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楊是茅山那塊區域的鬼差總管，和左詩陽的師父很熟，平時在附近抓到鬼什么的，都是叫他來押下地府的，跑得次數多了，也會給他送一些香燭紙錢當辛苦費。

    “我給你準備了上好的香燭，你快吃些補補?！弊笤婈柭勓杂行┎缓靡馑嫉貜呐赃吥眠^香燭遞上去。

    她都忘了，她現在可是在燕京，離茅山距離“十萬八千里”，讓負責茅山的鬼差消耗大量鬼力跑過來是挺坑鬼的。

    ……

    “行吧，你說說這次找我有什么事？”拿過香燭吸了整整一根，林楊身上的鬼氣才恢復平靜。

    “我們學校有鬼害人，我……”

    “小左，這塊區域的鬼魂可不歸我管，我最多只能幫你通報上去，讓負責這塊的城隍派鬼差來處理?！弊笤婈栐掃€沒說完就被林楊給打斷了去。

    “我叫你來不是讓你幫我抓鬼的，”左詩陽把陳小柔的事情和他簡單地講了一遍，“我想找我班主任的亡妻給他拖個夢，你能不能幫我查查她還在不在地府？”

    “你這么大老遠叫我來就是為了查一個鬼的戶口？？”林楊伸手捂住額頭叫道。

    “不然呢，你又不能幫我捉鬼，那查個鬼戶口還是可以的吧？好讓張老頭別再以為我是個江湖騙子，打擾我辦事?！弊笤婈枱o奈地攤了攤手。

    “看在你這幾根香燭的份上，我就幫你查這一次，不過下次可別再叫我了，太遠了，我給你個這邊鬼差的名字，你下次有事就叫他?！绷謼畹?。

    “好?！弊笤婈桙c頭答應下來。

    ……

    “許芳菊，享年52，鬼齡兩年三個月零五天，暫住地府靈區，未投胎?！?/br>
    查一個鬼戶口很簡單，報上此鬼的名字，還有生辰和死亡日期，便可以很快查到，所以沒幾分鐘，林楊就把張峰亡妻的信息給調了出來，報給左詩陽。

    “多謝林楊大哥，等下次我回茅山，一定多給你帶些上好香燭補補鬼氣！”左詩陽一聽到人還沒去投胎，頓時放下心來，對著林楊道謝。

    “那你可別忘了?！绷謼盥勓匝矍耙涣?。

    ……

    送走林楊之后，左詩陽將地上的東西整理好，又重新點了柱香，擺上供品。

    將許芳菊的具體生辰八字寫在黃紙上，左詩陽捏著黃紙一角把它放在香上點燃，然后將灰燼撒在地上，盤坐著閉上眼睛，念起了招魂咒。

    和鬼差來時的陰風大作不同，許芳菊的魂魄出現時，周身只攜帶著幾縷淡淡的陰氣，魂身透明，純凈普通，無怨氣也無能量。

    “真人?！币姷阶笤婈?，許芳菊便恭敬地彎下身。

    人死后便開了另一方天地，對鬼神以及和鬼神有關的人和事物都開始了解，真人級別的道士對許芳菊這樣的小鬼來說十分強大，所以一見到，自然而然就帶上了敬畏。

    “許阿姨不用向我行禮，我是張老師的學生，您也算是我的師母了?！弊笤婈柹焓謱⒃S芳菊的魂身攙起，客氣道。

    別的不說，張峰上的課她還是很喜歡的，聽他講化學題目，受益頗多，以前自己怎么研究都不懂的地方，被他一點就通了。

    “原來真人是我老伴兒的學生，我家老頭平時沒為難您吧？”許芳菊雖然是魂魄，可看起來還是很和藹親切。

    “為難倒是沒有，不過張老師不信鬼神，而班上的大部分女生住在宿舍二樓被厲鬼所窺覷，已經死了好幾個人?！弊笤婈栭_口道。

    “真人一定有能力制止那厲鬼害人?！痹S芳菊臉色有些變化，她之前也是富海中學的英語老師，后來生病辭職，但對于學校她還是很有感情的，不希望有人傷害這些無辜的學生。

    “我是有抓那惡鬼的本事，不過張老師覺得我是江湖騙子，總拉我去辦公室談心，很影響我抓鬼的進程?！弊笤婈枱o奈道。

    “我家老頭子確實如此，太堅信科學，”許芳菊苦笑著點了點頭，“我生前也有些受他影響，不信鬼神?！?/br>
    “許阿姨，我這次把你招來，就是想讓你今晚給張老師拖個夢，幫忙證實一下鬼神的真實存在?！?/br>
    左詩陽不太能理解許芳菊內心的苦楚，因為她從小就和鬼打交道，不像張峰和許芳菊，在死后才被強行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這個簡單，真人放心，我今晚就去老頭子夢里找他說去?！痹S芳菊立刻應下，然后轉身要走。

