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丁康順一下子臉色都白了,并且因為一時的慌神兒,開口說話都變得有些結巴了:“誰、誰跑去找過他們家人??!你可別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哦?你沒去過?那我們局里的同事怎么在丁康強家的老房子,也就是案發現場那里找到了你的指紋呢?”唐弘業挑了挑眉,開口反問丁康順。 杜鵑在一旁聽著,知道他這是在詐丁康順呢,案發現場的關鍵位置都被處理過,找不到什么具有實質意義的指紋證據,更何況他們都沒有提取過丁康順的指紋去做比對,怎么可能知道案發現場房間里面發現的那些凌亂的指紋里面有沒有屬于他的,現在就只能希望丁康順并不是一個特別具有這方面常識的人,能夠輕易的就被鎮住并且糊弄過去,從他口中套出一些話來。 幸好,丁康順就是一個大半輩子都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他對于怎么確定一個人的指紋這些根本就是一竅不通,現在聽到唐弘業說的這么篤定,就以為警察一定是有這種本事的,加上原本就有些心虛了,現在直接就對唐弘業的說辭深信不疑,當下就面如死灰,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身子一歪,幸虧及時抓住了椅子的靠背,這才沒有摔倒在地上。 “這事兒我可以解釋,我能跟你們解釋,不是你們想的那個樣子!丁正青那小子出事,跟我真的是一點關系都沒有!真的,我可以對著我家的祖宗牌位發誓!”他嘴唇哆嗦,牙齒打顫,幾乎快要咬到了舌頭,“我真的是從來沒干過殺人害命的事兒,你們聽我解釋,我跟你們說實話,什么都說,行不?” 唐弘業點點頭:“行,那你就說吧,我們可不想第三次再跑來?!?/br> “欸!欸!那肯定的,我也不想啊,這次我有一說一,問一答十!”丁康順生怕自己表現的不夠有誠意,搜腸刮肚把他自己認為差不多能表達自己態度的話都給說了出來,“是這么回事兒,我承認,昨天我一大早上去找你們,確實是想要嚇唬嚇唬你們,讓你們覺得我理直氣壯,可能就不會老盯著我了……我錯了,真的知道錯了……前天你們的人過來我們家問我丁正青的事兒,真的差一點把我給嚇死,過后我老婆把我給罵了一頓,說我當初去丁正青那里丟人現眼,現在丁正青短命,出了事兒了,我還把警察給招惹來了,我也是沒有辦法,才想了那么個餿主意,先下手為強,跑去找你們算賬,讓你們覺得我不心虛?!?/br> 第四十八章 答應 【上架第一天,所以提前更啦,各種撒歡兒求支持,明天還是照常晚八點更好,么么么!ps.月票到月底好像有雙倍活動,大家給小莫預留一下唄,么么么么!】 沒想到還真的是虛張聲勢!杜鵑聽著丁康順的這一番自我剖白,覺得心里面又好氣又好笑,她當時就覺得丁康順那一副氣呼呼又胡攪蠻纏的樣子有點刻意,但是這種觀點畢竟主觀,所以她也沒有多說什么。 “那你跑去虛張聲勢,是怕我們知道什么?”唐弘業對此也并不意外。 “是這么回事兒……”丁康順哆哆嗦嗦的說,“我之前確實去找過丁正青,我之前沒好意思跟你們說,一個是怕攤上事兒,一個是我也確實是覺得挺丟臉的……我去找丁正青,是想求他幫我兒子找個工作,反正他們家有生意,有鋪子的,而且不管以前關系處的好不好吧,起碼也算是沾親帶故的遠方親戚,是我兒子的堂哥,總不至于把我兒子給坑了賣了什么的……” “你為什么要求他這種事?”杜鵑有些納悶兒,“你兒子不是要復讀么?” “復讀復讀!年年都復讀!我就是沒跟著他一起去念那個書,不然這么多年耗下來,估計我都能考個什么學校去讀一讀了!”丁康順一提起自己的兒子丁玉樹復讀的事情就頓時又有些冒火了,那火氣也抵消了一點點之前的戰戰兢兢,“我說這話你們同不同意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這么想的,我就覺得人吧,是不是那塊料,有時候不是你光說會努力就一定能成的!有些人天生就是讀書的料,就算是玩著學,也能考到前頭去,也能是那個什么這個狀元那個狀元的,上重點大學,將來出人頭地。有的人,你就算是把他臉都給用繩子捆在書本上頭,眼皮拿膠水粘上,逼著他盯著書看,他也照樣啥也考不上!