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錢小二將羅襪收入早就準備好的袋子中。 榮慶大著膽子問:“我們現在總可以走了吧?” 趙蠻吩咐:“小二,阿卞,送兩位公主離開?!?/br> 福全猶豫了下,難得良心發現:“那榮恩呢?” 趙蠻冷笑,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我們的賬還沒算清呢,福全皇姐要是擔心她,可以留下來一起算賬?!?/br> 榮慶扯了扯福全,福全垂頭喪氣,給了輕城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屋內只剩了趙蠻和輕城兩人。 輕城別過頭不看他,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般落個不停。趙蠻原還怒氣沖沖,見她這副模樣,頓時全沒了脾氣,無奈道:“姐,你真是我姐!是你踩我的臉,怎么比我還委屈的樣子?” 輕城氣惱道:“你自己做的混賬事,這么快就忘了?” 趙蠻煩躁:“我做什么了,值得你這樣?” “你做什么了?”輕城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隨隨便便脫女孩子的鞋襪你還有理了?” 趙蠻疑惑:“不能脫嗎?” 輕城:“……”片刻后,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你是不是經常做這種事?”都習以為常了。 趙蠻瞠目,嫌棄道:“怎么可能?誰會喜歡看別人的臭腳?又不是有毛病?!?/br> 這混蛋,干了壞事不承認,還要鄙視別人是臭腳? 是可忍孰不可忍,輕城越簡直氣炸了,一腳再次飛出:“你的腳才臭!” 這次趙蠻有了防備,及時抓住她道:“你還踢?剛剛的賬還沒算呢?!?/br> 輕城道:“放開我!”掙了幾掙,沒能掙脫,她的力氣實在拼不過他。又見趙蠻神情兇狠,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一口氣差點上不來:明明是自己吃了虧,卻和這混蛋說不通,搞得反倒像自己理虧似的。 她忽然意識到:他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觀念,壓根兒不懂他剛剛究竟做了什么好事,她大概只能白白吃了這個虧。 她一下子理解英王為什么一定要趙蠻好好學習的苦心了。這家伙不通人情,不講道理,膽子又大,犯起渾來,殺傷力實在驚人。 她這是做了什么孽,攤上這么個混球弟弟?她越想越憋悶,眼淚又開始在眼眶中打轉,纖長的眼睫瞬間掛滿珠淚。 趙蠻猝不及防:“喂,你怎么又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輕城充耳不聞,自顧自傷心。 趙蠻道:“你再哭,再哭我就找你算賬了!” 輕城理也不理他,站起身轉身就走。 趙蠻拉住她,她淡淡道:“放開我?!甭曇舨淮?,可那語氣,那神情卻叫趙蠻心口一涼,不自覺地松了手。 輕城向外走去,趙蠻跟在她后面,才走了兩步,她冷冷道:“不許跟著我!” 趙蠻腳步一頓,心頭悶得慌。眼見她遠走越遠,他忽然反應過來:他干嘛要這么聽她的話?三步并作兩步趕到她面前,攔住她道:“要走可以,先把話說清楚?!?/br> 輕城道:“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br> 趙蠻心口一刺,頓時跳腳:“你說什么?” 輕城見他兇神惡煞的模樣,瑟縮了下,卻還是倔強地抿緊了嘴。 恰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乒乒乓乓之聲,幾個御前侍衛打扮的人沖了進來:“榮恩公主可在?” 