沒到冬日,隔熱的效果不算明顯,但是據最早安玻璃的雍親王府福晉說,就為這一項,冬日里炭的用度少了好些,原本屋子里要再放兩個炭盆的,如今有個火炕就夠了,有時還會覺得暖些,要開了窗才好。 四月里,內務府指定了皇商薛家采購玻璃,供應宮中。十六阿哥孝敬,先將慈寧宮的主殿和寢殿都換上了玻璃窗。太后覺得新鮮,加之屋里敞亮了不少,便命十六阿哥將暢春園的太后宮也都安上玻璃窗。 這樣兩處,走的是市面官價,一下來就是近五千兩。這利潤一出來,轉眼又被十三阿哥他們投入到玻璃廠里去,一面要忙著修窯爐,一面要請有經驗的工人,這五千兩銀子幾乎是一眨眼就沒了。 除了內務府之外,京中其余王公貴族,也瞧中了這玻璃的好處。 誠親王給他手下那些飽肚宿儒們所在的“編書處”都安了玻璃窗,免得書房太暗,一個個都熬壞了眼睛;平素最愛顯擺的康親王與簡親王府也大手筆地給整個王府都換上了玻璃窗。京中百姓開始漸漸知道了“玻璃窗”這件稀罕物事,聽說了種種好處,自是艷羨不已,只是這五兩銀子一平方尺的官價著實不是平民小戶能拋費得起的。 然而隨著京里安“玻璃窗”的人越來越多,也漸漸有人盯上了十三阿哥的玻璃廠,最直接的一樁,便是有人來打聽產平板玻璃的工藝了。 石詠他們的玻璃,與眼下這個時空里其他的玻璃工藝相比,不過就是這么些優點:顏色純凈、沒有氣泡,因此顯得透亮;壓成平板,厚度均勻、規格統一,因此能一塊一塊安置在各家各戶的窗上;此外對于石詠他們而言,這些玻璃的成本可控,這就意味著他們有可觀的利潤,能夠繼續推動生產規模的擴大,實現量產,從而進一步壓縮成本,為將來的“玻璃平民化”打下堅實的基礎。 可是這可觀的利潤也吸引了旁人,平日里就有人在十三阿哥的玻璃廠外面探頭探腦的,見到工人收工了回家,便趕上去問東問西的,言語里不外乎是拉關系、套交情,就是想問出來這些玻璃到底是怎么產出來的。 石詠他們的琉璃廠,與隔壁造辦處的琉璃廠其實差不多,除了一臺用于壓延法壓制平板玻璃的設備之外,就再沒有其他特殊的設備了。整個玻璃制作工藝不過就是將玻璃料在一個小型爐窯里燒融攪拌,之后再壓成平板,最后將玻璃送入退火窯退火,以減低玻璃材料自身的“熱壓”,防止玻璃成品在冷卻過程中發生“冷爆”因此而碎裂。 因此即便有人問出這些,也對那些一樣起意造玻璃的人,沒有半點幫助。 九阿哥就是如此,盯著桌面上幾幅滿是氣泡,隱隱帶著些綠色的“平板玻璃”,臉色陰沉得嚇人。 “你們自己看看,這做出來的,連西洋進口的窗玻璃都不如,與老十三家里那些根本沒法兒比!” 九阿哥是京里有名的“財神爺”,生財有道,京中的茶、米、鹽、絲、鐵……至少有一小半產業與他有關,每年的進項少說也有十萬兩銀子。此前這些銀錢他都毫不吝嗇地交到兄長八阿哥手里,八阿哥那個“寬和”、“仁善”的名聲,也與九阿哥的支持脫不了干系。 九阿哥既然盯上了玻璃,就不容許自己手下做出來這種貽笑大方的東西。 對面的管事賠笑道:“九爺,工匠們都還在嘗試。我們事先打聽得沒錯兒,那邊確實是請了幾位山東顏神鎮的工匠,我們這邊請的也是完全一樣。請九爺稍候幾日,等下一爐、下一爐燒出來……” 九阿哥氣極反笑,問:“那你有沒有問過那些顏神鎮的工匠,他們可曾造出老十三他們那樣的玻璃沒有?可曾見過沒有?” 管事愣了一會兒,無法回答,只說:“屬下再去打聽,再去打聽!” 九阿哥心情不佳,當即吼了一個“滾”字,獨自生起悶氣。這時候十四阿哥進來,見到九阿哥面前“精彩紛呈”的平板玻璃,忍不住笑道:“九哥這是怎么了?火氣這么大?” 九阿哥冷冷抬眼,盯著十四阿哥,眼神犀利,看得他毛骨悚然,只能掩飾著伸手去摸臉:“我臉上……難道開花兒了?” 九阿哥依舊板著臉,眼神冰冷,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八哥病重,心里不舒坦,火氣自然大了點兒,十四弟莫怪!” 