咱也不是說非得讀書才能有出息,是不是?那你說丁康強和他兒子丁正青,他們爺倆加在一起也沒讀過多少書??!那不是就是腦子好,會做生意,然后就發了財,過上好日子了么!那不也是有出息么!我就說覺得,我兒子不是讀書的料……” 他說到這里,忽然停頓了一下,豎著耳朵好像在聽外面的動靜,等了一會兒,看外面也沒有什么動靜,這才又放下心來,繼續說:“我自己的兒子我自己知道,你們別看他長得好像是一張會讀書的臉,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那小子在家里做作業的時候,我也不是沒瞧過,一道題憋在那里一晚上,我都沒看他寫出來個什么事兒來,也不知道到底那是在看書啊,還是讓書看他!就好像坐在那里跟書相面似的!一到考試的時候就抓瞎,算數學的不會做,要他背的東西也背不下來,我這個當爸的,還能不盼著自己孩子學習好有出息?但是你說這明擺著的事兒,我要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那不反倒是把孩子給坑了么!” “那你為什么不直接讓他出去找個工作,非要去求丁正青呢?現在外面能找到的工作機會還是挺多的,總比找丁正青求個差事,然后還要丟面子來得好吧?”唐弘業覺得雖然丁康順的態度看起來好像還算誠懇,但是考慮到這兩家曾經鬧得近乎于水火不容的程度,他還是懷疑眼前的這個男人會不會為了一個不求人也一樣能解決的事情,彎下腰來,低三下四的去懇求丁正青一家。 丁康順苦著臉搖了搖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你以為我愿意么?我那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唉,我那兒子啊,真是說來話長……” 他又一次忽然打住,把聲調降得比先前更低了一點:“都是被他媽給慣壞了!從小就是,說不得碰不得的,所有優點都是隨她,所有缺點都是隨我,所以我要是說我兒子一點不好,我老婆就蹦出來先把我罵一頓,說是我們家根兒上就有問題,結果這天長日久的,就把我兒子給慣壞了!要不是他媽那么慣著他,你說哪家的孩子,都考了兩年了,屁的大學也考不上,還能好意思非鬧著要復讀再考第三回 ?我不是沒勸過他,我說你得腳踏實地的,老老實實的,不能成天就想著做夢一樣的事兒!真不是讀書那塊料,你還不如去學個手藝,或者干脆出去找個地方打工,爭取進個好一點的廠子,工資也不比那有些大學生低,起碼自己養活自己,也沒啥不好,他同班同學人家能考上大學的,都讀了一半了,他就干脆上班,然后過兩年歲數差不多了,找個對象結婚生孩子,那不就追上人家進度了么! 結果這個混蛋小子,他不同意!他說他不能去干那種低三下四看人臉色的活兒,工廠又嫌苦嫌累,他想不苦不累的坐在辦公室里頭就把錢賺了!要我說,這就是做夢!但是我老婆覺得靠譜兒啊,她覺得自己兒子可是一塊好材料了,這要是出去給人家打工或者在工廠上班,那都給國家耽誤了一個什么人才似的!” 杜鵑聽他說了半天,似乎都只是在抱怨丁玉樹的眼高手低:“這跟你去求丁正青幫忙有什么關系么?既然丁玉樹一心想要再復讀第三次,來年參加高考,你又為什么都給他辦完了復讀手續,又跑去找丁正青說人情?” “你們以為那復讀辦得就那么順溜?是,辦成了,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可以回去讀書了,但是人家老師咋說的?跟我說,要是這回還不行,就別浪費時間和學費了,有那錢不如送孩子去讀個技術什么的!你們說說,我那老臉往哪兒擱!而且我太了解我那個不爭氣的混小子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其實根本就考不上大學的,非鬧著要去復讀,就是為了面子,就是為了不出去做他說的什么低三下四的工作!這個混蛋玩意兒!他怕低三下四,就可以讓自己老爹低三下四的去求人!” 丁康順說起這些事似乎是真的很生氣,但是他盡管看起來已經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卻還是把聲音壓得很低,與此同時又時刻保持著一種豎起耳朵留意著屋外動靜的模樣,這讓他看起來頗為色厲內荏。 