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可惜她能穩住陣腳,而旁邊這位憐嬪娘娘卻不能。憐嬪尖叫著使勁撲騰,手腳還緊緊纏著唯一能抓到的東西。楚錦瑤被她折騰的沒法,只能用勁對憐嬪喊:“憐嬪娘娘,你先放手,我會鳧水,我帶著你游回去!” 然而一個溺水的人是聽不到別人在喊什么的,楚錦瑤手腳都被憐嬪纏著,竟然漸漸也有了要溺水的感覺。好在西內時刻備著會水的宮女婆子,很快各處都有撲通撲通的跳水聲,玲瓏幾人焦急地在岸上喊著:“太子妃!” 一個宮人把憐嬪拉開,沒了另一個人緊緊掐著自己的手,楚錦瑤這才覺得能自由呼吸。宮女帶著楚錦瑤游向岸邊,一接觸到實地,玲瓏就展開寬大的斗篷,牢牢罩住了楚錦瑤。 春日的水依然是冰冷的,楚錦瑤入水走了一遭,現在渾身都在打戰。她臉色蒼白,勉強撐著精神對周圍人說:“沒事,我還好?!?/br> 玲瓏幾人看到楚錦瑤除了受驚,確實沒受其他的傷,這才略微松了口氣。不過另一個人就沒有這等好運氣了,憐嬪被救上來時面無血色,已經徹底昏厥,而她還身懷六甲,狀況委實不好。 小齊后看著這一切臉色鐵青,白日失火,太子妃和憐嬪落水,現在唯一有孕的妃子還昏迷不醒,少不了這又是她治宮之過。小齊后沒好氣地大喊:“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宣太醫,抬轎輦過來!” 楚錦瑤身邊裹著披風,眼睛朝憐嬪那邊看去。憐嬪昏迷不醒,周圍的宮女有哭泣的,有呆滯不知所措的,可謂是一派兵荒馬亂。楚錦瑤眼睛掃過眾人,變故剛發生時最容易看出端倪,是誰想要害憐嬪呢? 楚錦瑤看的專注,玲瓏只能輕輕在楚錦瑤耳邊喊:“太子妃,四月的水寒涼,轎輦已經在路上了,您再多忍一會?!?/br> “我撐得住?!背\瑤還沒說完,突然聽到一大片下跪問安聲,楚錦瑤拽著披風回頭,一眼就看到秦沂沉著臉,大步朝這里走來。 岸邊的人女子們愣了一下,連忙下跪:“參加太子殿下?!?/br> 秦沂理都沒理,徑直往楚錦瑤走來,楚錦瑤顧不得衣冠不整,就著這個姿勢正要行禮,卻被秦沂一把拉住。 “怎么落水了?”秦沂抓住楚錦瑤的手,被她手指的涼意嚇了一跳。他的眼神立刻變了,緩慢又冰冷地掃過后面站著的下人。明明秦沂一句話都沒說,可是后面伺候的幾個人額頭上都滲出細汗,玲瓏桔梗幾個人更是辯都不敢辯,直接低著頭跪下。楚錦瑤抓住秦沂的手,微微用力,提醒他注意此刻的場合:“殿下,我沒事,今日怨不得她們。我們先回去吧?!?/br> 秦沂的眼神依然尖銳,楚錦瑤又握了握他的手,眼中也帶上懇求之意,秦沂這才壓制住脾氣,瞥了眼地上的下人,道:“回去再說?!?/br> 正好這時小林子跑了過來,弓著腰回稟道:“殿下,太子妃,轎輦到了?!?/br> 秦沂輕輕點頭,還沒等楚錦瑤反應過來,就直接將她抱了起來。楚錦瑤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拽住秦沂的衣襟,等反應過來之后,她又急又羞:“殿下,快放我下來,這里還有許多命婦夫人呢!大庭廣眾之下,你……你這樣讓我以后怎么立威,怎么見人?” “怎么都開始哆嗦了?!鼻匾拾欀?,給小林子使了個眼神,“再拿一個披風過來?!?/br> 小林子趕緊讓人取來秦沂的披風,秦沂就著這個姿勢裹在楚錦瑤身上,邊邊角角也一起塞緊。楚錦瑤絕望了嘆了口氣,要不是兩人距離十分近,楚錦瑤幾乎要懷疑秦沂完全沒有聽到她在說什么。