良妃病逝之時,八阿哥在靈前哭昏過去幾次,喪儀都未撐完,就病倒了??善鸀榱瞬弧皼_撞”皇阿瑪的萬壽節安排,只能住在城外一處地處偏遠的院子里養病,由八福晉日夜侍疾,并九阿哥提溜了好幾名太醫過去盯著,才堪堪度過危險。 一聽說八阿哥的病,十四阿哥臉上便訕訕的,他總共只去郊外看過八阿哥一次,撂下一枝參就溜了。此前他對八阿哥態度涼薄,此刻又熱切地貼到九阿哥這里來,受九阿哥奚落,也是難免。 “九哥,都是弟弟的錯兒,弟弟近日兵部的差事繁忙,就沒顧上八哥這里,是弟弟的不是,請九哥多擔待!” 十四阿哥半點兒也不狡言掩飾,只管老老實實地道歉,他曉得老九一向吃這一套。 果然九阿哥臉色便和緩了些,溫言道:“八哥一向最看重你,如今他縱是被那起王八羔子陷害,也記掛著你莫要被牽連……” 十四阿哥聽到這里,臉上立即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豈料九阿哥接下來卻用食指惡狠狠地叩著桌板說:“若是教我曉得了,是哪個王八羔子暗害的八哥,我就……” 九阿哥說話時咬牙切齒,滿懷恨意,十四阿哥便不由自主地打個冷戰。 “九哥莫不是為這些玻璃發愁?”十四阿哥不敢再提八阿哥的事兒,趕緊轉換話題,指著九阿哥面前的玻璃。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九阿哥難免又黑了臉色。 卻聽十四阿哥笑道:“其實九哥也不用煩惱,既然九哥的人仿制不出來,那么,‘看著’十三哥的人做一遍,總能做出來了吧!” 九阿哥聽了,瞇著眼看看十四阿哥,寒聲道:“十四弟,你能想到的,以為哥哥就想不到嗎?” 隔天賈璉就來找石詠,說是玻璃廠里“丟”了兩名工匠。 如今的臭皮匠三人組里,石詠主抓技術,薛蟠主抓銷售,賈璉只管生產與進貨。廠子里丟了人,就第一個報到賈璉這里知道。 “昨兒收工之后就回去了,今兒早上一直沒來,按著家里地址找過去,家里說是昨晚人根本就沒回去,擔心得什么似的,怕是被匪人給綁了?!?/br> 石詠一皺眉,心說:這些人劫工匠去做什么,若真是想知道做玻璃窗的訣竅,就是劫了這些人去,也沒有用??! 他與賈璉早就知道有人盯上了他們的玻璃生意,也私下里反著打聽回去,曉得那些是九阿哥的人,所以這事兒,基本上就成了“神仙打架”,他們這些“小鬼”怕是幫不上什么忙。 “走,咱們去金魚胡同見十三爺去?!?/br> 這件事情,最終由十三阿哥出面,向九阿哥討人而終結。 九阿哥原本不把十三阿哥當回事兒,可是此前八阿哥病重的時候,十三阿哥即便是腿腳不便,到底也還是出城去探視了一次。九阿哥這才勉強賣了十三阿哥一個面子,將人還了回來。 然而被九阿哥綁去的兩名工匠在回歸之前,已經被迫在九阿哥名下的玻璃作坊里演示了一回“玻璃制作”,做出來的玻璃與此前九阿哥的人做出來的一模一樣,滿是氣泡與孔洞,顏色發綠,不似石詠他們做出來的平板玻璃那樣,純凈而透亮。 九阿哥臉色難看至極,自然知道這平板玻璃的關竅,絕非由那些尋常工匠所掌握。 十三阿哥則在自己的外書房里,一臉疑惑地問石詠:“茂行,你當真覺得這個法子可行?” 第137章 石詠向十三阿哥提出的, 乃是允許他人“加盟”,建連鎖的平板玻璃廠。 這回他請了賈璉與薛蟠一道, 來十三阿哥府上商量這件事兒。這建議一說出來, 十三阿哥與賈璉都有些吃驚, 只有薛蟠絲毫不在意, 只管捏了筷子去挾面前碟子里的炸花生米:“石兄弟說的話自來就沒錯過,他說的反正我也聽不懂,聽著就是!” 十三阿哥與賈璉想想也是, 都稍許放心, 盯著石詠,看他怎么說。 