他呼哧呼哧的喘了兩口氣,有些氣憤又無奈的搖了搖頭:“我都能猜到,我要是讓他出去給我找工作,他肯定不干,就算答應了,也得干不了兩天半,一毛錢也拿不到就跑回來,所以我想來想去,正好聽說了丁正青回來要重新蓋房子娶媳婦兒的事兒,又聽說他要娶的那個媳婦兒家,比丁康強還有錢,我就想,他們條件那么好,當初也本來就是他們家對不起我們,我要是能放下架子去求一求他們,說不定他們能答應幫我兒子找一個好一點兒的工作,別太累,工資別太低,而且畢竟是沾親帶故的堂兄弟,平時也不至于太給他臉色看?!?/br> “那你具體向丁正青求的工作是什么呢?他是怎么答復你的?” “我就說最好是那種別太累,但是能鍛煉鍛煉人,讓我兒子有點長進,以后我也努努力,攢一點錢,讓我兒子能在鎮上也開個小超市,賣點生活用品,能養家糊口就行了,反正我也看出來了,他也不是什么聰明勤快的人,我對他也沒有太高的指望?!倍】淀樆卮鹫f,“反正我是把腰徹底彎下來了,估計丁正青那小子看我確實是挺有誠意的去求他,就答應了,說回頭給我兒子找個活兒干。我還想著,趁現在復讀那邊還沒開學,就盡快讓他去,要是他覺得其實有個活兒干也挺好的,不想回去復讀了,那我就正好省一筆錢,也了了一個心事,他要是連我幫他這么鋪好的路都不能好好走,那我就算是豁出去我老婆要跟我鬧,那我也得跟他攤牌了,這是最后一次我供他復讀,來年能考上還是考不上,他都得給我出去打工賺錢養活自己,要是不愿意,那就等著餓死好了,我絕對不會再心軟了,畢竟我這家境你們也是看得出來的,跟人家丁康強比不起,我不可能由著我兒子就這么復讀復讀復讀的混一輩子,我真的養不起他?!?/br> “你是說丁正青他答應你了?”唐弘業有些驚訝,他原本以為丁康順說他和丁玉樹在鎮上小飯館偶遇丁正青的時候曾經被丁正青嘲諷和羞辱過,現在丁康順有求于人的登門拜訪,丁正青也會抓住這樣的機會再一次打擊對方并且拒絕的。 丁康順趕忙點頭:“我對老天爺發誓,絕對沒有騙你們,其實我也挺驚訝的,我原來以為他不可能那么痛快的就答應我呢,但是他是真的答應了,他還讓我回頭過幾天再帶著我兒子過去一趟,他最近正好想要回去一趟,順便帶我兒子去市里頭,給他把事情安排了,免得耽誤工夫。本來我都以為這一塊大石頭可算落地了,結果偏偏這么個時候,他還出事了!我這一下子可就又沒著沒落的了!” 關于丁正青的答復到底是什么樣的,現在已經是死無對證,沒有辦法去直接對峙了,因此唐弘業和杜鵑并沒有浪費口舌去和他更多的討論這件事,而是在他賭咒發誓了半天之后,姑且接受了丁康順給出的說法,并且向他提出要求,希望能夠和丁玉樹單獨談一談,方才他們打從進門之后都還沒有看到過丁玉樹本人。 “他不在家么?一大早就出去了?”杜鵑問丁康順。 丁康順的臉又拉得老長,搖搖頭:“他要有那么勤快還好了呢,好歹我還覺得就算不能考大學,起碼出去找個活兒干也能像那么回事兒??!這小子已經懶到骨頭里去了!這個點兒還在屋里睡覺呢!每天只要在家里,不睡到傍中午都不會起床,真是一個活祖宗!就這副德行在學校就能好好學習了?上課能不打瞌睡?” “年輕人么,可能晚上睡得太晚了吧?!碧坪霕I對丁康順笑了笑,希望他能夠盡快平復了這一股子怨氣,幫他們去把丁玉樹給叫過來。 “什么睡的太晚了,每天晚上我和他媽幾點回屋睡覺,他就幾點回屋睡覺,都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是人還是豬!”丁康順說完之后,又哼了一聲,“就算是豬,他都是賠錢貨!干吃飯不長rou,養豬都不養他這樣的!” 抱怨夠了,他也知道唐弘業他們是等著自己干什么,于是便識趣的起身出去,當丁玉樹的臥室那里去叫他起床。 唐弘業站在客廳門口,聽著丁康順出去之后的動靜,丁康順的老婆估計是覺得生氣,已經眼不見心不煩的出去了,家里面還是很安靜的,能聽到丁康順踢踢踏踏走過去丁玉樹房間時的腳步聲。丁康順估計沒有敲門的習慣,腳步剛停下來就聽見了推門發出的吱呀一聲,然后丁康順的吼聲就響了起來。 “玉樹,起床!趕緊的!醒一醒!有人找你有正經事兒呢……你聽沒聽著?趕緊起來!快一點兒……哎哎哎,我叫你呢你聽見沒?” “你給我起來!一天到晚,你是豬么?