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天色驟變,又一陣細雨落下來,雨勢也越來越大。 江窈手背一涼,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人攬到背上。 他的肩胛骨堅硬又寬闊,她下意識圈過他的脖頸,白生生一段手腕掛在他肩上。 謝槐玉眉鬢里染上雨意,江窈不是憑白受人恩惠的人,她不是頭一次承他的情,有一就有二,相比上次,她甚至覺得沒由來的心安理得。 反正他也占過她便宜,她占他這一次便宜也算不上什么。 江窈將斗笠扣在他發髻上,她頭一歪,栽在他后頸的位置,笑吟吟看著自己一舉兩得的杰作,“這樣就可以了呀?!?/br> 由遠及近的雅舍,小廝一改之前的木頭臉,目瞪口呆看著謝槐玉背上的江窈,“謝……謝相?!?/br> 謝槐玉輕輕嗯一聲,旁若無人的背著她進去。 看來謝槐玉和那位老人家似乎淵源頗深。 江窈這才發現里面別有洞天,青松翠柏里的水榭樓閣,依著覓渡湖而建。 怪不得叫雅舍,原來是前三進后三進,內有乾坤。 謝槐玉輕車熟路的推開門,江窈被他放在架子床上,動作小心翼翼。 她眨了眨眼,眼睫濕濡,眸光里泛著霧氣,懵里懵懂的模樣。 江窈頓時覺得手上空蕩蕩的,沒個著落。她想起謝槐玉虎口涼薄的觸感,不僅看著賞心悅目,摸起來手感也好極了。 謝槐玉取下斗笠,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江窈暗罵自己走火入魔,真正兒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她可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她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朝外頭看了一眼,檐下掛著淅淅瀝瀝的雨簾,忍不住感嘆道:“這是哪里來的神仙洞府?” “閑下來就往這里跑的人是誰?”謝槐玉不但沒有替她答疑解惑,還奚落她,就小公主這樣的,被人騙得團團轉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你也敢來?!?/br> “我沒有進來過……”江窈越說聲音越低,她忽然頓住,不對呀,謝槐玉有什么資格說她的不是,她完全沒必要在他面前心虛。 道理不假,江窈卻也不敢直接說出來,誰叫人家剛剛又跟救世主降臨似的幫過她一遭呢。 但她心里卻藏不住事,隨口啐了一聲老東西,聲音壓得很低,像蚊子叮。 江窈是不指望自己能叮他一口包的,但她沒想到謝槐玉耳力會出乎常人的敏銳。 “老東西?”謝槐玉差點被她氣笑,薄唇重復著她的話。 “謝相聽岔了?!苯汗麛嗖怀姓J,外頭的雨聲漸漸變小,她正想著要不要讓謝槐玉找個拐給自己,“連枝找不到我,該著急了?!?/br> “你還知道連枝會著急?”謝槐玉低了低下頷,“我以為連枝不會著急?!?/br> 江窈聽得一頭霧水:“什么跟什么啊……” 她靈光一現,聯系到之前在靜安寺騙他的那次,她和他說自己叫連枝,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太年輕太天真。 “好吧,我確實在著急?!苯簲偸?,她指得是崴腳的事,“有那么一點點吧?!?/br> 然后兩個人就展開了牛頭不對馬嘴,風牛馬不相及的一番對話。 “當真?”謝槐玉坐在塌邊上,直視著她的眼睛。 “當真?!苯赫嬲\的點頭。 謝槐玉挑眉,“秦世子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地方?” 江窈:“……”怎么謝槐玉也開始亂點鴛鴦譜啊。 她總算有點明白了,他也沒有那么神通廣大嘛,還不是照樣跟那幫凡夫俗子一起人云亦云,以后可別再充什么洞悉世事的派頭,連最起碼的理解能力都沒有。 