石詠的意思, 這生產平板玻璃的技術, 想捂是捂不住的,若是總想著獨家壟斷, 瞞著旁人賺錢, 瞞來瞞去, 免不了結仇無數,尤其是與九阿哥這樣強勢的結仇,十三阿哥或許能護著一時, 但私底下, 賈璉、薛蟠,連帶他們身后的家族,怕都是要倒霉的。 這樣來看,反倒不如拉九阿哥下水, 等九阿哥的人掌握了這個技術,嘗到甜頭,也會幫著保護這技術不會進一步外泄,相當于他們的玻璃廠更添了個保駕護航的。 十三阿哥聽了這話,依舊有些猶豫。 他自從上回康熙明命內務府撤出自鳴鐘的生意之后,就知道接下來的生意一定要做得低調,免得皇阿瑪不喜。石詠提出將技術告訴別家,多起幾家玻璃廠,便能令他這家玻璃廠“泯然眾人”,再不會如自鳴鐘生意那樣打眼,倒也合十三阿哥的本意。 只不過這玻璃的產量一上去,價格肯定就會慢慢降下來。這樣相當于引入競爭,削減了自家的利潤。 十三阿哥自己無所謂賺多賺少,但想著賈璉與薛蟠都是真金白銀入的股,不好教他們悶聲吃虧,趕緊問那兩人的意見。薛蟠自不必說,一味跟那花生米較勁呢。賈璉卻認真思索一陣,轉過臉來問石詠:“茂行說的‘加盟’,在把這做玻璃的法子讓人知道的時候,該是也有代價的吧!” 石詠笑了。 這做玻璃的技術人人都想知道,若是一味不讓他們知道,只會讓這些人動歪心眼兒,跟石詠他們過不去。俗話說“堵不如疏”,還不如開個口兒,讓旁人在付出一小部分代價的同時,能光明正大地換來使用這種技術的權利。 再者,石詠最初的想法就是發展玻璃工業,降低玻璃產品的成本與價格,讓普通百姓也能用上玻璃。若是只有他們一家做,要將規模做到全國,那得何年何月??? “我想著兩個方法,一是‘加盟’的玻璃廠頭回就付一筆費用,然后咱們就將技術說與他們知道,以后就不管了;另一個方法是從‘加盟’廠里抽成,這個就是要包教包會,他們賺得多,我們也賺得更多了!” 十三阿哥一下子明白了,喜得雙手一拍,贊道:“文起說得沒錯,你這個人,自己先徹底想明白了才會開口說出,果然只管聽你說的去做就行了?!?/br> “你這兩個法子都成,不若把兩個法子都說出去,讓旁人自選便是?!笔⒏缯f到激動處,興奮得滿面紅光?!懊?,你既已將前前后后的都想好了,不如你來寫個文書,準備個章程,咱們就按照你說的來做?!?/br> 四人計議已定,石詠當即按照自己的思路,開始起草“加盟協議”,協議中對技術指導、原材料選購、一次性付款或是抽成都有了詳細的約定。他寫好了之后,打算先讓十三阿哥府上的幕僚看一看,再找薛家的掌柜把握把握,看符不符合通常商道上通行的“規矩”。 豈料這事兒他還沒做完,就先聽到了一個傳言。 這天他在內務府府署辦差,碰巧遇見老友唐英。這話是唐英提起的:“茂行,這話是你說的嗎?玻璃的澄清劑用砒、霜就行?” 石詠一嚇:“哪有這種話?” 唐英口中的“澄清”,是玻璃廠的術語,是指在玻璃材料處于液態之下的時候,將液體中的氣泡祛除的過程,這時往里加的東西就是澄清劑。 剛剛開始研制平板玻璃的時候,石詠的確為澄清劑糾結過,試驗了很多材料,最終才選定了一種,這在十三阿哥的玻璃廠是天天用的,只是不大顯眼,有時候在廠里做工的工匠們都不會注意到這個工序,更無人曉得石詠隨意堆放在爐窯旁邊的“澄清劑”是什么東西。 “我也是在想,這怎么可能!”唐英身上有造辦處主事的職務,對造辦處轄下的玻璃廠也很關心,當即說,“可我最近聽說市面上有人在收購藥房里的這種藥物,我還以為是你叫人去收的,這才剛想對你說,砒、霜劇毒,可得小心點兒……” 石詠一凝神,唐英的話令他突然間想到了什么。 “不得了!”一旦想明白了,石詠一跳三尺高,“俊公,你聽得沒錯么?砒、霜……當澄清劑?還說是我說的?” 唐英驚訝地點點頭,但他看見石詠的反應,仔細一想玻璃的制作過程,立即變了臉色,問:“你是說……” 石詠點點頭:若是往加熱至一千五六百度的玻璃熔液里投放砒、霜,遇熱便會自動形成含砷的蒸汽,向爐窯外蒸騰。