除了吃和睡你還會什么?你還干過什么?!趕緊起來起來起來!要不然我不客氣了??!” 之后丁康順的聲音消失了,大約有半分鐘的寂靜,然后忽然撲通一聲—— “爸!你瘋了吧!”丁玉樹憤怒的抗議聲傳來,“你想摔死我??!你是不是有毛??!哪有人好端端的把睡正香的人給直接拽到地上來的!” “快閉嘴吧你!真把你摔死了,我就省心了!你給我趕緊起來!那么大個人了,賴在地上好看???快點兒起來!人家警察還等著你呢,有事兒要問你!” 之后,房子里面又重歸寂靜,只有細微的悉悉索索的聲音,應該是丁玉樹正在父親的監督下換著衣服,大約過了兩三分鐘,隨著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一臉不情愿的丁玉樹跟在丁康順的身后來到了客廳這邊,他只是抬起眼皮掃了一眼唐弘業和杜鵑,并沒有表現出更多的反應,整個人就沒精打采的癱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就好像渾身的骨頭都已經被人抽掉了一樣。 第四十九章 出爾反爾 “你給我好好坐著!像什么樣子!”丁康順被警察堵在了家里本來就已經有些心虛氣短了,自己極力的想要營造一種積極配合的誠懇態度,現在一看兒子這副德行,也是一股火就冒了出來,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丁玉樹的后背上。 丁玉樹吃痛,本能的坐直了身子以躲開丁康順的巴掌,他惱火的扭頭瞪了父親一眼,也不理睬父親,而是又轉向了唐弘業和杜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對他們說:“他在這兒我可什么都不回答你們,你們要想跟我聊,就讓他走!” “你個混小子!”丁康順一瞪眼睛,無奈可能是因為平日里在家里面的地位并不是特別的高,所以丁玉樹對于他的這種眼神威脅并不放在眼里,收效甚微,他迅速的一思量,不等唐弘業和杜鵑表態,自己就主動又重新站起身來,“那行,我出去,不在這兒礙你這個不孝子的眼!我跟你說啊,你好好配合人家,問什么說什么,可別出幺蛾子給咱們家添亂!要是總有警察幾次三番的往咱們家跑,惹起鄰居說三道四,你媽跟我沒完,我就跟你沒完!不信你就試試!” 丁玉樹瞥了丁康順一眼,翻了一個白眼兒沒作聲,丁康順很顯然對于兒子的這種不夠尊重的舉動是不悅的,但是考慮到當著唐弘業他們兩個人的面,如果父子二人又起了什么新的爭執實在是不太好看,于是就狠狠的瞪了一眼丁玉樹,似乎想最后再用眼神警告兒子一下,然后就對唐弘業和杜鵑點點頭,笑了笑,主動走出了客廳,到屋外去了,經過客廳窗子的時候,他還又扭頭朝屋子里,確切的說是丁玉樹瞪了一眼,然后才不情不愿的走遠,算是回避了。 丁玉樹一看父親走了,便毫不掩飾的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呵欠,用手搓了搓臉,問:“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兒???趕緊說吧,說完了我還想回去再睡一會兒呢,剛才睡的正香呢,被我爸一下子給掀地上,現在渾身哪兒都不舒服呢?!?/br> 唐弘業平日里其實對于丁玉樹這種身體又瘦弱不頂事,性格又不夠開朗爽快的男性是向來敬而遠之,不大喜歡打交道的,但是現在為了工作,他當然也是需要把個人的主觀喜好放在一邊,于是便和氣的對丁玉樹笑了笑,點點頭:“好,沒有問題。咱們這也算是第二次見面了,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身份,那就省略掉自我介紹的那一個環節,既然你想抓緊時間回房間休息,我們就開門見山一點,你之前除了跟你父親一起在辦理復讀相關事宜的時候偶遇過丁正青,還有沒有在那之后和他本人直接的見過面,打過交道?” “沒有?!倍∮駱洳患偎妓鞯木徒o出了回答,并且搖了搖頭,他窄窄的臉盤上面并沒有太多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冷漠似的,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你用不用再好好想想?” “不需要了吧,我才二十出頭,又不是老年癡呆?!