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她這是怎么了?”杜鵑看衛惠麗的狀態還算可以,估計前一天晚上應該是沒有出什么新的岔子,于是也放心了一點。 “沒事兒,”衛惠麗苦笑了一下,一咧嘴就牽動了臉頰的傷口,疼得她臉都要走形了,“我早上給她做早飯的時候,在她的飯里頭給她加了一點安眠藥,我已經好長時間都失眠睡不好覺了,所以之前去醫院看過,大夫給我開了點安眠藥,但是我怕我睡死過去之后,娜娜再做什么傻事,所以就一直沒吃過,沒想到這會兒派上用處了!我要是不這么干,她肯定要大吵大鬧,說我想把她關起來,想害她,不可能這么輕松就讓人給拉到車上帶去醫院里頭?!?/br> “你……其實早就有這樣的兩手準備了是么?”杜鵑聽出了一點端倪,“假如高蘭娜的情況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就把她盡快送去醫院進行系統治療?” 衛惠麗點點頭:“之前人家大夫什么都跟我說清楚了,就是那時候娜娜也沒有這種打人的毛病,我覺得她也沒礙著誰,所以不想讓她去被人當成精神病一樣對待,但是大夫說的話,我都記著,就怕萬一真的像人家說的那樣,越來越嚴重,到后來對自己對別人都有危險了,那我就必須送她去看病治病了?!?/br> 杜鵑沒有再去問醫生當時具體說了一些什么,反正他們也是要一起到醫院去的,到那里直接跟醫生溝通,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 于是她就簡單的安慰了衛惠麗幾句,讓衛惠麗上了他們的車,然后他們緊跟在救護車后面,一路來到了醫院,并且運氣還是不錯的,高蘭娜一直迷迷糊糊的睡著,中間醒過來了那么一兩次,也很快就睡著了。 “我沒有放那么多安眠藥,估計也是昨天折騰的,她也累……”衛惠麗跟在擔架車旁邊走,看著高蘭娜,眼神里滿滿都是心疼的對一旁的杜鵑說。 等到見醫生的時候,高蘭娜倒是醒了,醒了以后情緒果然非常的激動,掙扎著要離開,就好像是一頭馬上就要被屠宰的野獸一樣,張牙舞爪的做著最后的掙扎,杜鵑和唐弘業沒幫上什么忙,因為在醫院里畢竟還是有專業的醫生護士,很快他們就叫來了幾個身強體壯的男護士,控制住了高蘭娜之后,給她使用了適量的鎮靜類藥物,讓她能夠保持神志清醒,但是又不至于激動的大吵大鬧。 在醫生對高蘭娜的情況進行檢查的時候,杜鵑和唐弘業就陪著衛惠麗一起等在辦公室門口,那位醫生已經了解了杜鵑他們兩個人的身份和來意,并且也答應了等到處理完高蘭娜的治療問題之后,會跟他們好好的溝通一下高蘭娜存在的心理障礙和精神問題。 第四十四章 性格成因 在一系列的檢查工作結束之后,負責高蘭娜的那位醫生先把衛惠麗叫了進去,和她談了談,從醫生辦公室里出來的時候,衛惠麗的神色看起來是有些憂郁的,情緒低落的厲害,匆匆忙忙的對杜鵑和唐弘業道了謝,也沒有來得及說更多的話,就急急忙忙的去給高蘭娜辦理住院手續去了。 杜鵑和唐弘業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等到醫生忙得差不多,示意了他們一下,他們才推門走進了辦公室,打算好好的了解一下高蘭娜的情況。 高蘭娜的這位主治醫生姓蔡,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醫生,在聽杜鵑和唐弘業詳細的說明了一下高蘭娜和他們手頭那一起刑事案件死者之間千絲萬縷的關系之后,蔡醫生也有些吃驚和唏噓,更多的是一種無奈。 “我是真沒想到,高蘭娜的情況會惡化到這種程度,最初我之所以會尊重她母親不想讓女兒住院治療的這個決定,就是覺得這個女孩子的情況還沒有糟糕到需要隔離起來,可能相對自由和豐富多彩的生活,對于她的調整更有幫助?!