她要做一個端莊淑嫻的太子妃啊,這下全毀了。 楚錦瑤就這樣自暴自棄地被抱上轎輦,好在上了驕子就隱秘多了,楚錦瑤現在還裹著秦沂的衣服,她實在不想被參觀一路。 驕子剛剛停下,楚錦瑤反抗無效,又被秦沂抱回東宮。慈慶宮早就接到消息,熱水已經燒好了,要不是楚錦瑤堅決反對,秦沂能直接把她放進浴桶里。 被一潭冷水泡了半晌,路上又吹了那么久的冷風,楚錦瑤已經凍得渾身打顫,直到浸入溫熱干凈的浴水中,她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她好好泡了一會,又洗干凈頭發,這才披了中衣出來。 凈室外面,宮嬤嬤等人已經準備好了驅寒湯。秦沂正等在外面,看到楚錦瑤出來,他招手示意楚錦瑤過來喝藥。 驅寒的湯藥是剛剛燒好的,藥材味嗆鼻,楚錦瑤強忍著異味喝完。秦沂看著楚錦瑤喝藥,見她又是皺眉又是含蜜棗,看的心疼不已。 他哄著縱著,一句重話都不舍得說的珍寶,憑什么被其他人折騰成這樣?等藥撤下后,玲瓏和宮嬤嬤識趣地退下,秦沂先是探了探額頭,然后又去握楚錦瑤的手,見她的身體暖過來了,這才有心思問今天的事:“你怎么還是掉到水里去了?” 說起這個楚錦瑤也嘆氣:“我一直都防備著呢,可是誰能想到,別人沒對我下手,而是使勁推了憐嬪一把。憐嬪和我站的很近,她突然落水,下示意地就抓旁邊的人,我只顧著防身后,怎么也沒想到被憐嬪從前面拽了一把,就這樣,我就也掉下去了。其實我會水,若不是被憐嬪纏著,我哪用在水里待泡那么久?!?/br> 秦沂聽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皺著眉,很是無奈地嘆道:“女人多真是麻煩,也不知道他娶這么多放在后面,整天爭來吵去,有什么用?!?/br> 楚錦瑤抿嘴笑笑,不搭話。秦沂是太子,他可以說皇帝的不是,楚錦瑤可不能。過了一會,楚錦瑤的好奇心又占了上風,她見屋里沒人,悄悄問秦沂:“殿下,你說今日是怎么回事???” “嗯?” “就是今日船上那個宮女,好好跳著舞,為什么莫名其妙就著火了呢?而且那個火也詭異,在水里還燒了一陣才滅。還有憐嬪,她怎么樣了?” “這得問策劃失火的那個人?!鼻匾释nD了一下,說,“至于憐嬪,她多半是順帶的?!?/br> 這一句話消息量太大,楚錦瑤都不知道該驚訝哪一個?!澳闶钦f,今日燃火是有人刻意為之?而憐嬪被人趁亂推了一把?這……我都不知道該說誰更倒霉了?!?/br> 秦沂顯然也在思索,兩人靜靜地倚靠著,各想各的思路。過了一會,楚錦瑤說:“殿下,我仔細回想,總覺得看今日那個舞姬的表現,她不像是知情人。既然跳舞的人都不知道,那她的裙擺,怎么會突然著火呢?眾目睽睽之下,畫舫上沒有任何火源,而且火是舞姬轉圈時突然燒起來的,不存在被人刻意點火。這一切都詭異的很,就像那火是自己燒起來的。如果這是人為,那背后之人是怎么做到的呢?” 秦沂笑著看向她:“我說是人為,你就真的信了?萬一是天降異火呢?” 楚錦瑤被反問地有些懵,即使如此,她的眼神依然篤定:“殿下說是人為的,那自然就是了?!?/br> 秦沂被這樣全然信賴的眼神注視著,因今日之事而暴戾不已的內心也漸漸柔和下來。他輕輕嘆了口氣,對自己的這根軟肋沒有辦法。他摟緊了楚錦瑤,片刻后,輕不可聞地說了一句:“他們想做什么,看著就是了?!?/br> 皇上在西內設宴,結果先是歌姬起火,接下來寵妃憐嬪、太子妃被人趁亂推下水。憐嬪經冷水激了一通后,當夜就肚子痛,龍胎不保?;实鄞笈?,先是給太醫院發了一通火,勒令他們務必保住龍胎,然后就下令徹查起火一事。 