倍∮駱涿鏌o表情的回答。 “既然你在那之后就再也沒有和丁正青打過交道,為什么我們會在案發現場,也就是丁正青家的老房子里面找到了你的指紋呢?”唐弘業依舊拿出了對丁康順說的那一種說法,畢竟這是一對父子,不管他們兩個人表現出來的關系到底是融洽的還是緊張的,給他們的說法必須要統一才保險。 丁玉樹一聽這話也明顯的愣住了,他皺著眉頭看了看唐弘業,又看了看杜鵑,似乎想要從他們兩個人的臉上看出什么跡象來,但是兩個人的表情都非常的淡定和坦然,并沒有讓他瞧出什么端倪來。 “這怎么可能!你們在丁正青家里頭,找到了我的指紋?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丁玉樹看唐弘業似乎是認真的,并不像是在試探他的樣子,當下反應便強烈起來,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僅音量大了起來,就連聲調都高了幾度,“你們騙人,那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的!你們說在哪里找到了我的指紋?丁正青他們家屋里頭?屋子里頭?絕對不可能!你們就是胡說八道呢!” “為什么在屋子里找到了你的指紋就是胡說八道?”杜鵑順勢問。 丁玉樹雖然按照高中生的年齡標準作為參考的話,著實稱得上是老成了,但是終究也只是個剛剛二十出頭,并沒有那么的沉得住氣,被杜鵑這么一問,便脫口而出說道:“我又沒進過他家屋里,你們怎么可能在屋里找到我指紋!” 他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后,立刻也有些后悔了,因為這么一說幾乎就等于推翻了先前自己一口咬定的關于只和丁正青見過那么一次面的說法兒。 丁玉樹咬著嘴唇,眉頭皺得死死的,看向唐弘業和杜鵑的眼神里面多了幾分怨懟,沉默了幾秒鐘,他語氣里充滿了惱火的對他們說:“你們這樣有意思么?畫個圈等著我往里頭跳么?這么耍我你們覺得好玩兒么?” “沒人打算耍你或者逗你玩兒,我們是很認真的在跟你溝通和了解情況,”唐弘業一臉無辜的聳了聳肩,“方才我們問你的時候,你要是坦誠一點,估計就不會有這種什么別人給你畫圈等你跳進去的感覺了吧?所以方才的那一頁咱們翻過去,從現在開始,重新溝通這件事,我們都別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我們還有別的事,你呢,也可以抓緊時間繼續休息?!?/br> “行,那我跟你們說,我去見過丁正青,”丁玉樹不情不愿的終于改了口,“這事兒我跟你們說可以,我實話實說,這都沒有問題,但是過后你們可不行吧這件事再告訴我爸的!我還想踏踏實實的在家里呆到開學呢,然后我就去住校復讀了,來年我肯定能努力考上個好大學,要是這個節骨眼兒上你們跟我爸胡說八道了什么,他保不齊會不會跟我翻臉,那可不行!” “你放心,我們替你向你父親那邊保密?!碧坪霕I爽快的做了保證。 “這是你說的啊,可不能出爾反爾!”丁玉樹似乎并不是特別信任唐弘業他們,覺得自己被他們詐過一次之后,他們的可信度就降低了,但是眼下除了相信之外,他似乎也沒有什么更好的選擇,于是便略帶著幾分不情愿的開口說,“我確實是去找過丁正青,找過那么兩三回吧,我去找他是因為我爸去找他。一開始他不太愿意搭理我,后來才算是把想要溝通的事兒都溝通好了,整個過程當中我壓根兒就沒有進過他們家屋子半步,就都是在院子里站著說話的,之后我就沒再去找過他,不信你們去查,反正你們是警察,你們神通廣大著呢!” “你知道你父親去找丁正青的事兒?”唐弘業挑了挑眉。 “一開始的時候不知道,后來晚上起夜上廁所,路過我爸媽那屋窗戶,聽見他們倆關了燈還沒睡著,在屋里正聊這件事兒呢,我聽到我爸說我的名字,就沒走,蹲窗根兒底下聽了一會兒,也就是那一次巧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我爸做了那么丟人現眼的事兒!”丁玉樹一臉不情愿的說,“我們本來都說好了,再給我一年機會,讓我踏踏實實的好好去復讀,我爸他也都答應了,結果我居然聽到他跟我媽說什么他去求丁正青給我一份工作,讓我去丁正青那里打工!