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百靈猶豫一二,又道:“太后還召了榮慶公主前去?!?/br> 輕城一怔:找榮慶去做什么,莫非那位是太后幫榮慶相看的駙馬人選?這位單二公子看上去人還不錯,配榮慶倒是可惜了。不過還只是相看,未必會成,而且,看榮慶上次對霍氏出手,顯然還未放下對姜重的執念。 主仆倆又閑聊了一會兒,夏淑妃那邊派人來請。 夏淑妃正在等她,姜羨魚竟也在。 夏淑妃已經知道了她和杜家解除婚約之事,皺眉抱怨起來:“那孩子我原看著還好,沒想到竟是這么個拎不清的?!倍喷撬H自挑的人,當時覺得家世、人品、相貌都過得去,也算配得上輕城,沒想到竟會鬧出這樣的事。她不由覺得大失顏面。 姜羨魚向輕城行禮,關心地詢問:“公主可還好?” 輕城抬眼,看到他與她一模一樣的桃花眼中流露的關切,心中微暖:“我沒事?!焙鋈幌肫?,“他那樣是你打的?” 姜羨魚目中閃過冷意:“我只恨打輕了,沒能把他打清醒?!?/br> 輕城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原就是這樣的人,若是打一頓就能明白過來,早就能明白了,也不會落到這地步?!?/br> 姜羨魚后悔:“當初我就不該把他引薦給公主?!?/br> 夏淑妃插進來道:“羨魚何必自責?這本是我的主意?!?/br> 姜羨魚性子活躍,交游廣闊,杜琮本是他的泛泛之交,只是后來夏淑妃讓他引薦杜琮,杜琮最后又被選中為榮恩的駙馬,姜羨魚才對他格外關照幾分。 交往深了后,姜羨魚也曾覺得杜琮未免過于迂腐天真了些,但婚事已定,杜琮又規行矩步,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怎么看做駙馬也算合格,他也就將隱憂埋在了心里。卻沒想到他竟能做出這等沒頭腦的事來。 他歉疚地看向輕城。 輕城對夏淑妃一貫對姜羨魚的維護早就習慣了,從前她還會心中酸澀,可自從知道自己不是夏淑妃親生的女兒,而姜羨魚又是自己的孿生哥哥后,這點酸澀早就不見了。 再說,她也沒有怪姜羨魚的意思。他對她從來都是極好的,杜琮這樁婚事也是自己同意的,怨不得別人。 她搖了搖頭道:“不關你們的事?!?/br> 姜羨魚道:“你回來之前我正和娘娘說,想接你出去散散心。也不要擺公主的儀仗,就打扮作普通女孩兒,痛痛快快地玩一天?!?/br> 可以嗎?輕城眼睛微亮。 “去吧,”也不知是不是心有歉疚,還是給姜羨魚面子,夏淑妃難得慈愛,“我會和皇后娘娘說?!?/br> 第60章 斜月如鉤, 爬上柳梢, 留下婆娑的樹影。一輛不起眼的平頭黑漆馬車在月色中馳過小巷,停在巷尾的小院前。 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院,樸素的清漆木門,青石磚砌的圍墻里探出一枝嬌艷欲滴的紅杏。 趙璽跟著梁休走下車,皺眉道:“這是什么地方?” 梁休笑得賊忒兮兮:“能讓你成為真正的男人的地方?!?/br> 趙璽一腳踹了過去:“說人話!” “有話好說,別動粗!”梁休手忙腳亂地躲開, 舉起雙手道, “我只是遵照陛下的旨意罷了?!?/br> 梁休心里苦, 他好不容易從書院溜出來, 和狐朋狗友喝著小酒, 聽著小曲兒, 正當快活似神仙, 卻被一道圣旨召進宮中面圣。 面圣也就罷了, 身為內閣首輔的幼子,他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誰曾想宣武帝見到他的第一句話竟是:“聽說梁卿愛子倜儻出色, 是風流行首, 花中英雄?” 邊上梁閣老臉皮都紫漲了, 狠狠瞪了他一眼,請罪道:“臣教子不嚴,那都是小兒不懂事時做下的荒唐事?!?/br> 宣武帝倒是和顏悅色,叫梁閣老起來:“朕沒有問罪的意思,倒是有幾分羨慕?!?/br> 羨慕?梁閣老和梁休面面相覷, 宣武帝道:“梁愛卿,有些話,朕想單獨和令郎說?!?/br> 梁休被留下來接受重任,死活沒想到宣武帝交給他的竟是這樣一個任務。也不知宣武帝從哪里知道他在書院和趙璽關系好,要他帶趙璽好好見識見識風花雪月,知曉男女之事。 