辈提t生長嘆了一口氣,“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初就堅持勸她住院治療呢?!?/br> “蔡醫生,在你看來,高蘭娜是那種對人具有暴力攻擊的潛質,會做出比較不理智行為的類型么?”杜鵑問蔡醫生,“我對心理疾病這方面不是特別了解?!?/br> “正常,很多人都不太了解,”蔡醫生笑了笑,“高蘭娜現在其實已經不能單純算作是心理問題的范疇了。心理疾病其實也是精神疾病,只不過精神疾病和心理疾病之間存在著一個不是特別容易量化出來的界限,沒有超過界限的嚴重程度,就是心理疾病,過界了,那就是精神疾病。原本高蘭娜是沒有過節的,但是這一次來,她的問題比之前嚴重了很多,所以基本上已經到了臨界點了?!?/br> “之前高蘭娜的目前衛惠麗跟我們說,高蘭娜的心理障礙是叫做情感創傷綜合征?這是一個什么樣子的心理疾病呢?”唐弘業問。 蔡醫生擺擺手:“情感創傷綜合征只是當時她來就診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比較明顯的問題,實際上高蘭娜這個女孩子,她一步一步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背后的因素還是比較復雜的,她的心理問題,或者現在應該說是精神問題,并不是先天遺傳的那種,而是因為自己的后天性格逐漸惡化和形成的,這個女孩子我前前后后也跟她談過幾次,她的性格很成問題,這一點我和她母親也溝通過,也從她母親那里去嘗試著了解過她的一些成長過程中的情況,我可以很負責人的跟你們說,高蘭娜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一半的責任是在于她小時候的經歷,還有一半的責任是來自于她的家庭,或者說是來自于她的母親?!?/br> 杜鵑有些驚訝,她原本以為造成了高蘭娜變成今天這樣,應該一大半是來自于冷志強當初的行徑,沒有想到醫生一上來就給了她一個特別不一樣的答案。 “你覺得難以置信是不是?”蔡醫生對她微微一笑,“看著衛大姐是不是覺得她特別不容易,挺可憐的,這么多年為了孩子受盡委屈,含辛茹苦?” 杜鵑點點頭:“從她們母女兩個人這么多年來的經歷,確實給我這樣的感覺?!?/br>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蔡醫生立刻給杜鵑他們指出問題出在了哪里,“你們作為警察,只不過是在調查那個曾今跟高蘭娜有過關系的男人的時候,順便向高蘭娜了解一下情況,衛大姐就會跟你們說起她當初為了保住高蘭娜都付出了哪些辛酸,經歷了哪些不易,你們想一下,衛大姐平時對這些事情提起來的頻率會低得了么?在當初我第一次和高蘭娜見面的時候,衛大姐就跟我哭訴了好半天她為了這個女兒,忍辱負重,吃了多少的苦頭,后來我發現衛大姐說這些事,就有點像是祥林嫂的那個樣子,根本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傾訴欲?!?/br> “并且更重要的是,衛大姐在訴說這些往事的時候,一部分是控訴前夫一家的行為,還有一部分其實是在給高蘭娜加碼,用她為高蘭娜付出了多少,犧牲了多少,道德綁架自己的女兒,她其實骨子里頭想要的是高蘭娜因為這些對她心存愧疚,覺得虧欠了母親太多,并且因此在態度和行為上面變得乖順。這方面我也同衛大姐溝通過,我說她的這種行為會對高蘭娜造成一種投射,影響高蘭娜的思維和行為模式,但是很顯然,衛大姐是沒有聽進去的,所以才惡化到了今天這樣?!?/br> 杜鵑想了想,覺得蔡醫生說的還是挺有道理的,拋開親情和愛情的不同表現形式不談,單純去比較衛惠麗和高蘭娜的行為,其實不難發現這對母女有著很多的共同點,她們都是以為的隱忍和付出,并且反反復復的向對方傳遞一種“我為你付出那么多,你虧欠我那么多”的概念,試圖以此來讓對方感到歉疚,從而去回報她們,彌補她們。