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昱看他那難看的表情，心想不知道霍青兒又作什么妖，把燕回都氣成了這樣，“怎么了？”

    “那死太監死了！”

    “嗯？”

    歐陽昱跟顧淮安兩人一驚，都從位置上跳了起來?！罢l干的？”

    燕回搖頭，“不知道是何方好漢，未曾留下姓名?！?/br>
    歐陽昱被他氣笑了，“娘的，還貧呢。你可知道這位行俠仗義的無名好漢，現在可是把老大個黑鍋甩在了你家將軍的頭上?！?/br>
    燕回眨巴眨巴眼睛，不敢再亂說話了。

    歐陽昱朝顧淮安招招手，兩人嘀咕了一陣子，顧淮安便離開了。

    歐陽昱站了起來，“走，去看看那位無名英雄的豐功偉績?！?/br>
    第51章 挖坑

    歐陽昱帶著燕回去了那處大院的主宅。一進院門，所有的地方都被京中來的內衛把控了，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倒比那霍青兒活著的時候防守得還要嚴密。

    歐陽昱心中將那個早就該死的霍青兒拉出來鞭尸了一百回，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那個燙手山芋還沒交出去的時候死了，如今這嫌疑倒是落在了自己的頭上。歐陽昱心中不由得想著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是不是霍青兒其實也是一個餌，用來釣自己上鉤的呢。

    這些從京都里出來的東西，怎么一個比一個心思詭異，一個比一個厚顏無恥，就像陰溝里的耗子一樣，活著讓人看不起，死了都讓人惡心。

    歐陽昱走進霍青兒的房間時，郭紹正守在屋中，那臉色，黑如鍋底都不夸張。

    郭紹看見歐陽昱進來，臉色更加難看起來，勉強拱了拱手，“歐陽將軍?！?/br>
    歐陽昱，“郭統領不必多禮。請問到底發生了什么？”

    郭紹今日并不當值，也跟霍青兒告了休沐的假?？烧l知不過半日光景，這個霍青兒就死在了最不可能出事的地方。郭紹雖然打心底瞧不起霍青兒，可是他的職責就是守護霍青兒的安危。接到了消息后，郭紹眼前一黑，如同被五雷轟頂。那太監死了他無所謂，可是他的差事怎么辦？要如何回到京中交差？他思前想后，現在只有捉拿兇手，還有可能戴罪立功。

    他細細地詢問了今日跟在霍青兒身側的侍衛，今日都去過哪些地方，發生了什么?？墒锹犃讼聛?，他此時最懷疑的人就是歐陽昱。不說霍青兒不知死活地去撩撥歐陽昱，就說今日，歐陽昱怎么可能松口把兵權分給霍青兒。

    郭紹一想到這里，口氣不免就帶了幾分諷刺，“我還以為歐陽將軍已經得到了消息了?！?/br>
    歐陽昱一臉無奈、雙手一攤，“郭統領，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三品武將，在這歸州府都做不到一手遮天。如果是我動的手，我挑什么時候不行，怎么會在這個會讓所有人都會懷疑我的時候動手。我現在也想找出來到底是哪個混蛋干的，讓我滿身是嘴都說不清?！?/br>
    郭紹雖然懷疑他，但是畢竟沒有任何證據，如今打嘴仗，也沒有任何意義，手往內室一抬，“還請將軍移步一觀?！?/br>
    霍青兒是死在內室的，內室有一張及其奢華的雕花大床，離床不遠處，有一張紅木的圓桌，桌邊是四張圓凳?；羟鄡鹤趫A凳上，上身趴在桌子上，臉色也是一副驚恐萬狀、死不瞑目的樣子，嘴角微有血跡。

    歐陽昱覺得這表情頗眼熟。方才那個后巷里的死者也是這樣的表情。

    “郭統領，這次霍監軍帶來的侍衛，都是你的人嗎？”歐陽昱一邊查看著霍青兒的尸身，一邊問郭紹。

    郭紹此時也沒什么可隱瞞的了，“多數是我的人，也有幾個是監軍大人自己的人?！?/br>
    歐陽昱聽完一時沒有作聲，而是檢查完了之后，才直起腰，眼含深意地看了郭紹一眼，語帶同情，“那就難怪了?！?/br>
    “什么難怪？”郭紹被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說得心中一跳。

    歐陽昱微嘆了一聲，“郭大人……”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將嗓音壓得極低，“不妨去查查自己的手下，還有霍監軍帶來的人，看看是不是少了什么人。少的又是誰的人?！?/br>
    郭紹心中陡然起了不好的預感，“歐陽將軍這是什么意思？”

