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喬仙面露怒色,上前一步正欲再次出售,卻被長孫菩提攔住。 “交人,否則今日誰也別想離開?!?/br> 裴驚蟄不怒反笑:“長孫副使好大的口氣,你們再厲害,也打不過我們七個人吧!” 長孫菩提:“盡可試試?!?/br> 他堪堪說完最后一個字,身形微動,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掠向裴驚蟄! 那圍住他們的六騎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長孫已經欺身上前,抓上對方的肩膀。 裴驚蟄險險避開對方的攻勢,長劍只來得及出鞘一半,就被長孫的掌風給壓了回去。 出鞘三次,三次都如此! 裴驚蟄漲紅了臉。 他知道論武功,自己肯定不是左月副使的對手,只是沒想到如此丟臉,從頭到尾竟連劍都沒能出鞘。 這對武者來說,不啻一個巨大的恥辱。 而且真正論起來,長孫菩提還是手下留情了,否則就這片刻工夫,即便有鷹騎在,他也能輕而易舉殺了裴驚蟄。 “人呢!”長孫菩提一掌朝他天靈蓋拍去。 裴驚蟄避無可避,只能下意識閉上眼:“秋山別院!” 耳邊響起鷹騎的驚呼,后者幾人紛紛撲上來,但也已晚了一步。 掌風狂嘯而來,卻又突然消失,裴驚蟄張開眼,只見對方已經收掌站定。 自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他驚魂未定,長孫菩提卻已袍袖一起,往兩旁一推,將解劍府鷹騎各個推得不由自主往后踉蹌。 剛才趕過來的這兩名鷹騎,無不是解劍府精銳,放到江湖上去,起碼也是一流高手,卻這樣輕而易舉就被長孫推開,毫無還手之力。 單就這一手,裴驚蟄看出來了,長孫菩提的武功就算與鳳霄還有點差距,也不會差到哪里去,自己剛才跟他交手,純粹是不自量力了。 喬仙冷眼看他:“你方才不是還說沒聽過此人嗎?” 裴驚蟄苦笑:“我不知你們來意,多留個心眼總不為過吧?” 喬仙:“你明知崔不去是我們左月局的人,還將他扣住百般折磨刁難,這筆賬,我們左月局記下了,待將人接回,我們再慢慢算清?!?/br> 裴驚蟄頭疼道:“崔道長雖然在我們那里,但也沒受到什么刁難,我家郎君出入都帶著他……” 這話他說起來都心虛,但總不能對他們說,你們的人被下了奈何香,隔三差五就發作,今天早上病還沒好就被我們郎君拖去認人了吧? 喬仙一眼就看出他說話中氣不足,直接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襟:“你們拿他怎么樣了!” 裴驚蟄沒想到這仙子一樣的人物居然說動手就動手,脖子差點沒被勒斷氣。 “他真的沒事,不信我帶你們去看看,但先等我將這里的事情料理好……” “你們是何人,為何在我盧家門口無禮,還不快快退去!”一道怒氣沖沖的聲音插入,打斷了裴驚蟄的話。 盧家男主人帶著家仆護院氣勢洶洶站在門口,他雙目通紅,須髯俱張,不像是被人深夜在家門口打架驚擾了的憤怒,倒像是突然遭遇什么重大變故。 思及剛才聽見的那一聲尖叫,裴驚蟄只得暫且將長孫他們放在一邊,先吩咐鷹騎:“將盧宅圍起來,不得放走一人!” 又對此間主人道:“我乃解劍府差役,奉命前來調查于闐使者被害一案,有人舉報貴府藏匿嫌犯,還請盧翁配合,讓我們進去搜查!” 盧緹恰逢巨變,身心受創,又聽見裴驚蟄這樣說,腦中繃緊的那根弦頓時徹底斷裂。 “這里是盧家,不是你們隨意想進就能進的地方!我盧家克勤克儉,經商做人從不違背良心,解劍府又如何,來了這里就可以橫行霸道嗎!我聽說你們連琳瑯閣的人,也是想抓就抓,可今日有我盧緹在此,絕不會讓你們踏入這里半步!” 他像一頭受傷狂怒的獅子,咆哮著死守領地,不讓外敵進入,裴驚蟄想要帶人硬闖自然也可以,但到時候盧宅必定一片雞飛狗跳,更方便那人趁亂逃走。 “各位,我們郎君今夜遭逢變故,我家小娘子不幸溺水,如今大夫還在救人呢,請你們看在我們郎君如今心急如焚的份上,網開一面,過幾日再來吧!” 說話之人站在盧緹旁邊,同樣一臉悲慟,看模樣應是管家。 裴驚蟄心頭一動。 他們剛剛循跡追來,盧家就出了事,這未免也太巧了。 現在無須他進去,盧宅內部肯定也已亂作一團。 但這樣一來,他就更不可能走了。 他用力掙了一下,顧忌旁邊的長孫菩提,沒敢動手,喬仙冷冷看他一眼,終于松開手。 裴驚蟄松一口氣,暫將解劍府與左月局的對盧緹道:“盧翁,令愛之事我也心有遺憾,不過今日我們剛剛發現兇案眉目,令愛轉眼就發生變故,這其中未必沒有關聯,還是讓我們查個水落石出為好!” 盧緹:“不需要!我們現在只想要一個清靜!” 裴驚蟄不再理會他,轉頭吩咐鷹騎立馬去找趙縣令,讓他調來更多的捕役圍住盧宅,決不能放走一人。 盧緹聞言大怒:“看來你今日是要存心與我過不去了!” 裴驚蟄:“是盧翁存心與我過不去,解劍府辦差,閑雜人等不得阻擾,將他拿下!” 他一揮手,鷹騎左右沖上前,盧府眾人根本阻攔不了,就見自家郎君已經被拿住了。 眼看盧家家仆要與鷹騎搶人,場面更進一步混亂,裴驚蟄不得不大喝一聲:“誰要敢再妄動,我就殺了盧緹!” 這一喝,果然將盧家人喝住了,眾人面面相覷,不敢再輕舉妄動。 盧緹氣得老臉發青,口不擇言:“你們簡直無法無天!你們不知道我與范陽盧氏的關系嗎,我要告你們藐視世家!” 喬仙冷冷一笑:“莫說你這六工城的盧氏與范陽盧氏是隔了多少代的遠親,就算是范陽盧氏嫡支,《開皇律》中也沒有藐視世家這一條罪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別把自己看得太重,否則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驚蟄沒想到喬仙居然會幫他說話,不由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盧緹果然被氣得直翻白眼,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今晚注定是一個多事之夜,波折重重又峰回路轉。 就在裴驚蟄準備讓人進去搜查盧家時,意外再度發生。 “裴小郎君!您怎的在這兒!不好了!” 一人從遠處跑來,上氣不接下氣,裴驚蟄認出對方是秋山別院的仆從。 趙縣令將秋山別院給鳳霄落腳時,順帶也調了一批仆從在那里服侍貴客,那些人手腳麻利,不該問的絕不多問,不該說的也絕不多說,連諸多挑剔的鳳霄也無從挑剔。 但現在,對方氣喘吁吁,滿臉慌張跑過來,對裴驚蟄道:“鳳郎君收到一封信,說您被劫持了,對方讓他去城外胡楊林一見,他讓小人過來交代鷹騎找趙縣令,繼續圍住盧宅,不得放走一人,等他回來再處置!但您、您怎么在這里?難道鳳郎君被騙了?!” 裴驚蟄大驚失色:“他一個人去的?” 仆從喘息搖頭:“還帶著、帶著崔道長呢!” 這下子,連喬仙和長孫菩提,也都勃然色變。 裴驚蟄:“他們去了多久!” 仆從道:“從小人出門到現在,約莫也得有小半個時辰了!” “自己去送死也就罷了,還要拖累我們的人,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從此與你們沒完!”喬仙與長孫菩提顧不上其它,立馬往城外趕去,臨走前不忘撂下一句威脅。 裴驚蟄焦頭爛額,真正嘗到了盧緹剛才的心情滋味,幸而趙縣令沒有拖延,接到消息之后立馬就趕過來,連發冠都沒有挽好,可見行色匆忙,但裴驚蟄無心夸獎他,只向他交代一番,就趕緊帶上兩名鷹騎,趕往城外胡楊林。 …… 風雪漸小,但洞窟之內寒冷已久。 鳳霄用內力將毒驅除大半,但依舊有些殘余毒性在體內,只覺四肢有些發麻,身體也陣陣發冷。 與他相反的是,崔不去的身體有些燙得嚇人,抱在懷里像塊烙鐵,雖然正好用來取暖,但鳳霄也真懷疑這么燒下去,沒等救兵來援,對方就會先嗚呼哀哉,一命歸西。 