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腿落空的祖琰，不驚反喜，眼看就要斬上地面的腿，忽然詭異一折，斜向橫踢。

    艾輝的拳頭，恰巧而至。

    砰！

    低沉的撞擊聲在整個道場回蕩，就仿佛兩個身體如山的龐然大物，迎面撞上?？癖┑牧α?，被壓縮在狹小的空間。

    巨大的力量讓艾輝情不自禁后退兩步，祖琰的身形同樣一挫，彈簧一般后退五步之遠。

    在拳腳相交的瞬間，祖琰的眼睛就亮了。上一次的失敗讓他刻骨銘心，每個細節他都牢牢刻在腦海中。

    “你果然在這里！”他長嘯一聲，激動無比。

    艾輝能夠感受到對方的進步，對方的重腿，不僅比以前更加勢大力沉，而且力量更加內斂集中，威力大大增強。而且對方的戰斗經驗提升得很快，如果是上次，后面的變化絕對無法做到這么流暢自然。

    但是艾輝更多的是興奮，鮮血燃燒的興奮。

    對方的實力大為提升，但是他的力量同樣有了質的飛躍。他上次在對方的重腿之下狼狽不堪，只有閃躲的份，如今卻能正面硬撼，不落下風。

    體內的戰意愈發激蕩，艾輝蒼青的眸子愈發冰冷，沒有任何感情。

    他知道對方認出自己，但是他沒有任何敘舊的意思，一言不發，就像幽靈般，蹂身而上。上次他在【地火蛛網】上吃了很大的苦頭，事后專門研究總結過。

    這是在蠻荒養成的習慣，他的實力那么弱小，非常容易死亡，他能做的就是多花一點心思。任何野獸，只要遇到一次，他便會到處向元修大人求教，通過幫助元修大人干一些雜活，換取這些野獸相關的知識。元修大人們看他懂事，大多很樂意隨口和他扯兩句。

    他從不輕視任何敵人，他沒有資格。

    小心謹慎和全力以赴，早就成為他的本能。

    看臺上的祖秋妮瞪大眼睛，當她聽到琰哥的長嘯，渾身不由一震，那個戴面具的家伙，就是上次擊敗琰哥的神秘高手！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他們看得目不轉睛，兩人之間的交手非常突然，而且暴烈！

    艾輝的舉動，立即讓祖琰從激動中冷靜下來，看著對方朝自己沖過來，祖琰瞇起眼睛，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地火蛛網籠罩的擂臺每個角落，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地火蛛網上，一連串的波動，就像是同時泛起的漣漪，以驚人的速度筆直朝他沖過來。

    硬碰硬？

    對方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直接沖過來，看來剛才的碰撞給了對方信心。

    祖琰其實也在心里驚嘆，對方實力的提升遠超他的想象。他記得很清楚，上次對方在自己的重腿之下是何等的狼狽，而這次竟然來找自己硬碰硬。

    真是一個好對手??！

    祖琰的眼睛里燃燒一團火焰，看到艾輝的進步，他的戰意更加高昂。

    對方越強大，打敗對方越能夠證明自己的強大！

    他的注意力無比的集中，地火蛛網上一連串的波動點，在他的心中清晰倒映，他就像一只找到自己獵物的火蜘蛛，安靜無比，等待致命一擊的時機。

    不是你一個人才進步啊。

    低垂眼睛的祖琰，心神和蛛網相連，世界安靜下來，只有一個個微弱的漣漪。安靜的臉龐，帶著淡淡的自信，那是千錘百煉后的自信。

    上次的伎倆，對他沒有任何效果。

    蛛網就像是他的身體一部分，在老師給他制定的閉關修煉結束，他能夠在二十個混亂的波動中，瞬間找到真實目標。

    而在開始的時候，只要波動上了三個，他便會發生錯判。

    安靜虛無的世界在延伸，每一個波動都被他準確無誤捕捉。

    最后一個波動，比之前都要強烈，對方跳起來，想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誤判？祖琰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他心中默數著時間。

    就是現在！

    祖琰的眼睛陡然睜開，光芒暴漲。

    早就蓄勢待發的右腿，不知何時籠罩一層火焰，彈地而起，整個身體旋轉帶動右腿，猶如掄起一把極為沉重的斧頭。

    所有的風聲，仿佛都被這一腿吸收殆盡，沒有任何聲音。

    擂臺上所有的光芒都被光罩吸收，但是看臺上所有人，都被這威猛絕倫的一腿帶起耀眼光芒，震撼得失去語言。明明沒有聲音，卻讓人生出一股慘烈如同燃燒的感覺。

    他們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唯恐漏掉任何細節。

    祖秋妮滿臉不能置信，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么恐怖一腿，竟然是琰哥踢出來的。

    這……這還是那個會抱怨修煉太辛苦，喜歡在女孩子面前耀武揚威，喜歡呼朋喚友的琰哥嗎？

    琰哥好厲害……這樣的琰哥好陌生……

    沒有人能夠正面擋下這一腿，起碼松間城沒有！

    但是下一刻的變故，讓祖秋妮猛地站起來，臉色大變。

    “琰哥小心！”

    第八十六章 熟悉的味道

    戰斗還沒開始的時候，艾輝還有幾分丈量一下自己實力的想法，但是真正的一開始戰斗，他立即把這個想法拋到九霄云外。

    在蠻荒，每一次戰斗對他而言，都是生死的考驗。

    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沒有復盤的機會，沒有提前預習的機會，沒有人會對他說，這次沒考好，下次好好努力。