    歐陽昱用手比劃了一下，讓他切莫高聲，“此事，事關重大，有些事情我暫且不方便對郭統領明言?！?/br>
    郭紹愣了一下，剛才自己還在懷疑歐陽昱是幕后黑手，怎么聽歐陽昱的暗示，似乎這里面還有文章呢？

    歐陽昱狀似不經意地又問了一句，“不知道霍監軍來到歸州之后，每日的進出，跟什么人來往，都干了些什么，郭統領可都知曉？”

    郭紹剛想說那是當然，霍青兒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只知道狐假虎威的太監，最愛擺架子，又怕死的很，走到哪里都是一堆的侍衛跟著，便是睡覺也有侍衛守在房外。

    可一抬頭，就看見歐陽昱正背對著門口的人，悄悄沖他使眼色。

    郭紹到了口邊的話硬生生地改了，“我們的職責是保護監軍大人的安危，但是監軍大人每日見什么人，做什么事，卻不是我們能管的?！?/br>
    “那么監軍大人可有讓你們去做些什么事情，比如跟什么來路不明的人聯系過？”歐陽昱的下巴朝北方微微一揚。

    那是隴西的方向。

    隴西？一片森森的寒意滲進郭紹的后背，“歐陽將軍這是什么意思？”

    歐陽昱的眼神中帶了些憐憫，“郭統領還是先去查一查自己的手下吧?；舯O軍的尸身，我就不領走了，勞煩統領看管好?！?/br>
    郭紹驚疑不定地目送歐陽昱離去。

    旁邊有侍衛湊過來問，“統領，這下子，我們回去可怎么交差??？”

    “交差？”郭紹冷笑一聲，“你們聽明白歐陽昱的暗示嗎？只怕這個死太監背著我們還干了些什么齷齪事，現在我們可能沾了一身腥還不知道呢?！?/br>
    侍衛也被嚇了一跳，“什么事？歐陽將軍沒說清楚嗎？”

    “換你，你會說清楚??？”郭紹氣得伸手給了他一下，“他肯透口風就很給面子了。去查，將來到歸州后，所有人的行蹤都報上來。還有，現在把所有人都招回來，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在這里。我便是要找歐陽昱算賬，也得先弄清楚我的人到底是不是有問題?！?/br>
    侍衛有些為難，“統領，我們的人還好說，可是監軍大人帶來的那些人？”

    郭紹冷笑，“重點就是查他們，用上些手段也不妨，反正我們現在已經討不了好了，誰要是還敢擺那個臭架子，就是心虛有鬼，老子絕對不讓他好過?！?/br>
    侍衛明白，立刻領命去了。

    說唱俱佳演了好一出迷魂記的歐陽昱離開了大院，趕回了軍部的內堂，抓起了桌上的茶壺一口氣就灌了一半。

    “趕緊喊淮安過來?！?/br>
    顧淮安急匆匆地再次趕了過來，“怎么樣？”

    “好歹被我糊弄過去了?！睔W陽昱的此刻的腦海中簡直是狂風暴雨一片，一環扣著一環的計劃像走馬燈一樣飛速閃過，“趕緊把那些東西都撒下去，好讓郭紹挖出來?！?/br>
    顧淮安有些擔心，“昨天你不是還說能不用就不用嗎，這要是讓郭紹真的琢磨出些馬腳，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br>
    歐陽昱的腦子陡然就開了個小差，摸著下巴嘿嘿一笑，“這話今天也有人跟我說了?！?/br>
    “然后呢？”顧淮安眼巴巴地望著他。

    歐陽昱朝他燦然一笑，一臉春意正濃的余波蕩漾。

    顧淮安摸了摸手臂上暴起的雞皮疙瘩，“打住，不用說了，我知道是誰說的了。小七嬸是吧！”

    歐陽昱頗覺遺憾，“真可惜，那么好的主意用不上了，這霍青兒死的真不是時候?！?/br>
    顧淮安差點兒給他跪了，“小七叔，正事要緊?！?/br>
    歐陽昱，“對對，那些兵重新都安頓好了沒有？”

    “重新打散了，名冊也用回原來的，特地給霍青兒準備的那份已經燒了?！?/br>
    歐陽昱點頭，“那就好?，F在我們就把原來給霍青兒準備的東西都撒出去，讓郭紹挖。等他費勁心思挖出來，還得再費勁心思再把一切都抹除掉。我們只要在旁邊幫他看著些，確保他的人不要出意外就行?！?/br>
    “他會不會信？”顧淮安還是有些擔心。