我當時聽他說這個事情,本身就已經覺得快要瘋掉了,我壓根兒就沒有過那種念頭好吧!而且他還搞得好像多么感人一樣,為了兒子,不惜犧牲自己的老面子,去求原本鬧得不可開交的那么一家子仇人!問題是我需要他做這種犧牲了么?好像多偉大一樣,其實還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之前都跟他說過了,等我以后大學畢業找了個好工作,他給我交的復讀的錢我一分不少都還給他,但是他就是不聽!所以我沒有辦法了,隔了一天我就偷偷跑去找丁正青了?!?/br> “那你找丁正青是為了告訴他,你不需要他給你一份工作?”杜鵑問。 丁玉樹沉默了一下,抿著嘴,搖搖頭:“不是,我是去找他,讓他給我一份好工作。我去之前就想過來,我要是去了就說我不想去,那丁正青肯定會原話告訴我爸,順便把他自己摘的一干二凈,到時候我爸還得跟我過不去,但要是我跟丁正青提出來一點過分的要求,他先翻臉了,不愿意幫我安排什么工作的事情,那我爸肯定會覺得是他出爾反爾,就跟他爸一樣,都是臭無賴,那這里頭不就沒有我什么事兒了么!” “丁正青應該還挺容易就答應你這個要求的吧?以他和你們家的交情,不是應該迫不及待的想要甩掉這個委托的么?”唐弘業若無其事的問,之前田福光說過,他去找丁正青想要算一算丁正青與田思柳之間的事情,結果聽到丁正青與一個年輕男子之間明顯不大愉快的對話,所以才以為自己無意當中多了一個盟友,假如田福光在這件事情上面并沒有說謊的話,丁玉樹和丁正青之間的談話就絕對不是丁玉樹自己心里面算計的那么輕松愉快好溝通。 丁玉樹哼了一聲,撇了撇嘴:“丁正青那個人,挺壞的,心眼兒不怎么好。以前我們家跟他們家鬧的挺兇那會兒,我年紀還小,他也不大,所以其實這里面沒有我們什么事兒的,我們兩個互相也不認識,那次在小飯館里頭真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他開口就嘲笑我,我覺得挺沒意思,他太幼稚了,但是過去也就過去了,不想再去浪費精力搭理他,我爸后來冒冒失失跑去求他的那件事,我是挺傷自尊的,我也沒想到他會答應,我還以為他是隨口就敷衍我爸幾句,回頭根本就不可能認賬呢,這樣我跑去耍無賴,要他必須給我安排那種特別好的工作,他肯定就得當場翻臉,我不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回來應付我爸了么。結果我去找他把事情一說,他也不說拒絕給我安排工作的事兒,就光是把我好一頓嘲笑,說我心比天高,手比腳笨,還說我只配做最差的工作,回頭他給我安排了去掃廁所?!?/br> 說到這里,丁玉樹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呼呼的喘著粗氣,臉色也微微有些漲紅,完全不是方才那沒精打采的蔫蔫模樣了,看樣子還真的是被氣得不輕。 “你覺得他是一開始就真的這么打算的,想要假意答應你父親的請求,把你騙到他那邊去工作,然后做最差的安排故意羞辱你,為難你,還是本來他可能確實是真心實意的答應了你父親的委托,想要給你安排一個過得去的職位,只不過是因為你去找他要更好的并且有些超出你實際水平的工作,所以故意說氣話?”杜鵑等了一會兒,等丁玉樹的呼吸不再那么粗重急促,稍微緩和了一點之后,這才又開口向他詢問。 丁玉樹搖搖頭;“那誰知道去!都有可能吧!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沒招他沒惹他,他都能莫名其妙的就把我給笑話了一頓,你說他會不會無緣無故就我為了惡心我,故意那么說?當然了,我不否認我去找他要工作的時候,我為了能讓他拒絕我,也故意說的挺過分的,所以他生氣了就那么說來氣我也是可能的。我跟他說他還沒有我念書念得多念得好呢,他都能當老板,憑什么我要做那種又累又賺不到錢的破工作!他要是想要給我安排工作也可以,必須給我安排不辛苦工資高,并且還能學到做生意方法的好地方,要不然的話就干脆借我錢,讓我自己做生意,我要是能賺錢就把本錢還給他們,別的我可不干,畢竟我也是想要考大學的人,只要我考上了大學,還愁沒有好工作么?” 