梁休:“……”接過這個燙手山芋欲哭無淚。他要能搞得定趙璽,也就不會心甘情愿給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家伙做小弟了??杀菹陆鹂谟裱?,將重任交給了他,他怎么也得硬著頭皮把事情辦好。 于是,一出宮,他就把趙璽帶到了這個小院前。 趙璽拔腿就走。 梁休一把拉住他:“你就可憐可憐我,總要給陛下一個交代?!?/br> 趙璽眉頭皺得越發深。 梁休道:“周起幾個也在,你上次不是說對關外的皮毛生意感興趣,想插一腳嗎?正好那邊來人了,我們去看看?” 周起也是他們在西嶺書院的同窗,父親是兵部侍郎周宏遠,和趙璽梁休他們算是玩得比較好的。 梁休又補充道:“這個地方一般也不接待外人,還算干凈?!?/br> 趙璽勉強點了點頭。 梁休上前敲門,敲門聲極有規律地長短交替。不一會兒,一個漂亮的小丫頭走了出來,看到他們,甜甜地笑道:“梁公子可算回來了。這位是?” 小丫頭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只穿了件淺粉色的抹胸,束著雪青的裙子,外面披了層薄紗,行動間,隱隱能看到雪白的胳膊和肩膀。 穿這么少,也不怕冷?趙璽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沒有理她。 小丫頭何曾被人用這樣嫌棄的目光看過,笑容頓時僵硬起來,望著梁休隱隱含淚:“梁公子?!?/br> 梁休頭痛:“別管他是誰了,先帶我們進去?!?/br> 木門內別有乾坤,竟是一個極大的園子?;痉鍪?,假山流水,亭臺樓閣錯落有致,隱隱有靡靡絲竹之音傳來。 里面酒過三巡,正當放浪形骸。 周起是個面白無須,個子不高的青年,懷里摟著一個衣衫凌亂的美人,享受著美人以口喂酒送食。他對面一個虬髯漢子左擁右抱,不時在這個身上親一口,在那個身上摸一把,高興起來,索性把一人直接按在身下亂親。其余幾人身邊也各有一個打扮妖嬈、嬌聲嚦嚦的美人。 周起一回頭就看到了梁休,大笑道:“你小子不是被陛下召去了嗎,怎么又回來了?就這么舍不得我們芙蓉姑娘?” 眾人哄堂大笑。 趙璽在梁休后面露出臉來。屋中的笑聲頓時如被卡住脖子般,戛然而止。 周起揉了揉眼睛,一把推開懷中的美人跳了起來,連美人在地上嬌滴滴地呼痛都顧不得了,不敢置信地道:“你怎么把他帶來了?” 梁休木著臉道:“正好碰到了,帶他來見識見識?!?/br> 周起抹了抹額角的汗:“見識見識啊,對,也該見識見識了?!?/br> 趙璽皺眉要說話。梁休趕緊對他使眼色,做出拜托的手勢。 趙璽勉強走過去。 周起忙要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他。 趙璽見他位置前一片狼藉,還沾染了美人的口脂,厭惡地擺了擺手,隨便找了個干凈的位置坐下來道:“你們繼續,不必管我?!?/br> 可他板著臉往那里一坐,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別人看著,要做什么都沒興致了。一時場中奇異地安靜下來,只余那虬髯漢子興奮的喘息聲與他身下美人的哭喊聲。 梁休不由暗暗叫苦:他就知道會這樣,所以他以前從不敢帶這位來這種場合。若不是宣武帝把任務交給了他,他才不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虬髯漢子察覺到氣氛異常,醉眼迷離地抬起頭來,驚訝道:“這位是?” 周起剛要開口,梁休搶先道:“這位是趙三公子?!敝芷饡?,知道趙璽不愿暴露身份,對虬髯漢子道:“三公子是和我一起合伙的?!庇謱w璽介紹道:“這位龐大勇龐爺,是從關外來的?!?/br> 龐大勇見趙璽小小年紀,心中狐疑,只當是哪家的小公子出來玩票的。又見趙璽鼻梁高挺,眼眸深邃,一張帶著異域風情的臉俊美無倫,不由心癢,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三公子好相貌,我敬三公子一杯?!?/br> 趙璽目光微冷,抬起酒杯,略抿了抿。