然而詭異的時,那日獻舞的宮女,船內伴奏的教坊樂伶,包括出主意的太監宮人,所有人都如實招供,但還是查不出是何人縱火。其實當日的事情大家都看的分明,那火是自己突然躥起來的,根本不是人為,但錦衣衛不敢那種話交差,只能加倍逼供,想找出個“放火”的元兇出來。 因為舞女自燃一事實在駭人聽聞,而當日目擊者太多了,想封口都封不過來,沒等錦衣衛逼問出個所以然來,一些鬼怪流言便已經悄悄地散播開來。 尤其是憐嬪肚子里的龍種現在還在危險中,太醫院的老先生們各個愁眉苦臉,深覺人頭不保。上面的主子心情不好,下面的奴才也都人人自危。紫禁城里多宮女太監,再加上多年宮廷傾軋嚴重,死于非命的宮人數不勝數,有些地方難免鬼氣森森的,故而宮里頗多忌諱,迷信鬼怪的人也格外多。 不知從何處傳出,有人將這次的怪事歸結為鬼神發怒,轉了幾手之后,惹怒鬼神的罪魁禍首竟然和東宮扯上關系。紫禁城里的流言甚囂塵上,說是太子命硬,刑克鬼神,所以這些年來宮里沒有新生的龍子皇孫。好不容易瞞著天上的眼線懷了一個,結果惹怒了紫禁城里的鬼神,所以鬼神在宴會之日降陰火于一個青衣女子身上,來警戒宮里的人。而且,沒見鬼神剛降下天火,之后憐嬪娘娘就落水了,到現在還臥床昏迷,肚子里的龍種也兇多吉少,這就是報應。 等楚錦瑤聽到這種流言的時候,宮闈內外已經傳遍了,即使皇后馬上下令嚴禁謠言,也于事無補了。 很快,宮里的風波延續到外面,先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翰林上奏,委婉提出這次的怪事可能是上天警示,皇上和太子應當自省云云。之后幾個四品文臣上奏,隨后是御史,再后來內閣都被驚動。奏事之人的身份由小到大,言辭從委婉到激烈,宛如海嘯蓄力,層層疊加,最后掀成驚天駭浪之勢。 東宮失德的言論席卷后宮前朝,自古天象有異,或者災害頻發,臣子們都認為是天子失德,故而上天降下異象警示。這種時候便是皇帝也沒轍,只能承認自己言行不夠虔誠,德行不夠崇高,先發罪己詔,然后祭祀焚香,以求上天原諒??墒沁@次起火一事實在怪異,而且當日那個宮女穿青衣,畫舫飄在萬頃碧波上,而東宮位東主木,青色歷來都是太子的代表色,似乎重重元素都指向一個人。 尤其可以作為佐證的是,秦沂并不是一個理想的溫潤如玉、禮賢下士的太子,他自冊封以來,行事無忌,乖張跋扈,似乎有道理為上天所不喜。 事情發展到今日,楚錦瑤算是明白,為什么秦沂說“他們想做什么,等著便是”??此茻o頭無腦的一件疑案,背后竟然潛伏著這么陰毒的心思。很明顯,這件事幕后之人已經策劃了很久,這才能在一個小小的引子點爆之后,先是煽動流言,等后宮人心惶惶之后,迅速聯動前朝,一起彈劾東宮。 下面人唾沫橫飛,彈劾的激烈,而內閣和皇帝都尚未表態。出于本朝傳統,一旦臣子被彈劾,當即便要自辭公務,賦閑在家,以顯示自己不貪慕權勢之氣節。只不過原先被彈劾的都是各位閣老,誰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被大規模彈劾的人竟然成了皇太子。 今日清早,楚錦瑤讓人把正殿的窗戶都打開,昨夜下了雨,今日的風里還帶著獨特的水氣,清涼又溫柔。清風毫不吝嗇地吹入宮殿,掀動薄如蟬翼的輕紗,驚擾靜靜吐香的金猊獸,還將書桌上未看完的書吹得霹啪作響。 楚錦瑤拿起了久違的棋子,在秦沂的指點下慢慢放棋。秦沂被彈劾后不必再去上早朝,下午也不必再去文華殿,他突然有了大把的時間,就又想起楚錦瑤半途而廢的棋藝。