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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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還在裝李承籌的聲音:“本宮是太子,你郭六畜再敢踢一腳試試?!?/br> 這時候李昱霖和文貞,文安三個也趕來了,因這婆子的聲音太過肖似于李承籌,一來就搞的刮風閃電又打雷的,還真以為是李承籌借尸還魂,齊齊兒跪在地上,叫了一聲父王。 郭嘉見這婆子還欲再撲騰,找準的,仍是夏晚依樹站著的位置,再一腳踏過去,又將他牢牢壓撲在地上。 “郭六畜,這可是我父王,你怎么能這樣待他?”文貞和文安兩個同時吼道。 李昱霖亦道:“郭六畜,既是我父王,便是這大魏朝曾經的儲君,便魂附在任何人身上,他也是我們的父王,您要再這樣,本宮以皇太孫之名,此刻就要治你個侮辱儲君之罪,撥劍斬了你?!?/br> 說著,他逼了過來,陰沉冷戾的臉,迎上郭嘉似笑非笑的眼神,手按上劍柄,幾欲出鞘。 “文貞,你父王死了也有三個月了,有沒有想過,到華嚴寺出家一段時日,替他頌經祈福?”來的居然是皇帝,兩目的嚴厲,冷冷掃過文貞兄妹三人,吼道:“那婦人不過裝神弄鬼而已,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能分辯的出來,昱霖你是朕的皇孫,一雙膝蓋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怎能去跪這樣一個婆子?” 第142章 說著,皇帝忽而親手拎過一壺guntang的茶,朝著那婆子噴了過去。 婆子受了燙,立刻就顯出自己原本的聲音來:“哎喲,燙,燙,好燙?!?/br> 借尸還魂,這種事情其實在民間還挺多的,總會有些人家去世的老人突然返魂回來,在家里叫叫鬧鬧,吵著不肯走,這時候或者燒點紙錢,送點茶水,也就走了。 但李極是個不信邪的性子。 李承籌是他下令斬的,便真的借尸還魂,李極也要把他打回地府去,更何況這婆子一看就是個善于模仿男子聲音的口技之人。 文貞滿心以為自己今日肯定要嚇的李曇年花容失色,就算最后叫人擋著殺不死她,必定也要叫她識個好歹,卻不期皇帝居然來了,這是她沒能想得到的。 皇帝當初之所以下令讓郭嘉斬李承籌,就證明他對李燕貞和李曇年的愛是無疑的,文貞找不到別的辦法能傷到李曇年,于是想出個好辦法,就是利用死人。 可那是在皇帝不在場的情況下,以李極的老辣之眼,她做什么能瞞得過? 余的少女們全被清了出去,巨大的梨園之中,只剩下皇家幾姊妹,以及郭嘉,孔成竹,梁清等人。 皇帝早不必任何人來扶,于草地上走來走去,氣的手不停顫著:“梁清好歹也是朕的大外孫子,是你們的大表哥,文貞,你當時指著讓朕射他的時候,眼里可還有血親之情?” 文貞在想,還要怎么才能為自己辯。 她斷然道:“皇耶耶,當時是在打獵,孫女甚少上獵場的,看到你們弓箭橫飛的,看都不敢直眼看,又怎會故意去傷梁家表哥?但徜若您要將這些事兒全怪在孫女身上,孫女也沒話說?!?/br> 李極走上前,一把掰開文貞的手,自她腰間的荷包里抓出夏晚的頭發來,道:“這東西,你是想用來行巫術的吧?