衛惠麗通過反復強調從小到大為高蘭娜做出的犧牲,試圖讓高蘭娜因為愧疚和感動,所以就放棄衛惠麗認為不對的感情和生活方式,而高蘭娜則通過對冷志強一味的隱忍包容,同樣的是希望冷志強對她愧疚感動,從而最終不再朝三暮四,能夠專情于她自己一個人,回報她之前付出的那些愛。 “衛大姐還太喜歡在高蘭娜面前強調離開丈夫之后的生活有多么難以支撐,她作為一個單身母親帶著女兒過日子,比起健全家庭要艱辛多少,”蔡醫生嘆了一口氣,“所以之前跟我打交道的時候,高蘭娜就流露出來過,她覺得對于女人來說,還是男人最重要,如果當初她mama沒有離開她爸爸,她們的日子就不會過成這樣。所以說衛大姐本人其實也存在一定的心理問題,只不過她年紀比較大了,行為上倒也沒有什么特別出格的地方,所以溝通之后,她對我們的觀點不是特別能接受,我們就也沒有太格外的針對她去做什么工作?!?/br> “那造成高蘭娜的心理問題升級到了今天這個程度的另外一半原因,就是她的那個‘男朋友’,”唐弘業聽完了蔡醫生的話,在一旁皺著眉頭問,“以你對高蘭娜現在病情的掌握,你覺得那個男人的言行有沒有可能給高蘭娜帶來直接的刺激?能夠直接激發了她的暴力傾向之類的那種?”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畢竟剛才我也看到衛大姐了,聽她說她臉上還有身上的那些傷口,都是被高蘭娜打的,如果不是你們在場幫忙阻止了一下,現在還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呢?!辈提t生十分無奈,“我之前接觸高蘭娜的時候就發現了,跟她有關系的那個男人,對她而言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又像是一種精神支柱,又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一方面高蘭娜把所有對于未來的美好期望,都幻想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這些美好期望也是她支撐自己維持住一個正常生活狀態的重要精神寄托。但是另一方面,那個男人我聽說對她的態度是并不認真的,所以這種抓不住的不確定和不安,又隨時都有可能給她帶來最嚴重的精神刺激?!?/br> “所以當初我就跟衛大姐說過,如果想要高蘭娜擺脫那樣的一種狀態,就得多方面入手,循序漸進,首先要給她創造一個相對積極樂觀的生活氛圍,減少在她面前怨天尤人,自憐自艾的次數,其次是幫她培養一點健康積極的興趣愛好,轉移分散她的注意力,把能夠支撐她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漸漸從那個男人轉移到別的更具有確定性的事物上面,平時帶她找心理醫生做一做心理疏導,幫助高蘭娜重新樹立一下人生觀,一點一點的幫孩子走出來。但是從今天對高蘭娜的檢查來看,衛大姐這些肯定是都沒有做到的,她的處理辦法太粗暴了,不但沒有辦法讓高蘭娜遠離問題核心,反而把她一點一點推了進去,徹底惡化了?!?/br> “那你在方才跟高蘭娜溝通的時候,你覺得她的思維和表達還算正常么?我的意思是說,她現在的精神狀態算是神志清醒的還是一種發病的狀態?”杜鵑問。 “她現在嚴格意義上來說,屬于站在了精神病和心理疾病的臨界點上面,可以說是輕度的精神病,也可以說是重度的心理問題。你們說的行為能力么……”蔡醫生斟酌了一下,“我覺得她的表述能力還是沒有問題的,基本上只要別涉及到太刺激到她的問題,思維都還是比較正常的,不存在胡言亂語的情況?!?