還好意思為人師表,呸。好不容易逮住他一個笑柄,江窈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她沒有想過,謝槐玉可不單單是聽了流言蜚語,怕不是中過降頭后又耳鳴了哦。 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沒有占過上風,這次終于被她逮到機會,裝什么蒜啊,他這智商下線的可真是徹徹底底。 江窈清了清嗓子,半搭著眼睫,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在閃躲他的目光。 “秦世子論才學……”好像擺著他面前不值一提。 “論相貌……”更不值一提,“總之,我和他相處的十分愉快?!?/br> 江窈純粹想試試謝槐玉還能誤會到什么地方去,她和誰好,礙著他什么事。同樣的道理,她和秦正卿不好,那也輪不到他問。 她存心得寸進尺,顯然忘記謝槐玉的秉性,他只會比她更得寸進尺。 “小沒心肝的,”謝槐玉撈起她的腳踝,指腹摩挲在她的羅襪邊緣,“你說說看,你都對得起我么?”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墻角沒聽全,再加上關心則亂23333 第53章 江窈一時吃痛,死死的咬著下唇,細碎的嚶嚀及時逸在唇間。 一對秀致的眉頭輕蹙,謝槐玉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輕輕摁過她的腳踝,“這里?” 其實不止是疼,她的羅襪半褪,他粗糲的指腹狀似無意刮過,甚至帶起一陣癢酥酥的觸感。她的裙裾攤在塌沿上,無措的捏著手,這讓她很不自在。 江窈當然不會肯對他說這些,試圖從他掌心里逃離,不著痕跡的朝邊上挪過去。 “做了虧心事就裝啞巴?”謝槐玉看出她的企圖,也不攔她,等她挪到一半又重新捉住她,這次沒有碰到她腳踝,而是拿捏在上三寸的位置,“虧你做的出來?!?/br> 他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奚落她的“虧心事”,還是在指她在他面前耍小花招。 她猝不及防遭他這么一拉,有些狼狽的仰頭摔在塌上,鬢邊的珠花一顫,落下兩縷碎發垂到肩頭,謝槐玉不動聲色的看著她,十分樂在其中的模樣,她撐著手肘坐正身子。 江窈耳根一熱,連眼睛都不好意思看他,倒很像是虛心。 直到腳踝一涼,謝槐玉低眉,似乎是在端詳她的傷勢,江窈眉目一跳,她心虛個什么勁啊,他說得理直氣壯,唬人的功夫一套套的,隨口就給她扣個帽子,這誰受得了? “別……”江窈傾身去拽他的袖口,她挺佩服自己的韌帶,練了那么多年民族舞沒白練,戲沒拍幾部,敢情都用到現在了。 而且和謝槐玉有段時日不見,蒙上臉光聽他這話,她還要以為他是江煊附體,什么對得起對不起,跟個小媳婦似的,弄得她像個負心漢,做了什么玩弄他的事一樣。她冤枉啊,再說了她從來都不是那種撩完就跑的人。 江窈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她好像沒有色迷心竅,對他做過什么越界的事情吧,連手都沒正經摸過一回,唉,即使有過她也不記得,也有可能是酒后誤事說過什么糊涂話,這玩意和男人床上話是一個道理,她覺得他應該給予理解。 反正她不記得的事,她是不會認賬的。 江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倒是他對自己做過不少越界的事,逮到點機會就開始戲弄她。 “謝相莫要不分青紅皂白?!彼恼Z氣不善,“我光明正大,還怕你這個?” 她的羅襪滑落,露出細嫩又白凈的肌膚,清瘦的腳踝,踝骨的位置有些紅腫,腳趾像嫩藕芽兒似的。 謝槐玉的聲音變得低啞,“合著你還想和他光明正大?” 她想過掙扎,不安的扭動著腰,恨不得起身和他打一架。 