拿這東西縫在一個小木偶人的身上,在做法施巫,你是想以此害死你jiejie,對不對?” 文貞一臉的驚訝:“皇耶耶,這怎么可能?孫女只是想做幅發繡而已?!?/br> 李極氣的不停冷笑:“當初明月公主死后,朕曾于她的榻底搜出一只縫著她頭發的偶人,頭上扎滿銀針。她是因為診不出病由的頭風而死的,朕想,當時應當就是受了那人偶針盅,才會死。 因宮中嬪妃甚多,朕一直以來也未查出究竟是誰在行巫盅,如今看來,這東西怕是你祖母傳給你的!” 文貞這才是真的失神,那一雙散漫的眸子里卻忽然有了神彩。 拿頭發做巫下盅,確實是皇后教她的法子,而且當時皇后還拍著胸脯告訴她,這個保準管用。文貞沒想到皇后居然是拿這個法子在明月公主身上用過,才會信誓耽耽的說管用。 這下倒好,她還沒用上了,卻把皇后也給牽扯了進來。 當機立斷,文貞幾粒金豆子啪啦啦的掉了下來,撕著胸脯道:“皇耶耶,您果真慧眼如炬,什么事都瞞不得您,確實是皇祖母叫孫女拿的頭發,可孫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當是拿來做發繡的,皇耶耶,您可得信孫女啊?!?/br> 李極指著那冒充李承籌借尸還魂的婆子,道:“那這位了,是你的意思,還是昱霖的意思?居然假冒死去的太子,來傷害年姐兒?” 這個連李昱霖都不知道,是文貞和皇后兩個和謀的,她生怕那婆子要咬出自己來,但當著皇帝的面,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眼睜睜的望著。 “是本宮的主意?!眮淼木尤皇腔屎?。 皇后比皇帝還蒼老,雖說明黃色的鳳服艷麗無比,漫天荼白的梨花映襯下,一張枯木似的臉,眼眶深陷著,冷冷道:“皇上殺了他們的父親,如今是準備連他們幾兄妹都斬盡殺絕嗎?” 李極對于皇后,因早年對她太過冷淡,在明月公主死后,一直都還算容忍,但因為文貞要夏晚頭發這件事情,忽而明白過來,既文貞要夏晚的頭發,那當初拿明月公主的頭發做巫,害死明月公主的就是皇后。 就像這梨花一般白的,無暇的的明月公主,不爭皇后之位,不爭一時之寵,呆在長樂殿中時幾乎足不出戶,與世無爭,居然是叫周后這個惡婆子給害死的。 李極因為對周后的怒意,總算放過了文貞,指著周后道:“馬平,郭六畜,即刻傳朕的旨意,脫去周鳳的冠服,撥去她的鳳釵,朕要廢后,把她給朕扔到華嚴寺去,叫她替明月公主頌經,永遠都不準再出來?!?/br> 既然皇后都廢了,想必文貞也就會給放過了,所以文貞大松一口氣。 但就在這時,不遠處扶著梨樹而站的夏晚忽而嗚咽了一聲,隨即,當著大家的面,哇的一聲,就吐了一大口血出來。 正在跟皇后撕扯的馬平,一直戒備著李昱霖的郭嘉,以及皇帝,文貞和文安,所有的人全都轉過身來,望著夏晚。 她一手攀著柱梨樹,血自唇角不停往外溢著,伸手揩了揩,喘了口氣道:“文貞,你居然在那沓沓里也放了藥,想要毒死jiejie,你給jiejie到底設了多少局?” 最先奔過去的是皇帝,再接著便是郭嘉。 李極一把將夏晚摟到懷中,握上她一只手,問道:“姐兒,你覺得如何?” 夏晚捏著嗓子眼兒,道:“皇耶耶,我這兒大抵是爛了,咕嚕嚕直往外冒血?!?/br> 李極吼道:“文貞,你到底給她下的什么?說出來,朕饒你不死?!?/br> 文貞此時已經叫郭嘉捏住喉管了。她艱難的掙扎著,道:“不過一點迷藥而已,怎么可能讓她吐血,皇耶耶,這李曇年必定是裝模作樣,你瞧她眼睛里全是謊意,假的不能再假?!?