知己難逢,對手難遇,后者往往又比前者更罕有,鳳霄自然不希望崔不去就此死掉,他幾乎可以想象,以這人的折騰能力,肯定死也不安生,會留下一大堆麻煩和陷阱,等著鳳霄去踩。 所以鳳霄無論如何也覺得,不能讓崔不去就這么死掉。 “喂,說句話?!彼闹鴮Ψ侥橆a,力道不算輕,但崔不去沒睜開眼。 “別睡,睡了就醒不了了?!兵P霄說道,捏著他的手腕,注入一絲內力。 也許是這一絲內力起了作用,片刻之后,崔不去微微一動,眉頭反倒皺得越緊。 但有反應就是好事,鳳霄道:“去去,你覺得我容貌風度如何?” 崔不去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鳳霄:“我知道,舉世無雙,你不用再夸了,這樣的贊美之詞我早已聽膩,看來你與其它庸俗之人也無甚區別,不過今日我要與你講的,是一個我少時的故事?!?/br> 崔不去閉著眼,輕輕嘆了口氣,像在回應。 “我年少時去西南游歷,聽說了一個故事,男的出身當地名門士族,女的則是家境貧寒的小家碧玉,但男子對那小娘子一見傾心,排除萬難,非要娶到她為止。小娘子原本也不相信他的真心,只想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平淡一生,后來卻逐漸被男人感動,見他為自己做了許多事情,還說服了族中長輩,排除種種障礙,也逐漸動了心?!兵P霄越說興致越高,“我偶然與那小娘子結識,那小娘子見我容貌風度舉世無雙,就懇求我幫她做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崔不去滿臉困倦,眉頭緊鎖,終于睜開眼。 鳳霄感覺他在自己懷里動了動,想要掙脫出去,就笑道:“你也很好奇吧,不如來猜猜她求我何事,若是猜對了,我就允許你在我身邊多留幾日,多一個欣賞我風儀的寶貴機會?!?/br> 崔不去:…… 死人聽了這句話都得詐尸,更何況他還沒死。 “你能不能……” “嗯?” 他氣息微弱,饒是距離如此之近,鳳霄也不得不低下頭湊近,才能聽清他在說什么。 崔不去有氣無力:“閉上你的狗嘴!” 他明明神智昏沉,只想不問外事倒頭大睡一場,誰知耳邊一直有個人在那叨逼叨逼,就像一只蠅蟲在耳邊嗡嗡嗡繞著飛,趕又趕不走,打又打不飛,讓崔不去只想把“蠅蟲”的頭擰下來丟到九霄云外,讓他轉世投胎十八世都當一只啞巴蒼蠅。 鳳霄挑眉:“你這么說就不對了,我的嘴怎么能叫狗嘴呢,那得叫玉嘴,說出來的話就是金口玉言,旁人想要聽我說一句話而不得,你卻被我如此摟在懷里,簡直是三世修來的福分,更該珍惜才對?!?/br> 崔不去:…… 他承認鳳霄那張臉,的確足夠顛倒眾生,無分男女皆為其所惑,但前提是,不要開口說話。 看來不聽完那個故事,對方肯定是不會罷休的了,崔不去嘆了口氣,勉強睜開眼睛,入目盡是無邊黑暗,他只覺無邊困倦紛涌而來,只能勉力撐起精神,與這股倦意作著抗衡。 “……她想讓你去試她的情郎,是否面對你這樣的絕色容顏,還能無動于衷?!?/br> 鳳霄笑道:“不虧是我看中的人,那你肯定也猜中了那個結果?!?/br> 崔不去面色淡淡:“以你這樣的容色,假扮起女子來,那必定是惟妙惟肖,傾國傾城,世間能不動心的,寥寥無幾。對方只是個凡人,又豈會面對你的撩撥而不為所動?最后無非是那女子想要試探人心,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br> “那你呢?你動心了沒有?”鳳霄低下頭,氣息噴在崔不去臉上。 換作以往,崔不去肯定會伸手推開或自行避開,但此刻的他已經沒有半分力氣,別說抬手了,連撇開臉都困難。 “動心,不等于動情?!贝薏蝗ポp聲道,“鳳二,你這張臉,任何一個人,都會動心,但不是所有人心,都會被你玩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