/br> 既然不存在胡言亂語,那么她說的關于冷志強的孩子那部分,看樣子就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應該不是她主觀臆造出來的,并且聽著蔡醫生的意思,高蘭娜眼下的這種狀態下,最怕的是受刺激,不受刺激的時候還能夠基本保持正常,一旦受到了強烈的精神刺激,就會出現一些比較激烈的反應。 之前暴打自己的母親就是一個非常生動的例子。 “那……”杜鵑腦子里想著方才高蘭娜被帶來醫院之后的種種反應,也覺得有那么一點心里不是滋味兒,“現在那個男人已經在一場刑事案件當中遇害身亡了,這個人死了之后,高蘭娜雖然沒有了精神支柱,但是也沒有了定時炸彈,這對于她的康復來說,是會有比較好的影響呢,還是影響可能比較不好?” “這個問題其實我方才已經提到過了,遠離那個男人,對于高蘭娜來說,長遠角度上肯定是好的,但是為了避免精神刺激,需要循序漸進。這回你們說的那個人是突然之間就死了,死前也沒有任何的征兆,這對于高蘭娜來說,屬于是刺激,所以方才我試探她的時候,發現她出于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吧,只要我不直接提到對方的死亡事實,她跟我說起那個男人的時候就可以沒有任何障礙,就好像是那個人根本就沒有死,還活得好好的一樣?!辈提t生說。 “她這是在自我逃避?” “算是吧,潛意識里自我催眠似的讓自己忽略和淡忘對方死去的事實,減少對自己的刺激和打擊?!辈提t生點頭,“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反應。而且從高蘭娜的情況來看,之前我跟她接觸過幾次,有她母親帶她過來的,有我們約了在外面別的地方見面的,所以對她的生活情況我可能不太了解,對于她的精神狀態還算是有所掌握。不瞞你們說,之所以這一次我會立刻就主張收她住院,也還有一個主要原因,我發現高蘭娜已經出現了妄想癥的反應了?!?/br> “這個能具體的說一說么?”唐弘業問。 “我試探性的問了關于那個已經死了的男人的事情,高蘭娜的反應沒有一點兒難過或者痛苦,她告訴我說,這個男人這回終于收心了,以后都不會再去找別人,跟別的女人好,從此以后他們兩個人就都只有彼此就夠了,所以她特別高興?!?/br> 這種反應杜鵑和唐弘業也算是見識過的,他們在和高蘭娜打交道的過程當中,除了第一次在聽說了冷志強死訊之后,高蘭娜一下子痛哭失聲,到后來幾乎虛脫,從那之后,他們就確實沒有從她的臉上再看到過悲傷和痛苦。 結合蔡醫生說的這些,似乎可以梳理出這樣的一種高蘭娜的心理活動——冷志強活著的時候,花心濫情甚至可以說是骯臟的,讓自己很痛苦,之后冷志強死了,死了之后自然不可能再去找任何其他女人,并且在精神上,自己認為冷志強并沒有死,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從此只屬于她一個人了。 而這,也正是高蘭娜一直以來都想要追求的結果。 第四十五章 開門見山 “那高蘭娜存在這種妄想癥的征兆……她所陳述出來的一些事情經過,是不是就不能夠作準了呢?”杜鵑有些擔心的問蔡醫生。 蔡醫生點點頭:“這個確實是不好判斷,妄想癥的患者最典型的表現就是分不清虛幻和現實,往往會把自己主觀臆造出來的東西當成了實際發生過的事情,或者實際上發生過的事,但是違背了患者的主觀意愿,也會被患者認為的消除掉這部分的記憶,所以妄想癥患者說出來的事情經過,往往和實際上發生的有一定出入。高蘭娜現在倒也不能算是妄想癥,只是有了這種跡象,所以她說出來的事情到底有多少是事實,有多少的個人加工,這個實在是不容易判斷出來?!?/br> “也就是說,一個存在妄想的人,不管是把已經發生的當成沒發生過,還是把想象中的事情當成是實際發生的,在這個人的主觀意識里,都是覺得自己認定的那個事實準確無誤,并沒有存心想要說謊騙人的意圖,所以就算是拿測謊儀來測,也沒有辦法測出真偽來,對么?”