/br> 李極再吼:“此時說出來,朕饒你不死?!?/br> 文貞是真沒有下過藥,又有什么好說的? 她身邊幾個丫頭婆子都被抓起來嚴刑拷問了,郭嘉吼道:“你究竟給她服的什么,快說!” 文貞盯著郭嘉的雙眼,看他眼里那滿滿的驚慌失措,忽而哈哈大笑:“鶴頂紅,一口就能見血封喉的東西,這下你們滿意了吧?我給她用的就是鶴頂紅,你們可知道為何? 像她這般山野出身的卑賤女子,骨殖太輕,正如狗肚子里裝不住酥油,她就受不了皇家的富貴,所以才會早死……” 眼看郭嘉一把就要捏死文貞了,李極忽而說道:“馬平,褫奪文貞郡主的封號,將她和皇后一并送到華嚴寺去?!?/br> 并回他突發善心,是夏晚一直搖著皇帝的手,在皇帝耳邊說:“皇耶耶,骨rou相殘,咱還看的少嗎?我不過是吐了幾口血,又不會死的,您就放了文貞,頂多叫她出家修一修,將來還是個善良的小姑娘,不好嗎?” 李極吼道:“御醫何在,御醫為何還不來?” 他曾經抱著明月公主,眼睜睜看她在自己懷里斷氣,此時抱著夏晚,一樣的容顏,一樣的溫柔,是他最疼愛的孫女,可是眼看也快要死了。 “御醫,快宣御醫來!”李極吼道:“將文貞給朕千刀萬刮了?!?/br> 夏晚鴨圓的小臉兒越來越蒼白,唇角也漸漸失去了血色,一雙眸子微闔,聽到千刀萬刮四個字,忽而混身一顫:“皇耶耶……不要” 李極立刻道:“好,朕只是將她送到廟里,讓她出家,讓她悔心革面,這總行了吧?” 他簡直要瘋了:“御醫,御醫何在?” 忽而,兩只強勁有力的手伸了過來,直接就把夏晚從皇帝懷里給抱了過來。 李極還以為是御醫,抬起頭來見是郭嘉,厲聲道:“郭六畜,把朕的年姐兒放下?!?/br> 郭嘉把夏晚往懷里摟了摟,道:“皇上,這是臣的妻子,臣會帶她去找御醫的?!?/br> 說著,他抱起夏晚,轉身就跑。 夏晚這時候眼皮子都已經掙不開了,只覺得郭嘉抱著自己在跑。她想給他看看自己的胭脂匣子,叫他看到自己不過是吃了滿口胭脂而已,而之所以吃口脂,裝吐血,也是因為文貞太過難纏,她想要皇帝把她給弄到廟里去,好好收收她的心性而已。 但那迷藥的后勁兒極大,漸漸兒的,夏晚兩眼一闔閃,就徹底睡過去了。 浮云堂本身是個游玩之處,皇帝又是微服,當然也未帶著御醫。相距七八里的路程,這時候等御醫來浮云堂為夏晚診治,倒不如抱著她往宮里跑的好。 郭嘉打橫抱著夏晚沖出浮云堂,才欲上馬,便見浮云堂外的巷子里圍滿了人,全是本朝七老八十的老臣們,應當是皇帝請來的,就堵在浮云堂外的巷子里,密密麻麻的擠了一層又一層。 這時候便騎馬去沖,便撞死他們,只怕也從這兒突不出去。 郭嘉摟著夏晚,屈膝將她往自己身上摟了摟,便見她鴨圓的,蒼白的小臉兒上,唇角一撇,又溢了一絲血出來。 舉案齊眉的,相親相愛的夫妻才不過做了一日。昨夜她還鮮活活的,趴在桌子上捶桌子罵娘,一會兒罵他一會兒又求他,還趴在他身上做那種事情,魚水相歡,夫妻和樂,怎么轉眼之間就吐血了,就暈了,會不會她就這么死了? 對面那些老臣們,全是皇后召集來的,當然,手挽著手,也絕不可能叫他從這兒出去,因為他恰是他們眼中的佞臣,是他們想要攻伐的對相。 郭嘉兩眼往外泛著紅血,先將夏晚抱到馬上,躍身上馬,朝著那些聽聞皇帝廢后以后,氣的吹胡子瞪眼的老臣們就沖了過去。 第143章 浮云堂外的老臣們,帶頭的就是甜瓜的夫子沈老太傅。 