第五十章 去而復返 “你說這話可夠戳人家痛處的!”唐弘業對丁玉樹笑了笑,丁正青高中都沒有正經讀完就輟學了,之后不管在村子里的老鄰居面前有多么的風光和張揚,丁正青文化程度一般這件事始終都還是一個事實,而丁玉樹則剛好相反,雖然說他已經考了兩次都沒有能夠考上一所好大學,但是一個把高中三年課程讀了五年的人,確實算是比丁正青多讀了不少書,再加上丁玉樹這一副已然把自己當成是一名知識分子的做派,說出那番話來似乎也著實夠讓丁正青冒火的了。 “我沒有,我就是實話實說,戳人痛楚處的是丁正青!”丁玉樹梗著脖子,并不接受唐弘業這樣的調侃,“我是故意說他當初學習不好,連高中畢業在都沒拿就不念了,但是他一句話說出來就差一點點把我給噎死。他說那沒有辦法,他命好,有個能賺錢有腦子的好爹,我要怪就怪自己沒有一個像他爸那樣的有錢老爹,要是我爸比他爸混得還好,那現在屁顛屁顛跑來求找工作的就該是他和他爸了,命不好不能怪別人,別人賞口飯,就算是餿的也得高高興興的說好吃?!?/br> “然后你們就吵起來了?”唐弘業故意問,“有沒有動手?” “沒有,剛嗆嗆了那么幾句,就有一個男的跑來找丁正青,一進來就喊打喊殺的,把我給嚇蒙了,丁正青一開始也還逞能呢,后來看人家要來真章的,嚇得要死,差一點都尿褲子里頭了,拉著我就讓我幫他擋著那個男的,”丁玉樹一臉鄙夷的回憶著當時的場景,“我當時是真的懵了,那個男的也特別的兇,我被丁正青給推前面了,也怕那個男的急起來萬一再不管不顧的見誰打誰,就本能的幫忙勸了幾句,丁正青趁這個機會就跑了,那個男的嚷嚷了半天,一看丁正青已經跑了,就也走了,沒再繼續多呆,我被嚇了個半死,然后緩了半天腿才有勁兒站直了,之后我就也回家了,我看那個男的應該也是要賬的,一見到丁正青就開口要錢,丁正青就罵他,反正亂七八糟的,我也沒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br> “那個跑去喊打喊殺的男人你認識么?長什么樣還記不記得?”杜鵑問。 丁玉樹搖搖頭:“記不住了,不認識,實在是太突然了,之前一點兒也沒想到會突然沖進來那么一個人,我當時滿腦子就想著那人可別把我給打了什么的,那我可就虧大了,冤有頭債有主,有什么他沖著丁正青去就行了,我就是被那個孫子抓前面來堵搶眼的,什么都不關我的事。要非得說對那個人什么印象,感覺歲數不算太大,但是也不年輕了,個頭兒倒是沒有特別高,就普普通通,身板兒挺壯的,比我爸可壯多了,要不估計也不能一發飆就把丁正青嚇成那個德行?!?/br> “之后你有沒有再去找過丁正青?” “沒有啊,去找他一次都差一點被他拖累著挨了打,我還去找他?我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丁玉樹翻了一個白眼表示對這個問題的不屑。 “可是你不是希望丁正青拒絕幫你安排工作的事兒么?聽你方才說的那個過程,你和丁正青除了因為自尊心的問題彼此爭執了,對于是不是還繼續給你介紹工作可沒有達成共識啊?!?/br> “愛什么共識不共識的吧,那一次都把我嚇成那個樣子了,就算他真給我個什么好工作,我也不愿意去了!丁正青跟他爸在外頭誰知道有多少結仇的人,除非我爸真的那么討厭我,不然的話應該不會把我往火坑里推吧,這種人可是招惹不起的!”丁玉樹連連擺手,想起那天突然遇到的那個人,還是會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踏實,“不瞞你們說,我這幾天就一直在發愁,到底要怎么跟我爸說,他才能好好的相信,不覺得我是故意找借口騙他,結果沒曾想丁正青就死了!這樣倒是也挺好,起碼我省事兒了,不用擔心我爸非讓我去打工的事兒了?!?/br> 說起丁正青的死,丁玉樹顯得非常冷靜,甚至還有那么一點幸災樂禍的意味,眉眼之間都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你對丁正青的死就一點感想都沒有么?”杜鵑問他。 丁玉樹聳了聳肩:“我能有什么感想?你們可別指望我說什么畢竟是一條人命那種話,我說不出口,我也是一條人命,好歹他還吃香喝辣那么多年呢,我呢?