唐弘業問。 “你說的這個很對,測謊儀的工作原理是依靠接受測試者脈搏、呼吸和皮膚電阻的變化來判斷這個人在表述相應內容的時候,有沒有因為緊張或者慌亂就發生相應的改變,但是前提在于,說謊者要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是在說謊。假如說說話的人雖然說出來的并不是真實情況,但是自己卻深信不疑,那自然就不會出現脈搏、呼吸和皮膚電阻等等方面的變化,也就沒有辦法被測謊儀測出來了?!辈提t生遺憾的對唐弘業點點頭,“我知道你們現在很希望能夠有什么途徑確認一下高蘭娜說的那些事是真是假,但是這確實是不大容易能夠實現?!?/br> “那,蔡醫生,我們有一個不情之請,”杜鵑想了想之后,把自己的意圖告訴蔡醫生,“最近這些天我知道,你肯定也得和高蘭娜進行溝通,假如她說起來了一些關于她之前那個男朋友冷志強的事情,咱們先不論真假,都請你事后把內容轉給我們,你看這樣可不可以?” “嗯,可以,這個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我只負責把和這個叫冷志強的人有關的內容轉交給你們,至于有沒有幫助,是真是假,這就要你們自己去想辦法確認了?!辈提t生答應得倒是挺爽快的,二話沒說就點了頭。 杜鵑和唐弘業是和衛惠麗一起離開醫院的,衛惠麗在辦理完了高蘭娜的住院手續之后,本來還想繼續留下來多陪一陪女兒的,但是蔡醫生沒有答應,估計之前在醫生辦公室里,蔡醫生也是推心置腹的和她進行過了一番溝通,關于高蘭娜性格的一些影響因素都和衛惠麗說過了,所以現在蔡醫生不同意她留下來陪著高蘭娜,她也沒有強求,哭喪著臉跟著杜鵑他們一起離開的。 杜鵑他們開車送她回去的一路上,衛惠麗就丟了魂一樣的靠坐在后排座椅上,臉偏向一側,望著窗外,兩眼無神的不知道想著什么,杜鵑回頭看了她幾次,她都沒有任何變化,直到快要到他們住處的時候,杜鵑又回頭去看她,發現衛惠麗已經是淚流滿面,因為用牙齒死死的咬著嘴唇才沒有發出什么聲音來。 杜鵑嘆了一口氣,從包里拿出面巾紙遞給衛惠麗,衛惠麗沒有伸手去接,而是一睜眼看到杜鵑探過身子來遞紙巾,就再也壓抑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有罪啊……我有罪……我是個罪人……”她的情緒一旦突破了堤壩,就再也控制不住,一邊哭還一邊攥著拳頭朝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的捶,“好端端的一個孩子,被我給養成了現在這樣!我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娜娜變成這樣,我一直覺得都是冷志強那個小畜生的罪過,要不是他當初禍害了我們家好端端的女孩兒,就不會讓娜娜變成現在這樣!結果今天大夫跟我說,這里頭有我的責任,因為我總那樣對娜娜,所以娜娜才會變成那樣的性格……” 衛惠麗說到了自己最難過和痛苦的事實,喉嚨里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嗚咽,用兩只手捂住臉,一邊哭一邊含混不清的喊著:“我還有什么臉活著……我還有什么臉活著……成天說為了孩子好,結果倒把孩子給害了……” 唐弘業一看她哭的這么激動,趕忙靠著路邊停了下來,免得衛惠麗萬一做出什么不太理智的舉動,杜鵑也在車子停穩之后,趕忙到后排去拉著衛惠麗的手,不讓她再那么繼續捶打自己,衛惠麗不想高蘭娜那樣一身力氣,被杜鵑拉住了手之后也沒有太過掙扎,就繼續號啕大哭,感覺好像是想要把壓抑在心中許久的苦悶全部都一股腦的抒發出去一樣——之前被高蘭娜打成那個樣子,她都沒哭得這么傷心,這么看過,很顯然蔡醫生的話對她是很有觸動的。 “其實……你也別太絕望,蔡醫生不是也說,高蘭娜的情況并沒有糟糕到那種地步么,配合醫院的質量,以后你在和她相處的時候也調整一下,會好的?!倍霹N也只能嘆上一口氣,盡量去安慰衛惠麗,“以后的路還長,日子還很多?!?/br> 衛惠麗兩眼空洞的搖了搖頭,喃喃道:“也不知道我還能陪她走多久……” 杜鵑聽了這話,心頭有些發緊,她擔心衛惠麗會不會做出什么傻事來,一時想不開再尋了短見,連忙對她說:“你千萬不要這么想,高蘭娜的年紀還小,尤其是現在她正在醫院里接受治療,需要有人給她精神上和經濟上的支持,所以無論如何,你不能有什么不該有的念頭,不要做什么傻事,要不然高蘭娜怎么辦?” 衛惠麗點點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然后才說:“我明白,我不會尋死的……” 雖然她是這么說了,但是杜鵑怎么也放心不下來,在把她送回了住處之后,他們沒有馬上走,等了一會兒,就看到衛惠麗換了一身保潔的制服,急急忙忙的騎著自行車走了,估計是趕著去上班。 看到這一幕,杜鵑和唐弘業也都松了一口氣,能急著去上班的人,應該不至于滿腦子都是尋死上吊的那些事情,至少惦記著工作和收入,就是有奔頭。 盡管如此,杜鵑還是做了兩手準備,在回到公安局之后就通過戶籍信息找到了衛惠麗的大女兒,高蘭娜的jiejie高琳娜,請她這段時間盡量多與母親保持聯絡,如果有什么異常情況,可以及時聯系杜鵑他們。 處理完了這些之后,兩個人又給王梓曼打了一通電話,想要跟她聊一聊,王梓曼在電話里面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已經猜到了杜鵑他們想要談的會是什么一樣,糾結了好一會兒才開了口,說了一個咖啡店的名字,讓杜鵑他們過去等自己,這一次她不想再讓杜鵑他們登門了,還是約出去談可能會比較穩妥。 杜鵑他們理解王梓曼的這種考量,想到她是擔心左安康又會出其不意的突然回家,于是就按照她說的那個咖啡館地址開車過去與她碰面。 王梓曼說的那個咖啡館其實不算特別遠,在a市也算是小有名氣,以環境幽靜,隱私感強,咖啡也格外地道而著稱,并且還是為數不多會員制的店,直接收他們的會員,不接受隨便上門的散客。所以唐弘業和杜鵑也都是第一次過去。 路程雖說不遠,但是去那里有一個必經路段,也是a市少有的一天到晚大半時間都在堵車的路段,唐弘業和杜鵑剛好又趕上了中午的高峰,所以自然是毫無疑問的被堵在了那里,車子向前挪動的速度就好像蝸牛一樣,讓人有些心焦。 廣播里面剛剛結束了一個音樂節目,開始了一個時段的新聞播報,在幾則省內新聞之后,內容轉向了本市消息。 “近日,本市各城區屢屢出現夜間行人遇襲的情況,截止到目前,已經有四名市民在夜晚外出的時候受傷,傷者基本上都是被人用磚頭從背后襲擊,造成了頭部受傷。這一系列的事件已經引起了我市公安機關重視,已經增加了夜間巡邏力度,公安民警也提醒市民,夜晚出行盡量避免獨自到十分偏僻的路段,提高警惕?!彪娕_主持人念完了一段新聞稿之后,也特意補充了一句,“所以在這里我也想提醒一下收音機前的聽眾朋友們,如果有因為夜班或者其他情況,必須要夜晚外出的,盡量結伴而行,家人接送,注意出行安全?!?/br> “怎么了這是?”杜鵑皺了皺眉頭,“我來a市以后這段時間,覺得這邊夜間治安的情況還是可以的啊,怎么最近突然出這種事了?也沒聽說抓了人啊……” “嗯,不歸咱們管,”唐弘業對廣播里提到的事情還是了解一點的,“就剛才廣播里頭說的那幾個,也是挺稀奇的,四個人全都是走著走著,忽然后腦勺就挨了一板磚,你想啊,腦袋上突然挨了那么一下子,肯定一下子就懵了,然后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拍磚的那個人都跑沒影兒了!