偏生加熱玻璃的爐窯不同燒制陶瓷的爐窯,玻璃窯其實就是一個大坩堝,上面留了口,供人將一柄鋼釬伸進爐窯里,不斷攪拌里面的玻璃熔液,等到氣泡徹底消失,就可以開窯壓制平板玻璃。 這樣一來,砷蒸汽勢必從爐窯上方的小孔滲出,站在爐窯上方,手動攪拌玻璃熔液的工匠首當其沖,會先受到毒害,其次則是在玻璃廠房里的其他工匠。若對方真的聽信此話,下了大量的砒、霜來去除玻璃里的氣泡,那死傷必定慘重。 石詠想到這里,已經來不及向唐英多解釋:“拜托,替我向十六爺說一聲?!?/br> 他一轉身就往外跑,唐英在他背后“嗯”了一聲。石詠便借了上駟院主事的一匹馬,上馬疾奔,先去了金魚胡同。在那里,十三阿哥只聽了“人命關天”幾個字,立即就命人備馬,兩人一起趕赴九阿哥府上。 石詠記掛著工匠的性命,生怕遲了趕不上,一時也沒記起十三阿哥的腿疾??纱搅司虐⒏缲愖痈母T口,十三阿哥下馬的時候一個趔趄,臉上現出痛楚,石詠才省過來,十三阿哥完全是強撐著騎馬過來的。 石詠心里滿是歉疚,趕緊上前扶住十三阿哥。 此刻十三阿哥額頭上已經滲出密密的汗珠,卻忍住了一聲不吭,手一伸,將大半個身體的重量倚在石詠胳膊上。 “不知是什么風,竟將十三弟和這位石……大人給吹來了?!?/br> 九阿哥早已聽說兩人趕到之事,此刻立在外院相迎,口中卻陰陽怪氣,多少蘊著些得意。 十三阿哥聽見哥哥的聲音,身子一抖,隨即放開石詠,自己蹬蹬蹬向前走去,來到九阿哥身前,拱手一躬,叫了聲:“九哥!” 很明顯,十三阿哥的自尊心格外強,絕不愿意在兄長面前露出自己虛弱的一面。 石詠跟著行禮,九阿哥張口問他們的來意,石詠立即答:“敢問九爺,貴產業之中的玻璃廠,近來有否收購市面上的砒、霜,以作為‘澄清劑’使用?” 見到石詠的急切,九阿哥一張俊臉上難得露出點兒幸災樂禍:“怎么?爺收購砒、霜礙著你了?讓你沒有‘澄清劑’可用了?產不出玻璃干著急了?……” 石詠立即截住他的話:“卑職用的‘澄清劑’從來都不是砒、霜,九爺,您這是被人算計了!” 他知道這時情勢緊急,所以這時候說話也直截了當,上來就撿九阿哥最不喜歡聽的說,“您被人算計了!” 果然,九阿哥臉色一沉,盯著石詠說:“我焉知你這不是說謊?” 石詠很認真地說:“砒、霜入窯,能致人死命,懇請九爺告訴卑職貴府玻璃廠的所在,卑職趕著去救命!” 九阿哥聽說會牽扯到人命,臉色更加難看,但覷著眼瞅瞅石詠,他又怕石詠是反過來借此機會去探聽他玻璃廠的虛實,因此皺著眉頭盯著石詠,沒接茬兒。 石詠一看不行,再加一把火:“以砒、霜入爐可以澄清的傳言,絕不是從卑職這里傳出來的,而是有人故意為之,想挑起九爺與十三爺的誤會。這虛假的傳言既然能傳到九爺這里,想必對方一定還有后手,能夠解題發揮,對九爺不利,九爺難道要……坐以待斃么?” 九阿哥一聽到這里,當然忍不住,冷哼一聲對石詠身后的貝子府門房說:“備馬!” 他轉臉看看十三阿哥,看到對方額頭上一層薄薄的虛汗,終于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又補了一句:“給十三爺套一駕車?!?/br> 就這樣,九阿哥帶著石詠先行,十三阿哥坐車跟在其后,三人一起出城,直奔九阿哥名下的玻璃廠。 石詠一到玻璃廠,在圍墻外面瞥了一眼便知里面的大致不知,見濃煙滾滾從煙囪里冒出來,心知不好,下馬將韁繩一丟,也不等九阿哥,直接往里沖進去。 果然見這間玻璃廠里已經點了爐窯,玻璃料也已煉化,有個工匠剛剛往的爐子里倒了一袋白花花的粉末,將袋子丟開,伸手取了一柄鋼釬就要攪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