    “等下，這些供品給你，你托夢也是要消耗鬼氣的?！弊笤婈柪∷?。

    “多謝真人?！痹S芳菊收下供品，對著左詩陽恭敬一拜，而后消失在原地。

    ……

    當天晚上，張峰做夢的時候，果然夢到了亡妻，亡妻和生前的模樣一般無二，在夢里看去如同活人。

    “芳菊！”雖然知道是夢，可看到許久未見的親人，張峰還是濕了眼眶。

    “我還以為老頭子你把我給忘了呢，不給我燒紙錢，也不來墳前看我，要不是地府有補助，我就要再死一次了，還是餓死的！”許芳菊白了他一眼，背過身去，

    “芳菊，我，我……你知道我不信鬼神的?！睆埛寮钡蒙先ダ氖?，可手指觸碰到她的手臂，卻是直接穿了過去。

    “還不信鬼神？那我是什么？你做的夢嗎？”許芳菊回頭，眼里忍不住帶起笑意，果然，他家老頭子還是如此迂腐固執，一點都沒變。

    “難道不是嗎……”張峰覺得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天被學生提起之后，就一直在想許芳菊，晚上夢到了也不奇怪。

    “你真是傻呀，夢哪有如此逼真！”許芳菊無奈地瞥了自家老頭一眼，“真人今天找我了，說一定要我托夢給你你才肯信她?！?/br>
    “芳菊，你說的真人是我班上的學生左詩陽…？”張峰聞言震驚，伸手使勁掐自己的臉，一點都不疼，可就是醒不過來。

    “別掐了，你這老臉本來就不好看，再掐就更丑了?！痹S芳菊心疼地伸手握住了張峰的手，這是她制造的夢境，她想觸碰他便可觸碰。

    ……

    早上六點，張峰準時醒了，可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眼眶是濕的。

    “芳菊……”張峰坐起身，想著昨天的那個夢，心里空落落的，愣了好幾分鐘才下床，卻有什么東西跟著落在了他的腳邊。

    “這…？！”

    掉在腳邊的是一條舊鏈子，很普通，卻是妻子生前最喜歡的，芳菊死的時候帶著一起火化，昨天夢里她把這個鏈子拿出來給他，現在竟然真的出現在了他面前！

    第8章 鬼宿舍（八）

    “難道，難道我真的錯了…？”張峰手里緊緊地握著那條舊手鏈，激動地手都在顫抖。

    他的妻子死了并沒有徹底消失，而是變成了鬼，在另一個地方生活。

    “對了，紙錢！”忽然想起許芳菊在夢里和他說過的話，她埋怨自己沒給她燒紙錢，害得她生活凄苦。

    猛地起身，急急忙忙地換上衣服，張峰刷了個牙，連臉都來不及洗，就拿著手機和錢包匆匆跑出去了。

    張峰住的是學校分配的房子，就離富海中學不遠，他先去學校和領導請了個假，然后跑去了舊市場。

    城西的舊市場有專門賣喪葬用品的店，店面還挺大，各類東西齊全，張峰在里面買了兩大包的東西，不僅有紙錢金元寶，還包括香燭，紙扎的丫鬟仆人，房子車之類的，連紙扎的手機也買了一部。

    “我給你換個大一點的袋子，裝在一起?！备犊畹臅r候，老板見張峰買了這么多東西，也是有些好奇，一邊去拿袋子，一邊打量。

    不是他多事，而是這位顧客買的實在有些多，光是紙錢和金元寶就一大袋了，還有另外其他的一大堆東西，今天又不是清明節祭祖，買這么多祭奠用品的確有些匪夷所思。

    莫非他家中有好幾位親友都是在這同一天過世的？

    張峰沒理會老板詫異的目光，直接付了錢拿著東西就出去了，他這些都是買來燒給老伴兒的，這兩年一點東西也不燒給她，真是讓她受苦了。

    好在還有地府的補助，能讓她維持生活。

    *

    張峰去了一趟西山公墓，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他今天在西山待了很久，不僅將東西都燒給了許芳菊，還幫她拔了墳前的雜草，對著墓碑說了好半天的話。

