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從一開始的勝券在握,到現在心生猶疑,元三思很清楚這種心境變化并非好事。 他忽然想起臨行前樓主對他說的話。 樓主說鳳霄用了那兩顆舍利,功力大進,今非昔比,已是云海十三樓心腹大敵,此番非除不可。 當時元三思雖然知道鳳霄武功不俗,卻不肯承認樓主這番話實則不放心自己的表現。 如今他不能不承認,樓主的話是對的。 鳳霄武功進境之快,武學天分之高,實為他生平罕見。 對方還是手握解劍府大權,與崔不去關系曖昧。 如此二人,一武一智,取長補短,圓缺彌合。 如此大敵,怎能不除? 酒肆忽然安靜下來。 連同外面的狂風,似也忽然被捏住喉嚨,發不出半點細微動靜。 包括元三思在內,他們這邊現在還有六個人。 而鳳霄,和他的分身,依舊是三個。 對方竟整整殺滅了自己一半的人。 可元三思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盛。 一氣化三清畢竟只存在于神話傳說中,鳳霄不可能真有兩個分身,但武功到了他這一境界的人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有,誰又會倉促間被他請過來,愿意假扮他的分身? 三個人的武功必然存在高低,也肯定會有弱點所在,只要能夠分辨出分身,讓其余高手去攻擊他們,自己則專心對付鳳霄本人,勝算就會大增。 元三思定了定神,閉上眼,在黑暗中聆聽敵人的動向。 雙方,無聲。 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 黏在絲弦上的血越來越多,它們順著絲弦的弧度凝聚到一點,最終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墜落在地上。 三個鳳霄之中,有人禁不住微微一動。 那是下意識的舉動,此人是武功最差的! 元三思心念一動,口吹唿哨,兩名高手隨即飛出,攻向那人。 另外兩個鳳霄,其中一個沒忍住出手,去救同伴。 此人也是分身! 又三名高手出擊了。 元三思再不猶豫,雙手寒芒齊出之后,手中多了一把長劍,撲向最后那人! …… 郡守府的sao亂很快被平定下來。 災民和死囚們被關了許久,手腳無力,只不過趁著一股惡氣,郡守府又少人鎮守,這才在左月衛的率領下將其攻占,崔不去帶兵一來,三兩下將局面穩定住。 裴驚蟄后一步趕到,將崔不去沒讓人傷災民性命,不由松一口氣。 興許是他的表情太過明顯,連崔不去都注意到了。 崔不去似笑非笑:“你怕我利用了這些災民解圍,轉頭又殺了他們平亂?” 裴驚蟄面上一紅:“讓崔先生見笑了?!?/br> 崔不去:“我雖不是什么好人,也沒興趣對手無寸鐵的平民下手,若非楊云貪墨和這場洪災,他們原本就是尋常百姓,日后他們還將會是指證楊云和武義等人的最佳人證。你去將人集中到一處,統計人數,勿使他們四處亂跑滋事,然后搜查郡守府,楊云必會將災糧私藏一部分至此,把那些糧食拿一部分出來,煮了粥分配給這些人,先讓他們吃飽再說?!?/br> 裴驚蟄精神一振,應聲匆匆而去,他根本忘記了崔不去是左月使,卻指揮不到自己頭上。 容卿忍不住插嘴:“崔先生,我能做什么?” 崔不去:“那些死囚還混在災民里,你拿著名冊去將他們一一區分出來,哪些是真正作jian犯科該死的,哪些是被楊云下了冤獄的,就得勞動你這位御史青天了?!?/br> 這可是容卿的老本行,他面露興奮,摩拳擦掌也去了。 郡守府已經被災民們鬧得一團亂,許多人趁亂搶了不少奇珍異寶,但兩名左月衛,卻是奉崔不去密令,將搜查重點放在楊云書房,此刻他們來報,說是在書房里發現了一些蹊蹺。 楊云被五花大綁押過來,跟著崔不去進了自家書房。 書案下面的地磚已經被掀起,露出黑漆漆一片空洞。 許多大人物,固然密室的入口各有不同,可由于他們身懷無數秘密,必然得有這樣一處地方,讓他們隨時隨地可以掩藏自己見不得光的東西。 看見密室被打開,楊云也不算意外,但他一路上面如死灰,不發一言,此刻卻是破天荒開口:“崔不去,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進去,但算我求你,只你一人進去行不行?此事關乎天家顏面,不可傳第三人!” 