跟著我爸媽粗茶淡飯舊衣裳的過了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讀書也考不上個大學,我可憐不可憐?從一開始我就沒招他沒惹他,他都能把我給擠兌一頓,你說我可憐不可憐?不過算了,我現在也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吶,活著是最重要的,我好好的活著,就什么都能努力去實現,像丁正青這樣死了的,死了也就死了,之前有多少錢,也都清零了,開什么好車也都沒用了,死了之后所有人都一樣,都是平等的,現在連土葬都不讓,大家都一樣,變成一把灰,公平!” 杜鵑微微皺了皺眉頭,丁玉樹的這一番話說的實在是一點溫度都沒有,冷血到了讓人有些驚訝的程度,雖然說他說的那些話,拆開來單看每一句都并沒有什么特別大的問題,但是湊在一起,又放在此情此景下,就讓人聽了會有一種不那么舒服的感覺了。 “那聽說丁正青死了之后,你父親豈不是會特別失望?原本還指望著丁正青給你安排工作呢,結果丁正青死了,丁正青的父親那邊也會因為喪子之痛,更不可能愿意幫你們家這個忙了,那他之前的計劃不就都落空了么?”唐弘業問。 丁玉樹撇撇嘴,一臉的漠不關心:“誰知道呢,也可能吧,但是跟我沒關系,我本來的計劃也是開學之后回去復讀,來年考大學就走了,所以對我沒影響?!?/br> “我冒昧的問一句,你對自己這一年的復讀和高考,那么有信心么?”唐弘業一臉好奇的和丁玉樹打聽,“畢竟前兩年聽你父親說,你可是什么都沒考上?!?/br> 丁玉樹當然不會喜歡聽唐弘業這么說,可是偏偏前兩年的高考失利也是事實,否則也就不存在第三次的高考了,所以他也只是陰沉著臉,有些悶聲悶氣的說:“前兩次那是運氣不好,這回我有信心,肯定能考上,絕對不會有問題?!?/br> “運氣個屁!信心個屁!”丁康順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外面回來了,走到門口正好聽見丁玉樹說對高考的想法,人還沒有進屋就已經忍不住冒了兩句粗話,“我就沒聽人家哪一個正兒八經念書學習的孩子說考試的時候是運氣好不好的,人家別人孩子都是踏踏實實的學習,念書,寫作業,你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平時都是怎么糊弄你媽的,外面是什么英語書語文書的書皮,里頭夾著的根本就是你成天看的那些個破小說兒,這個當神仙那個當大俠,要是神仙那么好當,你也去當神仙去唄!還考什么大學,讓我白搭那些補習費!” “這話你別跟我說,你跟我媽說去,我媽要是同意我當神仙,我就去山里頭修煉當神仙,你就可以省下你的補習費了!”丁玉樹被丁康順說中了,一下子臉色更加難看起來,估計是在外人面前被父親戳穿了自己平日里開小差的事情多少有些丟臉,索性也不再繼續逗留,站起身撂下一句話就奪門而出,回自己的房間去了,和丁康順擦肩而過的時候,他還不知道是有意或者無意的撞了一下丁康順的肩膀。 丁康順被他撞了一個趔趄,如果不是唐弘業和杜鵑在場估計就已經暴跳如雷了,但是臨走的時候丁玉樹的那幾句頂撞也的的確確的讓他有些氣短,所以只能恨恨的對唐弘業他們搖搖頭:“我家這個混小子啊,從頭到尾就是被他媽給慣的!什么都寵著他,由著他,小時候非要在被窩里養癩蛤蟆都不攔著,要不是后來那只癩蛤蟆第一宿就被他自己給翻身壓死了,我家這覺都不知道得怎么睡!” 唐弘業有些同情又有些無奈的看著丁康順笑了笑,這個男人的虛張聲勢他已經見識過了,現在親自到他家里走了這么一趟,就更加對他的實際家庭地位有所了解,只不過這個在家里受老婆氣,就連兒子都并沒有對他給予足夠尊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只是有虛張聲勢的本事,卻沒有其他被隱藏起來的戾氣,這個他可不敢說,畢竟以前在別的案子里面他也接觸過那種看起來溫和無害的“窩囊廢”,卻因為經年日久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怨恨而做出了非常冷血無情的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