楚錦瑤一整天都能看到秦沂,她當然高興,而更多的卻是不習慣和擔憂。 “專注?!鼻匾是盖昧讼鲁\瑤的腦門,挑著眉看她,“你是一直這樣容易走神,還是只對著我這般?教你寫字走神,說話走神,現在連下棋也走神?” “我沒有?!背\瑤不服氣地掃開秦沂的手,而自己心里卻輕輕一動。她是不是容易走神先不提,秦沂覺得她容易跑神,其實是因為楚錦瑤如今會的許多東西,都是秦沂教的。因為只有他,所以每一樣走神一兩次,他就覺得很多了。 楚錦瑤發現了這一點,心里又酸澀又感動。她輕輕放下一顆棋子,努力將注意力都收回棋盤上,但還是成效不大:“殿下,外面……怎么辦呢?” 秦沂冷哼了一聲,顯然對膽敢彈劾他的人十分看不上。不過在楚錦瑤面前,秦沂沒有提起那幫蠢材掃興,而是說:“我能有時間多陪陪你,這不好嗎?” “我當然愿意多看到殿下?!背\瑤說,“可是,你每和我多待一天,你就要多被他們潑一天污水。他們憑什么???再說,外面的事總是要解決的?!?/br> 這幾日不時有東宮的屬臣來找來議事,他們也義憤填膺,不過理由都是藐視皇權、動搖國本這些,只有楚錦瑤說,外面那些人在傷害秦沂這個人。 這大概是秦沂聽過最天真的理由,可從他的心卻柔軟的不可思議。楚錦瑤還在本著臉從棋盤里拿棋,手指夾起一顆后重重扣下,在棋盤上碰撞出“噔”地一聲巨響。秦沂看著楚錦瑤的動作失笑,光看她捏棋子的力氣,就知道她現在有多生氣了。 “沒事的?!鼻匾噬扉L手臂,在楚錦瑤臉頰輕輕摩挲,“反正我也不想去上朝。正好,趁這段時間休息一會,至于那些瑣碎的雜事,他們誰愛cao心就cao心去吧?!?/br> 秦沂說著就變得嚴肅起來,楚錦瑤也認真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結果就聽到他說:“這段時間已經有許多人問起你有沒有懷孕,我覺得既然這是臣子的意愿,那我們不能忽視?!?/br> “哎呀殿下!”楚錦瑤頓時氣結,很無奈地拍了下他的胳膊,“我認真和你說事呢,你正經些!” 秦沂笑著捉住楚錦瑤的手。不知道為什么,每次逗完楚錦瑤他的心情都會奇異般的轉好,秦沂心里的氣通了,反而有心思考察起楚錦瑤來:“既然你對這件事這么熱衷,那我考考你罷。你覺得策劃失火,煽動流言,還一手推動朝堂彈劾的人,會是誰?” 第91章 幕后黑手 聽到秦沂的問題,楚錦瑤也嚴肅起來。她直起身沉吟了一會,似乎在猶豫什么,最后還是說:“是皇后嗎?” 秦沂意外了一下,隨后就饒有興致地問:“你為什么這么想?” “我隨便猜的?!背\瑤說。 “我當然知道?!鼻匾什簧踉谝?,他還是想聽楚錦瑤的理由,“雖說他們未必真的能動及我,但是拋開這一點不提,肅王年長,在朝中名聲不錯,潞王是嫡子,也是一部分老臣的擁護對象。而放在后宮里說,皇后、淑妃、麗妃都有動機,你為什么覺得是皇后?” “因為當日在西內的時候,那個舞姬一出場就占盡風頭,以皇后的性格,她絕不會給這種女子好臉色看??墒悄菚r她卻主動帶我們去外面看舞姬跳舞,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后來果然出事了?!?/br> 秦沂聽到這個理由,顯然怔了怔:“就因為這個?” “對啊?!背\瑤坦然說道,“女子大多善妒,皇后尤其容不得人,她怎么會做長他人威風的事情?反常必有妖。而且,西內的太監們就算再大膽,沒跟皇后娘娘通過氣,怎么敢給皇上獻美人。