計劃的很完美,事實上,下一秒他已經扼住她的膝蓋,江窈再也動彈不得。 她伸手去推他,謝槐玉壓過她的手背:“別動?!?/br> 江窈一點兒都不喜歡被人掌控住,尤其是像現在這樣,這讓她覺得沒有安全感。無意間牽扯到腳踝,絲絲麻麻的痛感,她自己也不好受,霧蒙蒙的眼眶,泛著淚光,無奈又拿他沒辦法。 她氣極了,干脆拿話噎他:“你才是沒心肝的,你這個浪蕩登徒子,你還棒打鴛鴦,不像我為人磊落,你每天一睜眼都想著圖謀不軌……” “該!”謝槐玉吐出一個字。 江窈更無力了,枉費她浪費精力給他批這么一連串的罪名,結果他不為所動,可見她再說什么不好聽的,他都會自動產生免疫。 她想都沒想,幾乎是下意識便嗑到他的虎口上,嗷嗚一口咬下去。 謝槐玉沒說話,她的唇柔軟又溫潤,如果不是她在暗自較勁的話,看起來倒很有纏綿的意味在里面。 其實她也是心疼的,主要是舍不得他那雙手。本來挺無暇的,被她這么一咬,一排紅彤彤的牙印,深淺不一,怪難看的。這樣也好,省得他再到處禍害人。 認真說起來,謝槐玉渾身上下最禍害人的應該是他那張臉,至少在她目前看來是的。 若是能在他臉上啃一口就好了,她肯定讓他分分鐘破相,不僅不能禍害人,只怕到時候都沒臉見人。 越想越不像話了,江窈偷偷擰一把胳膊肘,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啊,時刻保持清醒。 “現在扯平了?!苯阂崎_眼,索性眼不見為凈。 謝槐玉從柜子里取出藥酒,均勻的攤在掌心里,抹在她腳踝上。 他不回應的態度,讓人摸不著頭腦。 江窈從底氣十足,一下子變得心虛不已,好像她在無理取鬧,而他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自己計較。 不得不說,謝槐玉推拿的手法真不錯,乍一看挺像那么回事,江窈覺得他都可以開個瞎子按摩店,何必要死磕在大鄴的朝政上,弄得大家都不安生。她的目光落在他眉宇間,他的山根挺拔,眉眼染墨,甚至她都能想到他戴眼鏡的樣子,別人戴的話可能真的是瞎子摸象,他戴的話就不一定了,她不介意當一回象的。 小姑娘是個慣會小題大做的,一丁點痛都能被她哭得淚光花花,眼下都沒再吱聲,想來是舒坦的。 謝槐玉將藥酒收拾好,沒有再和她為難,“是我害的你受傷?” “不是?!苯豪蠈嵉?,她一向都很通情達理,她可沒有他那些歪風邪氣,成天顛倒黑白。 謝槐玉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那算什么扯平?” 江窈瞥到他虎口上的牙印,學他的口吻回敬道:“該!” 謝槐玉給她倒了杯茶水,“我確實是該?!?/br> 江窈怔愣的接過茶杯,總覺得他話里有話,甘苦的茶香在喉頭彌漫,“你似乎很熟悉這里?” 謝槐玉嗯了一聲,沒有告訴她原委的意思,“你出來身邊都不帶人的么?” “連枝不是人?”江窈抿了抿唇。 謝槐玉問她:“你在覓渡湖釣到過魚沒有?” “這是自然?!苯汗殴值目戳怂谎?,預感不妙,“難不成這里住著土匪?” 謝清嶸這個為老不尊的,也不知道是太寂寞還是什么,以前覓渡湖畔到這個時節都會有很多人慕名而來,偏偏都是空手而歸,這里頭的玄機么,看破不說破。 都是拜謝清嶸所賜,謝槐玉嚴肅的點頭:“對,就是土匪?!?/br> “你少糊弄人?!苯翰挪恍潘墓碓?,長安郊外會有土匪?簡直是笑話,說謊不打草稿,以為自己好騙不成? 謝槐玉沒有和她爭執,江窈看著他的背影,著急的喊住他:“你做什么去?” “……我去找連枝來接你回去?!彼恼Z氣平淡。 假惺惺,狐貍尾巴露出來了吧。擺明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虧她還當他真的改性,現在還不是急猴猴的想把她交給連枝。 江窈沒好氣道:“弄得誰稀罕見你似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