出事的路段還都是那種特別黑特別靜的,想要調監控、找目擊者都挺困難的。這四個人挨那么一下,還都是皮外傷,輕微腦震蕩,力道不大,一看就知道不是想要嚇死手的那種,而且隨身財物都沒有任何丟失,感覺更像是那種特別過分的惡作劇。治安那邊的同事說,他們懷疑是不是有那種反【hx】社會的小團伙,現在正想辦法抓呢?!?/br> 杜鵑點點頭,看來是那種影響惡劣,但是后果還不算特別嚴重的類型,怪不得刑警隊這邊一直都沒有介入,很顯然是因為遇到襲擊的路人都是輕微傷,所以不足以構成刑事犯罪,就只能當成是治安問題加以治理了。 好不容易,前方的車龍終于有了松動的跡象,他們的車子從停滯不前開始逐漸向前龜速推進,廣播里面的新聞說完了之后,又進入了另外一檔音樂猜謎的節目,主持人是非常具有活寶特質的一男一女,兩個人一唱一和的說著俏皮話兒,和打電話進去的聽眾插科打諢,調侃笑鬧,很快就沖淡了之前新聞帶來的沉重。 終于,在開出了那一個路段之后,交通狀況重新變得暢通無阻起來,唐弘業也加快了車速,兩個人趕到了那個咖啡館,停好了車上樓去,同門口吧臺的服務員打了個招呼,對方立刻就知道他們是來找誰的,很顯然王梓曼已經到了,并且也已經和服務員打好了招呼,讓她到時候把杜鵑和唐弘業給帶過去。 兩個人跟著服務員七拐八拐的來到了一個包間的門口,敲了敲門就轉身離開了,杜鵑推開門,看到了屋子里面坐著的王梓曼,她正木然的盯著面前的桌子發呆,就好像是想要研究出桌子木紋當中隱藏的奧秘一樣。 咖啡館里面放著舒緩的輕音樂,很容易讓人感到內心寧靜的那種,只可惜現在恐怕這種輕音樂對于在場的三個人都沒有多大的作用。 王梓曼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這才緩緩的抬起頭來,杜鵑看到她的眼睛下面掛著兩輪醒目的黑眼圈,很顯然是這幾天根本就沒有好好的休息過。 和杜鵑他們打了照面,王梓曼扯了扯嘴角,硬是擠出了一抹笑容,伸手朝他們示意了一下,讓他們坐下來,把桌上兩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推到他們面前。 “我到了之后,估計你們應該也快了,就自作主張的幫你們把喝的選好了,如果不合口味,就多擔待吧?!彼穆曇袈晕е鴰追稚硢?,“我知道你們今天找我是想要干什么,是想要跟我說關于我兒子的事情,對吧?那么……咱們就開門見山吧?!?/br> 第四十六章 當年事 王梓曼都這么積極主動了,杜鵑和唐弘業當然不會拒絕,在王梓曼對面坐下來,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等著王梓曼主動開口。 “你們上次來之后,我每天都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心里面就特別的不踏實,我覺得紙包不住火,如果是因為別的事兒你們找我了解情況,那可能還好說一點,但是你們是為了冷志強的事兒來的,我就覺得肯定要瞞不住,這幾天特別煎熬的時候我就想,等你們再找我,那就說明你們肯定是發現孩子的事兒了,那我就跟你們敞開了說一說,假如你們沒發現,那我就當自己走運,繼續瞞著?!?/br> “所以說……你的孩子,真的是冷志強的?”杜鵑聽明白了王梓曼的意思。 王梓曼點點頭,眼淚迅速的滑落下來,隨著她點頭的動作低落在了桌子上面,濺出了一個圓形的小水點兒:“我一開始也不知道,這件事我也是后悔到不行,當初就不該那么一時糊涂……我和我老公當初之所以急急忙忙就結婚了,就是因為我懷了孕,那個時候,我也真的以為孩子就是我跟我老公的?!?/br> “這事兒,你從頭說可以么?從中間說起來,我們可能不太容易了解情況?!倍霹N示意了王梓曼一下,讓她不要激動,慢慢說,從頭說。 