所以依我看,皇后當時一定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么,這才帶著眾人出去圍觀?!?/br> 角度非常刁鉆,秦沂竟然說不出話來。楚錦瑤看著秦沂的臉色,驚訝道:“我說對了?” “現在還不好說,不過八九不離十。能同時在后宮前朝推動這么大能量的人,本來也不多?!鼻匾势沉搜鄢\瑤,說,“不過我可沒你這么觀察入微,因為女子善妒這一條就揪出不對來?!鼻匾适菑恼蔚慕嵌壬?,結合前幾□□中的動向,再分析如今出來說話的人背后的勢力,這才推敲到皇后身上。而楚錦瑤的角度顯然很是清奇,而更奇的是,她還蒙對了。 楚錦瑤噗嗤一笑,說道:“殿下,后宅雖然比不得前朝風起云涌,見微知著,但是既然是人,就必有自己的私心,混在女人堆里,也能推敲出不少呢?!?/br> 秦沂徹底沒話說了,這樣看來,他還是疏忽了后宅女子的力量。楚錦瑤雖然靠著直覺鎖定皇后,但是和秦沂不同,她對整件事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具體細節還有許多不懂。 楚錦瑤纏著秦沂講,秦沂意思性地推辭了一下,就接過來說道:“皇帝去西內設宴,皇后她肯定早就知道了,就如你所說,西內的奴才即便想要討巧,也不敢完全越過皇后?;屎蟮昧讼?,這才打算將計就計,讓那個舞姬換上青綠色的衣裙,還讓她當在眾人面失火,這樣就有把柄把一切扯到東宮上來。至于前朝那些臣子,年輕些的被四書五經教昏了頭,動不動就拿圣人那套約束我,想當圣人自己當去啊,我想做什么管他們什么事?這群愣頭青經不得激,只要朝堂上有人起頭,他們就真的覺得是東宮失德,這才會天降異火,而年老的狐貍即使感覺出不對也不會貿然出聲,就這樣,只要有人煽動一二,之后自有人把他們想說的話說出口?!?/br> 楚錦瑤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他們這樣說你,就不怕嗎?” “怕什么?”秦沂笑了,“彈劾太子,成了這叫為民為國,不成這叫不畏強權,我還能杖責他們不成?那反倒更成全了他們的耿直美名?!?/br> 本朝的彈劾制度很是極端,楚錦瑤聽了也唯有嘆息。她本來想安慰秦沂清者自清,突然發現不對:“殿下,我落水那天你說過,憐嬪只是順道。早在當時,后面的彈劾還沒來的時候,你就猜到后面這一切了?” “對啊?!鼻匾什痪o不慢地說。楚錦瑤看著他,良久都說不出話來,枉她這幾天擔心秦沂因為被人彈劾而心情低落,其實,他一開始就猜到皇后要用這個做文章,包括現在被彈劾而卸職,說不定他也猜到了。 “你既然知道,為什么……” “為什么不阻止,是嗎?”秦沂笑道,“錦瑤,這我這個位置上,有時候怕的不是明刀暗箭,而是怕他們沒有動作。天底下沒有天衣無縫的計劃,只要他們動手,就有機可乘?!?/br> 小齊后和潞王想伺機從秦沂身上咬下一塊rou的同時,秦沂也在注視著他們。高手過招,若不能一擊必殺,那就已經輸了。 原來他什么都料到了,楚錦瑤不得不承認自己白白擔心了好幾天。她嘆道:“你之前總是嫌棄我果然是對的,是我配不上當殿下的對手,謝殿下手下留情?!?/br> 秦沂笑著彈楚錦瑤的腦門:“這可未必,太子妃能靠皇后的一句話就推斷出真兇,迅速又精準,靠這份敏銳,你都能進東宮當幕僚了?!?/br> 楚錦瑤就知道秦沂會抓著她說的那句“女子大多善妒”做文章,果然,他一遍又一遍提起,完全不懂得什么叫見好就收。