輕城訝然看過去:“我在?!?/br> 侍衛中一個頭領模樣的人現出喜色:“臣奉福全公主之命,特來接應公主?!?/br> 輕城點頭,向他們走去,趙蠻臉色鐵青,過來抓她:“不許過去!” 輕城一閃,躲到了侍衛頭領后面,幾個侍衛立刻上前攔住趙蠻。 趙蠻大怒,直接一拳轟出,頓時和幾個侍衛打做一團。 輕城觀察片刻,發現趙蠻以一敵四,幾乎不出左手,倒也不落下風,放下心來。她懶得理他,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外面錢小二和那個叫阿卞的內侍也被幾個侍衛纏住了,她徑直下山,一路暢通無阻。 走到山下,發現除了百靈等在下面接她,福全和榮慶也在等她。 輕城意外。 福全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發現她除了眼睛哭得紅腫,并沒有什么事,放下心來:“你好歹是為我辦事的。正好賈統領帶人來接應我,我就讓他們上去看看?!?/br> 福全的性子其實也很簡單,只要捧著她,順著她,她就會庇護幾分;得罪了她,她就會記恨在心,一定要報復回來。 輕城謝過福全。 榮慶惡狠狠地剜了輕城一眼,催促福全道:“人沒事你該放心了吧,我們該回去了?!?/br> 福全想了想,對輕城道:“先跟我回云陽宮,我們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么辦?!?/br> 不同于下面兩個meimei都跟著自己的母妃住,福全身為嫡公主,獨自擁有一座宮殿。云陽宮離皇后所居坤明宮不遠,福全住進去前,內務府用心改造過,宮殿不大,卻是雕梁畫棟,金壁玉階,極為精致富麗。 幾人進了正殿,福全便將手下都屏退,先問榮慶:“你有什么好主意?”三個人都被趙蠻硬留了那樣私密之物,著實是個心腹大患。 榮慶皺眉道:“硬搶肯定不行?!毕炔徽f她們派去的人能不能勝過趙蠻,首先這種事她們就沒臉告訴侍衛。即使有可以信任的武藝高強的侍衛,搶的話動靜也太大了,萬一鬧得沸沸揚揚就得不償失了。 福全道:“難道就要任他擺布?你甘心就這么放棄姜重?” 榮慶自然是不甘心的,她站起踱了幾步,喃喃道:“或者去偷?” 福全道:“那混小子身邊沒我們的人,何況這樣的話,派去的人豈不是知道了……” 榮慶接話道:“當然不能告訴其他人,可若那個人本來就知道呢?” 福全一怔,順著她的目光落到輕城身上,心中一動:“你是說讓榮恩去?” 輕城愕然,連連搖頭:“我,我不成的?!边@兩個人是拿她當槍使當順手了? 榮慶臉上堆出笑來:“父皇讓三弟暫居長樂宮,你有大把的時間和他接觸,總能找到機會?!?/br> 輕城道:“可你今天對他說我是騙他的,他一定恨死我了,怎么會愿意讓我接近?再說,他對我提的條件就是要我離他遠遠的?!?/br> 榮慶有幾分后悔:早知道會這樣,她該把榮恩的身份多隱瞞一段時間的?,F在這樣麻煩得多,可也不是沒有辦法。 她教輕城:“你可以對他哭,就說是受我們的脅迫,說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他若愿意原諒你最好;若是不愿意,那就用水磨工夫,每天給他送送點心,找機會說說話,談談心,慢慢來,總能把他拿下?!?/br> 輕城:“……”自己還真是小看了榮慶。 * 趙蠻回到長樂宮的時候輕城并不在。趙蠻去她的寢殿晃了一圈,沒找到人,帶著一肚子氣拉了阿卞去西配殿練對打。 西配殿還未完全收拾好,自從那日早起練拳將輕城吵醒,趙蠻便將這邊最大的一間屋做了臨時練武廳,瞞著輕城每日在這邊練武。 父皇和輕城的擔心他能理解,可他不能接受他們全然不許他動的安排。 