他最不喜的便是別人拿他的容貌做文章,何況,jiejie三令五申,不許他多喝酒,他若不是和十分相熟的人在一起,酒一向不多沾。 龐大勇不滿:“三公子就喝這點?” 趙璽將酒杯拿在手中把玩著,沒有回答他。 龐大勇臉色沉下,將手中酒杯塞給旁邊的美人道:“去,給三公子敬個‘口杯’,若做不到,老子饒不了你?!?/br> 美人害怕得渾身一抖,舉著酒杯起身,妖妖嬈嬈地走了過來。她身上的輕紗先前已被龐大勇扯落,只余繡著蝶戀花的粉紫色抹胸,露出了大片雪白雪白的肌膚,行動間,腰肢扭動,活色生香。 她走到趙璽面前,跪坐在他側前方,仰起頭,眉目含春地喊了聲:“三公子?!?/br> 趙璽目光淡漠地看著她,如視無物。 美人心里打鼓,繼續嬌滴滴地道:“奴敬公子一杯?!焙攘艘豢?,身子仿若沒有骨頭地倒過來,嬌艷紅唇湊向趙璽。 竟是要以口渡酒,哺給趙璽。 周起心中一跳,正要開口阻止,梁休對他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周起不明所以:難道就看著他們這樣找死? 梁休心想:說不定這位就忽然開竅了?如斯美人,是個男人都得心動啊。 然而,他明顯想多了。 下一刻,美人一聲驚呼,栽倒在地,一口酒噴得到處都是,狼狽異常。原本坐在她面前的人卻不見了。 梁休懊惱地扶額。 龐大勇的臉色不好起來:“三公子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趙璽連人帶椅子平移了三尺,聞言,慢條斯理地抬起手,托住下巴,神情囂張:“不給面子那又如何?”一個小小的皮毛商人,不知扯了誰的虎皮做大旗呢,也敢強迫他? 龐大勇一噎,醉意上頭,一拍面前的案幾站了起來:“好個不識抬舉的東西,今兒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br> 他踉踉蹌蹌地過來,硬把酒杯往趙璽面前湊。 周起在龐大勇說出那句話時就已嚇出一身冷汗,惹誰不好,偏要惹這個小祖宗。見勢不妙,他忙給手下使眼色,幾個人一起上前,將龐大勇抱住往后拖。 龐大勇掙扎著,勃然大怒,指著周起道:“周公子,這就是你們合作的誠意?” 周起對他的態度卻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冷不熱地道:“你若不滿意,可以找別家?!?/br> “呸,”龐大勇火氣上來,“你們在耍爺爺玩呢?今天你們要不叫這小子向爺爺喝酒賠罪,爺爺跟你們沒完?!?/br> 趙璽看向周起:“你就找這種貨色合作?” 周起一個激靈,苦笑道:“他是寧遠衛老金介紹來的,我們也是第一次見面,沒想到……”竟是個沒眼色的,喝了點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什么人都敢得罪。 龐大勇還在嚷嚷:“哪里來的小雜種,給臉不要臉,知不知道爺爺是誰的人?不想和爺爺合作,有的是人排隊求爺爺合作……” 氣氛陡然陰冷下來,周起瞥見趙璽臉色,心里一個咯噔,厲聲道:“你們都是死人嗎?由得他這樣滿嘴噴糞!”這位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三皇子的血統問題乃大忌諱,上一個敢這么辱罵趙璽的人,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讓他說!”趙璽的聲音極冷,目光如刀劍冰霜,剜骨生寒,“我倒想知道,他主子是誰,有這么大的底氣?” 龐大勇得意洋洋地道:“我乃簡王門下?!?/br> “簡王?”對手太弱,趙璽陡然就沒了興致,百無聊賴地吩咐道:“丟出去,先打折兩條腿,留口氣交給京兆尹?!焙喭跏切涞鄣氖?,素來膽小如鼠,龐大勇拿他來唬別人也許有用,唬自己?算他倒霉。 周起幾個一聲都不敢吭。 梁休驚訝:“你這幾年倒當真開始修身養性了?!壁w璽最忌諱的就是身上的胡人血統,換了他剛認識趙璽那會兒,有人敢如此當面揭他的短,直接打死都是輕的。 趙璽眼皮微掀,看了他一眼。梁休摸摸鼻子,不敢作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