王梓曼停下來,喘了幾口氣,讓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慢慢的平復下來,緩了緩之后,開口對杜鵑和唐弘業把這件事情的始末從頭講述起來。 “上一次我跟你們說過,當初我剛剛跟冷志強分手的時候,其實還是心里面挺不甘心的,我從小到大也沒得到過家里面太多的關愛,所以他那時候對我那么的關心呵護,真的是一下子就讓我找不著北了,以為終于被自己遇到了一個對自己好,能夠疼自己,寵自己的人,所以就真的是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想要跟他過一輩子的那種,結果沒曾想,新鮮勁兒過了之后,他可能覺得別的女人比我更有味道,更有意思,就開始對我不那么熱情了,所以我也求過他,纏過他,都沒有什么用,我發現冷志強這個人,追你的時候有多熱情,翻臉的時候就有多無情?!?/br> “幾次之后,我也就看透了,畢竟我也不是那種吃一百個豆不嫌腥的人,但是呢,冷志強最可恨就可恨在這事兒上,我一直可憐巴巴的追著他,想要跟他復合的時候,他是死活都不搭理我,等到我看開了,覺得感情的事兒也不能強求,強求到最后也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的時候,不那么追著他了,他又會腆著臉回來要跟我和好,我頭幾次就真的上當了,又跟他繼續好,沒過多長時間他就又甩我?!?/br> “后來我反思過,覺得可能他真的就是跟我玩玩而已,只有我一個人傻乎乎的認真,所以就不理他了,過了一段時間,他也沒怎么找過我,我也聽說他跟別人又在一起特別火熱的那種,覺得可能我們倆也就真的是緣分到這里了,再后來認識了我現在的老公,他特別喜歡我,對我也非常好,更重要的是,他這個人特別踏實,做事認認真真,跟冷志強那種過著今天就不想明天的人完全不一樣。所以我也是被我老公吸引了,我們倆就在一起,感情也挺不錯的。他帶我見過他爸媽,是非常真心的想要跟我奔著結婚去的,所以我也特別感動?!?/br> “既然你們兩個這么好,你也跟冷志強都徹底的斷了,為什么后來……”唐弘業本來想追問一下的,話說到一半,看到王梓曼的一張臉漲紅的好像快要滴出血來了一樣,趕忙打住,示意她,“不好意思,你繼續……” 王梓曼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來,端起面前的那杯咖啡,就好像是喝中藥一樣的一抬頭,咕咚咕咚的灌下了肚,頗有一種喝酒壯膽的感覺。 “這話我不知道該怎么說,畢竟怎么說都是我有錯在先,是我對不起我老公,我和冷志強那一次,絕對是一個錯誤,但是我又不后悔因為有了我兒子,我兒子不是錯誤,他是我這輩子能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事兒了?!蓖蹊髀煅手f。 杜鵑自動忽略掉了她那有點帶著言情劇女主角般煽情的表達方式,對她點點頭:“總之就是你和冷志強在你和現任丈夫已經感情穩定的情況下,也曾經有過那么一度的舊情復燃,并且在那個時候有了你的兒子,對吧?” “不是的,我跟他沒有舊情復燃,”王梓曼慌忙搖頭,又連連擺手,生怕杜鵑和唐弘業不肯相信自己似的,趕忙擺擺手,“那時候我都已經準備跟我老公結婚了,只不過原本沒想著那么著急,中間冷志強找我,約我出去說是想跟我談一談,我就沒多想,去了,去了之后他就跟我哭,說他多么后悔當初沒有珍惜我,我聽了心情也很復雜,心里頭明白我跟他是絕對不可能了,但是這么想歸這么想,又覺得我們倆過去畢竟好過一場,看他那樣也挺難受的,所以就一起喝了酒……” 她沒有好意思再往下說的更詳細,不過杜鵑和唐弘業也都已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