崔不去奇道:“你干這些事的時候,怎么沒想到天家顏面?” 現在反倒想起自己姓楊了? 楊云啞著聲音低吼:“我保證里面沒有機關陷阱,但有些東西只能你看見!” 崔不去冷冷道:“左月局職責在身,沒什么不能知道的?!?/br> 火光堂堂之下,兩人近在咫尺,他越看越覺得對方神似一人。 但崔不去沒有多言,他讓兩名左月衛推著楊云下去點燈,自己跟在后面,一步步下了暗室的石階。 隨著燭光亮起,兩名左月衛,還有崔不去,全都愣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不及寫英(hu)雄(li)救美(feng)了,只能放下章,下章應該也會到正式表白定情的進度 第147章 兩名左月衛驚訝,是因為他們發現這間斗室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金銀滿屋,而是掛了好幾幅畫,桌上地上,還散落不少沒有打開的畫軸。 崔不去驚訝,則是因為他認得畫上的人。 站立回首,上身半裸的。 半臥美人榻,扶胸半露的。 輕紗飄飄,若隱若現的。 不是李沿那樣低俗露骨的春宮圖,這些畫上的女子,或星眸半閉,或持扇含笑,從少女的青澀,到少婦的風韻,數年間同一個人展現不同的風情,畫師的確抓住了畫中人的神韻,一顰一笑,眉目動人。 崔不去甚至都不需要等楊云親口承認,就能猜出他所畫之人的身份。 “想不到,你與樂平公主竟還有這么一段?!贝薏蝗ニ菩Ψ切藯钤埔谎?,“難怪我一看你長相,就想起公主身邊的面首?!?/br> 楊云閉目端坐,裝聾作啞。 事到如今,他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擺出這副樣子。 兩名左月衛面面相覷,都覺脖上涼絲絲。 這等皇家宮闈的不倫隱秘,不該是他們能知道的。 崔不去卻沒讓他們離開,而是指著他們身后的磚石:“你們用刀刮開后面那堵墻?!?/br> 楊云神色一動,睜開眼,終于不裝啞巴了:“你怎么知道?” 兩名左月衛依命行事,鋒利刀刃在墻壁上刮了一會兒,白粉簌簌落下,很快露出后面的金色。 “尊使?” “繼續?!?/br> 刀鋒順著刮開的痕跡往四周擴散,很快就露出端倪。 薄薄一層面粉糊成的墻壁后面,竟是一堵金燦燦的墻壁。 一塊接一塊的金磚壘成的一面墻。 即使只有一面,也十分驚人了。 “墻角的縫隙有古怪!”另一名左月衛忽然喊道。 他將五指伸入縫隙內,慢慢掰開,兩堵墻在他的力氣下,竟一點點分開,最后露出一條通道。 通道內燈火輝煌,燭光微微搖曳,可見另外一頭必有出口。 崔不去訝異道:“楊郡守,您這密室建得比西北梟雄段棲鵠好多了,真該讓那土包子來見識見識什么叫皇親國戚的氣象!” 楊云怒道:“楊氏何時輪到你來詆毀,你不過我是我叔母養的一條狗……??!” 他被左月衛踹翻在地,一頓暴揍,不多時就鼻青臉腫。 崔不去視而不見,認真地欣賞那面金墻,仿佛金子里能開出花。 等到楊云的咒罵變成哀叫,他才回轉過審,故作驚訝:“楊郡守,雖然你貪污災糧,草菅人命,褻瀆公主,但自有國法懲治,你就算自己把自己打成這樣,刑部也不會因此為你向圣上求情的?!?/br> 楊云已經不想說話了。 “尊使,通道后面通往地面,有個院子,里頭住了一個女人和兩名啞仆!” 前去探路的左月衛很快來報,順道將那女子也帶過來。 宮裝女子年約雙十,身姿曼妙,眉目如畫,只是神色驚慌,少了些許美感。 崔不去一看見她,就笑了:“楊郡守,天高皇帝遠,逍遙似神仙??!” 這女子分明是年輕幾歲的樂平公主。 楊云啞聲道:“你現在可以讓他們先出去了吧?” 崔不去揮揮手,兩名左月衛帶著那女人不聲不響往回路上去。 女人頻頻回首看楊云,似對自己的處境茫然又無措。 楊云卻看也沒看她一眼。 “說吧?!贝薏蝗n攏披風領子,尋了處座墊盤腿坐下。 楊云自然沒有這種待遇,他雙手雙腳被牢牢綁著,坐不能坐,站也站不好,只能靠著墻,別別扭扭,甭提多難受了。 “你要我說什么?”楊云冷冷道,“你不是都看見了,我還能說什么?” 崔不去:“我沒興趣知道你和樂平公主之間到底是兩情相悅還是一廂情愿,侵吞災糧一事,也自有刑部和御史臺問審,我要知道的是,你與云海十三樓的關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