楚錦瑤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道:“既然失火是皇后刻意為之,那憐嬪呢,她怎么掉水里了?” “不好說?!鼻匾什簧踉谝獾卣f道,“問問她得罪了誰吧,恐怕后宮里有挺多人想讓她掉胎的?!?/br> 也是,皇后精密布置了一個圈套,趁當時人人驚惶,局面大亂,瞅準時機推憐嬪一把,實在沒有任何成本。相反,皇后有大事要做,肯定是不希望節外生枝的。怪不得秦沂當時就敢說憐嬪被牽連了,那時候淑妃、麗妃、惠妃,或者任何一個妃子都可能動手,但唯獨不會是皇后。那時憐嬪拉著她一起落水,皇后氣急敗壞,但也無計可施,只能把落水這個環節也加到后宮謠言里來。 楚錦瑤想明白前因后果,之后就剩最關鍵的問題了:“殿下,那天我們也親眼看著,舞姬的跳舞跳得好好的,為什么裙擺會突然著火?” 秦沂嘆氣:“我也在想這個問題?,F在的局面破局不難,只是繞過這個關鍵點,就不能狠狠打擊到她們,未免有些可惜?!?/br> “你明明說今天要好生教我下棋,結果你在思考著火的事?!背\瑤哼了一聲,含笑嗔了他一眼,“我再也不信你說的話了?!?/br> 秦沂好笑地去捏楚錦瑤的臉:“強詞奪理?!?/br> 楚錦瑤躲過秦沂的手,一邊放子一邊問:“殿下,你說皇后搞這么大陣仗,到底想做什么呢?” 靠著這莫須有的天火就想扳倒秦沂?未免有些天真。秦沂這些年并無大錯,唯一讓人詬病的就是脾氣不好,但是脾氣不好、不能團結朝臣這一點,在皇帝那里并不是錯誤。所以,小齊后圖什么呢? 楚錦瑤等過了一會都沒等到秦沂回話,楚錦瑤疑惑地抬頭,就看到秦沂老神在在地說:“你不是不讓我想外面的事么?!?/br> 楚錦瑤頓時被堵了個正著,良久都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她幽幽道:“殿下,你真是又記仇,又錙銖必較?!?/br> 秦沂冷冷哼了一聲,不做回答。楚錦瑤厚著臉皮,用充滿求知的眼神不依不饒地盯著他,秦沂實在沒轍了,就含糊地提點道:“民間有一些人,他本來想侵占一畝地,但是怕對方不同意,他就提出要白拿十畝,對方自然不會同意,等把事情鬧大,甚至驚動官府后,他再提出若十畝不行,那就給他一畝地如何,其他人多半就同意了?!?/br> 楚錦瑤聽得似懂非懂,秦沂笑而不語,輕輕點了下楚錦瑤額頭,說:“且先等著?!比缓缶驼酒鹕沓鋈チ?。 楚錦瑤揉著自己額頭,隱隱摸到什么門道,但又稍縱即逝。 因為秦沂故弄玄虛,不肯說明白,楚錦瑤一整天都在想這件事。下午的時候,一個宮女從外面端來一碗藥膏,楚錦瑤看著一愣:“這是什么?” “回太子妃,今年新送的藥材來了,御膳房熬了兩儀膏,給各位娘娘和太子妃送來滋養身體?!?/br> 楚錦瑤讓宮女把東西放下,她用湯匙慢慢攪了攪,碗里的東西呈凝膏狀,入鼻有一股清涼的藥味,并不刺鼻,反而有一種清潤之感。前來送東西的老太監看到,連忙說:“太子妃,這兩儀膏可是宮廷里最出名的補藥,它用人參、熟地等熬成,卻不像直接用人參一樣上火,而是以食入藥,溫和綿長,滋陰養顏,最是適合女子的體質。若是每日按時服用,非但能滋陰排毒,貴人的氣色也會越來越好。只是御膳房會熬藥膳的人不多,每天緊趕慢趕也不過熬出幾碗,許多娘娘花錢都沒處求呢。這是今年新到的第一批參,入藥的效果最好,許多娘娘都來御膳房打了招呼,奴才們惦記著尊卑有別,熬制好了之后不敢聲張,先給太子妃送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