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他在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身手,除了先天的條件外,最重要的就是靠著每日的苦練。哪怕受了傷,在注意受傷部位不被牽扯到的前提下,他依舊保持住每天的練習量。 輕城這會兒卻在宣武帝的御書房中。 宣武帝看著頭一次來這里求見他的女兒,有些驚訝,卻很快和顏悅色地道:“坐吧?!庇址愿理n有德給輕城上了一盞銀耳羹。 輕城小小抿了一口銀耳羹,這才向宣武帝道:“女兒是為三皇弟讀書之事來的?!?/br> 宣武帝神情更和善了:“原來是為了蠻奴。只是,”他苦笑道,“那孩子實在不是讀書的料,這些年,朕不知為他找了多少名師大儒,一個個卻都被他氣跑了,實在是朽木不可雕也?!?/br> 輕城道:“兒臣聽說的卻不是這樣?!?/br> 宣武帝露出訝色。 輕城道:“兒臣聽說,是教三皇弟的那些人因他的異族血脈輕視于他,三皇弟受盡委屈,心中不忿,這才反抗一二?!?/br> 宣武帝勃然大怒:“休得胡言,蠻奴是朕的兒子,他們誰敢!” 輕城弱弱指出:“可他到現在連個正式名字都沒有,連皇家玉碟都未上?!?/br> 宣武帝啞然。 輕城道:“三弟一日沒有正式身份,只怕天下人就將輕視于他一日?!?/br> 宣武帝的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榮恩休要聽人胡說,蠻奴那性子,何人敢欺他?” 輕城道:“有時候,言語上的傷害,神態中的輕視看似無形,卻比刀槍棍棒更為傷人?!?/br> 宣武帝沉默了。 輕城道:“三皇弟還是個孩子,可不代表他感受不到別人的惡意,他那些舉動也不過是下意識地保護自己罷了??伤麤]有身份,這些問題始終都會存在?!?/br> 宣武帝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當初也是因為蠻奴年紀小,他母親又出了那樣的事,朕怕上玉碟時有人借此反對,傷害到他,這才暫緩了?!?/br> 輕城怔了怔:“他母親出什么事了?”她記得英王似乎也提及過,趙蠻的母親出了事,他才會被迫離開西北,回到京城。 宣武帝沒有答她,只道:“你的話朕會好好考慮的?!?/br> 輕城心中越發好奇,但也知不能再問了,對宣武帝道:“父皇,您剛剛也說過,三弟是您的兒子,上玉碟本是天經地義之事?!?/br> 宣武帝一震,半晌,點頭道:“朕知道了?!?/br> 輕城又問道:“那三皇弟重新上學的事?” 宣武帝道:“朕會仔細物色人選?!?/br> 輕城請求道:“不知父皇是否愿意讓兒臣參與找這個人選?” “你?”宣武帝訝異,仿佛不認識這個女兒般看了她半晌,見輕城表情誠懇,心中一軟,點頭允諾,“好?!?/br> * 趙蠻也不知又練了多久,錢小二過來通知他,說公主回來了。趙蠻動作一緩,阿卞忙跳出對打圈子,抹了把頭上的汗水。也不知這位發什么瘋,今天的攻擊格外兇猛,明明今天在斜陽閣已經大戰過一場了,回來還不消停。 錢小二道:“公主請殿下回去,說已經到每日懲戒時間了?!?/br> 趙蠻“哼”了一聲,心中暗暗得意:叫她躲他,回來還不是要見他? 哪知回了東暖閣,輕城卻不在,只有一臉茫然的畫眉候在那里。 趙蠻的臉色頓時變了:“她人呢?” 畫眉回道:“公主說,她答應了殿下要遠離,所以今日就叫奴婢過來服侍殿下讀書?!?/br> “咯嘣”一聲,桌角被趙蠻捏碎了一塊。 很快,趙蠻發現,輕城當真在貫徹當初答應他的遠離他的承諾。監督他受罰——缺席,一起用膳——取消,甚至有兩天清晨他再次故意在她寢宮外練武,她都毫無動靜。 趙蠻郁悶極了,這死丫頭是故意的吧?她絕對是故意的!很好,不理他是吧?他也不理她就是,看誰撐得過誰! 日子一天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