    沒有下一次。

    輸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會成為野獸口中的食物，會成為野外隨處可見的森然白骨。

    贏了能夠得到的獎勵，就是充滿血腥味的戰場，在那些冰冷尸體旁喘息，感受著自己還有體溫和心臟還在跳動，貪婪呼吸著空氣，哪怕它刺骨冰冷也毫不嫌棄。

    因為他不知道下一次考試什么時候出現，不知道下一次考試能不能通過。

    他是如此弱小，隨時可能死亡，他必須激發自己所有的潛能。每天都要告訴自己，沒有第二次機會，一定要拼勁一切。

    會不會有明天？不知道。

    拼盡一切也許也熬不到明天，但是任何一點疏忽，都會死無葬身之地。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沒有任何僥幸的余地，死了就是死了。

    不敢睡覺，抱劍坐在避風的角落，每天都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頭頂的那把鍘刀隨時會落下，他沒有瘋掉就已經是萬幸，同行的苦力經常會有人神經崩潰，半夜突然發狂，像野獸一樣嚎叫著沖出營地，然后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就是蠻荒，強大者需要保持敬畏，而弱小者只能拼盡一切。

    老師說他劍走偏鋒不是長久之計，他豈會不知？但是對他而言，明天會不會有都不知道，不在今天拼盡一切，明天可能連拼的機會都沒有。

    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把機會留給明天的資格，不是每個人都有。

    經過多少次死亡的考驗？艾輝不記得，記不清，也不敢記，害怕自己失去勇氣。他每次只能拼盡一切，激發自己所有的潛能，強迫自己冷酷無情，在那樣極端的環境下，任何感情都只會讓戰況變得更糟糕。

    三年的蠻荒生活，像陰影一樣如影隨形，也像空氣一樣融入他的身體。

    他努力的適應感應場，努力提醒這不是蠻荒，他現在能做到的，只是在戰斗中不要殺人。

    但是他的戰斗，依然是廝殺。

    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他從來不相信這句話。命運從來沒在他手上過，他的命運就像蠻荒，他要不斷和它廝殺，能讓他開心的只是那短暫的勝利之后的片刻喘息。

    戰斗是他對抗命運的唯一手段，唯一有可能獲勝的手段，除此之外，他一無所有。

    他從不拿戰斗開玩笑。

    他甚至都沒有機會去嘲笑自己剛才竟然會有那樣愚蠢幼稚的想法，當戰斗開始的一瞬間，他便進入了戰斗狀態。

    眸子永遠冰冷，內心永遠冰冷，他覺得自己更像是沙偶。

    為戰斗而生的殺戮機器，他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好，讓他覺得不好的是自己的實力太弱小。

    他沒有硬碰硬的想法，第一拳是試探。

    盡管對方掩飾得很好，表現得也比上次更加老練，但是艾輝依然敏銳察覺到祖琰情緒的變化，雖然只是一閃而逝的情緒變化。

    閉關苦修養成的戰斗習慣和生死掙扎形成的戰斗習慣，截然不同。

    艾輝不明白對方為什么會有情緒的變化，但是他依然敏銳捕捉到這一點，而且在電光火石的瞬間，便開始利用了這一點。

    在感應場，艾輝是不同于所有人的另一種生物。

    這一刻雙方的巨大差異，體現得如此淋漓盡致。

    失聲驚呼的祖秋妮眼睜睜看著艾輝騰空而起，在沒有任何助力的情況下，就像漆黑夜色中的蝙蝠，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悄無聲息朝琰哥身側撲去。

    她猛地反應過來，滿臉驚恐。

    她明白對方打的是什么主意，對方找到地火蛛網的弱點！

    沒錯，艾輝確實找到了地火蛛網的弱點。

    上次戰斗之后，他認真總結了那場戰斗。地火蛛網的弱點其實非常明顯，它實際上是一張分布在地面的元力網，它有著天然的弱點，那就是空中。

    能夠成為絕學，當然不會有這么明顯的疏漏，這是境界不夠導致。等祖琰境界更高深，蛛網會發生本質的變化。

    但是這個弱點，在感應場并不算什么弱點，在沒有成為元修之前，幾乎所有的學員都沒有空戰能力。

    艾輝同樣沒有，但是他依然構想了三種應對的方法。

    這是他的習慣，他都沒有想過自己竟然還會再次遇到對方，自己預想的方案竟然真的有用到的一天。

    但是，僅僅是有些意外，但是一點都不吃驚。

    當他騰空而起的瞬間，他解開劍藤手套的血繃帶，比他以前元力不知精純多少倍的元力，瞬間進入他的手臂。

    祖秋妮的感覺非常正確，艾輝用的方法確實和蝙蝠有關，這是一門劍術。

    風蝠劍，一種很粗淺的劍術，模仿的是一種飛行極快的蝙蝠，風蝠。劍典上有后來的閱讀這注釋過，這種風蝠已經絕跡。

    艾輝嘗試了好幾種方案，才在紛亂復雜的劍典中找到的一種可以在半空中改變身形的技巧。

    手中沒有劍，他沒辦法運用這門劍術，但是僅僅用來改變方向，卻沒有問題。艾輝的手臂伸得筆直如劍，元力灌注，按照上次自己摸索的經驗，元力在他的手臂內以弧線軌跡運轉。

    他立即感受到風自己的身體被帶得一偏，他的身體陡然在空中和劃出一道明顯的弧線。

    艾輝把每個細節都想得非常很周到，唯一沒想到的是他的元力，比以前精純太多！

    于是，意外發生了。

    本來準備攻擊對方側翼的艾輝，發現自己竟然兜圈子兜過頭了，兜到對方的背后。

    祖琰這一腿發力非常充分，整個身體處在半懸空狀態。

    倘若一般的學員，面對這樣的情況，會出現一個短暫的愣神。但是艾輝沒有，戰斗中總是會出現各種意外，戰斗怎么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構想進行，別做美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