    歐陽昱笑了笑，胸有成竹，“我們要做的，不是要讓他相信我們，而是要讓他取信我們，要讓我們相信他，讓我們不疑心他。讓我們的人跟著他一起查，步步緊逼，但是事事都晚他一步。等他覺察出所有的證據都對他和霍青兒不利的時候，他絕對不會把這些把柄交到我們手上。你呀，就等著他到時求著你吧?！?/br>
    這是生生要把郭紹逼進坑里啊。顧淮安嘖嘖兩聲，心里有些不忍。

    歐陽昱一臉沉重，差點兒把“你怎么不懂我的苦心”寫在臉上，“那你說怎么辦？把謀殺監軍的這個鍋背上？還有那個郭紹，無心作惡是真的，為虎作倀也是真的。我不過略使手段將他逼回京城，別在這里揣著明白裝糊涂地惡心人?！?/br>
    顧淮安翻了個白眼，能把一肚子陰謀詭計說得如此用心良苦的，也就是他歐陽昱了?！拔抑懒?，立刻就去辦。您還有什么吩咐？”

    歐陽昱想了想，“全城布防，我倒要去會會那個兇手，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人，還讓老子背鍋，他問過我了沒？”

    顧淮安一時無語，看著他那相貌堂堂、就差寫上正義凜然的臉，再看看他損招百出的流氓行徑，對于“人生險惡”這個詞，每天都體會得更深刻一點。

    第52章 坦白

    在謝晗夫婦的偏院里，依舊安靜如常。昨日宋臻告知謝晗，說要去看完宋鸞娘。謝晗便給李霮也放了假。

    老頭兒正悠哉悠哉地躺在院中的躺椅里，拿著本書蓋在臉上，晃晃悠悠地曬著太陽。老太太拿著一籃針線，坐在廊下，不急不忙地在縫制衣服。

    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下一刻就被火燒眉毛一樣急匆匆趕回來的陸瑯瑯給打破了。

    “你們沒事……??！沒事就好?！标懍槵樧ミ^小幾上的茶壺，仰頭猛灌了一通。

    謝晗拿下臉上的那本書，奇怪，“你怎么了？又闖禍了？”

    陸瑯瑯痛心疾首，“阿翁，你瞧我是那么不穩當的人嗎？”

    謝晗從鼻子里哼了一下，表示一下由衷的鄙棄，然后又躺了回去。

    陸瑯瑯狠狠地搖了他那躺椅兩下，“有事兒跟您說呢。那個監軍太監的一個親信死了?！?/br>
    謝晗伸展了一下后背，沒當一回事，“死就死了唄?！?/br>
    “可是他是在霍青兒見過李霮之后死的?！?/br>
    謝晗猛的坐了起來，“你說什么？”

    陸瑯瑯一雙杏眼瞇成了危險的弧度，“阿翁……”她拖長了音調，“你有事兒瞞著我?！?/br>
    謝晗這老狐貍，哪里是兩句話就能詐出來的，倒打一耙，“你這孩子，有事說事，就這么點事還要耍心眼使詐?！?/br>
    “不對，你有事瞞著我，而且是跟李霮相關的事兒，對不對？”陸瑯瑯不讓他左右言它。

    “我有事兒瞞著你？”謝晗一臉誠懇，“我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但是這可不能說是我瞞著你?！?/br>
    “阿翁！”陸瑯瑯跺腳，“你要是不老實說，我就不管李霮了?！?/br>
    “李霮怎么了？”謝晗慢條斯理地問，一副你愛說不說的樣子。

    陸瑯瑯無法，只好將今日餅鋪外、全喜軒里面，李霮和啞仆的反常表現都一一道來。最后，“我是怕啞仆就是兇手，怕他再對你們不利，所以才著急忙慌的趕回來。誰知道阿翁你還是不說真話?！标懍槵樢桓庇謿庥治臉幼?。

    “嗯?！敝x晗笑了一聲，“你想知道什么真話？”

    “李霮到底是不是皇太孫？”陸瑯瑯直接問出自己心底一直以來的猜測。

    這一下連謝老夫人都笑了。

    謝晗拿起書敲了敲她的腦袋，“都跟你說不是了，一根筋兒的小家伙?！?/br>
    “真不是？”陸瑯瑯有點懵，不對啊，情節不應該這么發展啊。

    “唉～”謝晗無奈地長嘆了一聲，拿這個咬定青山不松口的小姑娘真的是沒辦法，“你去看看李霮回來了沒有，把他叫到我這里來，要是那個啞仆也在，把那個啞仆也叫過來?！?/br>
    陸瑯瑯最不喜歡這種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覺，立刻就趕去了李霮的院子。

    宋夫人給李霮安排的客房其實挺清靜的。陸瑯瑯趕過去的時候，那院子倒也安靜，只有一個小廝在院中守著茶水，看見陸瑯瑯忙過來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