    ……

    “張老師，你回來了？”開車回了學校，張峰一停好車就往教室走，此時正值課間，在走廊上遇到了正在和唐可可幾人聊天的左詩陽。

    左詩陽笑著和他打招呼，再次見到這個學生，張峰的內心也是有些復雜。

    “你們幾個先進去，我有話要和左詩陽說?！睆埛鍖⑼饷娴膸讉€學生都趕進教室，只留他和左詩陽單獨在外面。

    “左……左真人?！钡热艘蛔?，張峰嚴肅的臉也是瞬間轉變，態度變得十分恭敬，只是這稱呼差點沒繞過來。

    “張老師叫我名字就好了，您現在肯相信我了吧？”左詩陽微笑著道，看這模樣，許芳菊昨晚一定是找過他了。

    “信，我信！”張老頭連說了兩個“信”字，一臉慚愧，“我因不信鬼神，從未給老伴燒過紙錢，要不是真人提醒，可能她在下面的生活會一直很艱難?！?/br>
    “也不會，我看她也快排上投胎了，最多再過個一年半載，就能重新投胎為人，不在地府了?！弊笤婈柭撓氲搅俗蛱炝謼罱o她說的一些信息，推測道。

    “芳菊還能投胎重新做人？！”張峰聞言激動了，他以為人死了變成鬼，就永遠是鬼，生活在地府。

    “不然你以為呢？如果都不能投胎的話，地府都要被鬼給擠爆了，有些人死的時間長了，沒了兒孫祭拜，要是這些鬼都要地府補助，那地府也是維系不住的?！弊笤婈栆姀埨项^如此震驚，耐心地解釋道。

    “原來如此！”張峰一拍腦袋，恍然道。

    老伴還能投胎再世為人，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張老師，既然你已經信了我，那我們現在來說說女生宿舍樓的事?！币姀埨项^已經完全信了自己，左詩陽也是將話題轉到正事上來。

    “之前宿舍里死的那幾個女生……和你上次和我提到的陳小柔，有關系嗎？”張峰聞言臉色也是嚴肅了起來。

    昨天左詩陽發短信要許芳菊生死日期的時候有順帶問了一句他認不認識十六前的一個失蹤的初三女生陳小柔，不過他正在氣頭上并沒有回答。

    左詩陽一想到陳小柔臉色有些不好：“有關系，在宿舍樓里害人的鬼就是她，十六年前她不是失蹤，而是直接被人在學校里殺害了?！?/br>
    “這個學生是初中部的我并不認識，不過她失蹤的時候我聽到過名字，后面就沒消息了，我還以為是被找到了?！睆埛暹駠u道，他來富海中學教書二十多年了，這么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學校被殺害，他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消息都被劉校長給壓下了?！弊笤婈柸滩蛔±湫α艘宦?。

    “人是劉校長殺的？！”張峰震驚。

    左詩陽：“那倒不是，不過他親眼目睹學生被殺卻不去報警求救，看著陳小柔被工頭侮辱，被殺，被分尸，然后混進水泥，做到了宿舍二樓的廁所墻壁里?！?/br>
    張峰聞言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事完全超出了他預料的范圍。

    “那，那現在怎么辦？”

    “把廁所的墻敲了，把陳小柔的尸身取出來，這樣我才能制住她?！弊笤婈栭_門見山地道。

    她已經不能去信劉明海了，陳小柔尸身一出，警方必定介入調查，等真相公布于眾的時候，他的名聲也臭了，不可能再在這個校長位置上待下去，他不會同意去敲墻的。

    “我去和副校長商量一下，你放心，我在富海這么多年了還是有幾分面子的，如果副校長知道事情始末，一定會幫忙的?！睆埛逡庾R到事情的嚴重性，當下便做了決定。

    厲鬼還在，學生們便時刻處在死亡的威脅下，他這個做師長的不可能坐視不理！既然校長那邊無法交流，那自己就去找副校長和其他校領導。

    “那就麻煩張老師了，這墻最好能快點敲開，時間拖久了，我怕還有人出事?！弊笤婈栂肫鸨魂愋∪峥刂频钠渌砘?，臉色有些凝重。

    她就一個人，而宿舍樓里的學生這么多，沒辦法同時保護，那些小鬼的攻擊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威脅，可對普通人來說卻是致命的。

    左詩陽從走廊回去教室的時候，第三節 課已經上了一半，班上學生都有些好奇地看向她這邊，猜測新同學是不是犯了什么錯，被張老頭在外面說教了那么久。

    *

    教室里這邊繼續上課，而遠在家中的劉海明，收到宿舍樓那邊的消息后，卻是氣得差點把手里的茶杯給砸了！

    今天他為了避嫌，特意沒去學校，而是在這邊接洽請來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