須知,皇室親眷間的爭論他們管不著,可是,皇后曾是皇帝登基最大的助力,便真的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太子都死了,皇上要再發落皇后,可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就在這時,諸人齊齊看到皇帝面前最大的大佞臣郭六畜抱著個女子從浮云堂中沖了出來,要說如今國事復雜,他們一致認定,最大的原因就在于郭嘉。 于是沈太傅先伸手,指著郭嘉道:“圈住郭六畜這小子,絕不準他跑出去。今日徜若皇上真的廢后,咱們便撕,也要撕了他才行?!?/br> 郭嘉再一搖,夏晚唇角又溢出一絲血沫來,她牙白色的衣襟上全是血,白衣沾血,格外的刺眼。 勒馬沖了過去,郭嘉也不管這些老臣們手挽著手,堵住整條巷子,整匹馬幾百斤的重量,徜若壓過去,這些老骨頭們不死也得有幾個壓成rou餅。 可是浮云堂往外,只有這一條路,郭嘉就唯有沖出去。 當然,于郭嘉來說,這些老臣并算不得什么。他已經背負了佞臣的賊名,也確確實實是皇帝面前最大的佞臣,曾經在水鄉鎮一天之內屠掉上千人,那沉于于黃河底,喂肥了大鯉魚的尸體,全是他過手的生靈,他于生命,除了夏晚和甜瓜,都看的很輕。 但就在郭嘉眼看要沖出去的時候,斜躺在他懷里的夏晚微嚅了嚅蟲,沾著口水的血往外流著,低低說了聲:“不要!” 她是怕他要傷了那些老臣們,不欲他傷人,在昏迷之中艱難的想要阻止她。 她眼角溢出兩滴淚來,在細滑的皮膚上顫著,里面是藍天浮云,顫危危停了片刻,刺溜一聲,滾了下去,再張唇,又是一口血:“不要!” 郭嘉策馬至這些老臣們邊上,指著懷中的夏晚道:“太傅大人,晨曦公主受了傷,吐血至此,還請你們讓開條路,叫郭某替她去找郎中?!?/br> 沈太傅叫一群白胡子老臣們簇擁在最中間,指著郭嘉道:“放屁,皇上即至,浮云堂中焉能沒有御醫,你小子是知道吾等想要彈劾你,想劫持著公主跑路罷了,快放下公主,速速回宮,吾等今日就要治了你這個jian賊?!?/br> 夏晚是給迷暈了,并非真的睡著,伏在馬上,極為無力的臥著。 這些文臣,打也要不得,殺又殺不得,郭嘉無奈下了馬,幾步走至沈太傅面前,盯著他看了半晌,道:“還請太傅大人讓讓,公主是郭某的妻子,郭某劫持她不是瘋了嗎,您難道看不到她在吐血?” 他真想一拳頭揮出去,但夏晚在馬上看著呢。 沈太傅還沒說什么,他身后一個老臣將他一把抱住,吹著胡子道:“吾等就憑年齡,今日也要把你郭六畜壓在此,等皇上來了,還要叫皇上給咱們個說法,非得治你的罪,下你的大獄不可?!?/br> 郭嘉再往前逼一步,略狹長的臉上呈著股子淡淡的青,并沒有因為老臣們極體的攻伐就慌張,反而看起來極為冷靜。 他是曾經經歷過上百場戰役的老將,但在這些老臣們的眼里,那都是些他為自己自造傳奇名聲,夸的大口罷了,所以,老臣們并不怕他,反而一群老頭們結成了股繩一般,就將郭嘉簇圍到了中間。 郭嘉昂頭深吸了口氣,忽而伸開雙臂狠命往兩側一擴,繃的紫面袍子咔嚓咔嚓的裂著,裂出里面的白色中單來。 再緊了緊手腕,他一把拎起沈老太傅,抓小雞一樣,忽而揚天一扔,直接給扔上了浮云堂將近八尺高的高墻上。 年青人當然有的是力氣,但能把一個人扔上八尺高的高墻,那力氣可就大了。 更何況,這男子非是像郭興那樣的壯臂莽漢,也不過瞧著清清瘦瘦,一個年青人而已。 沈太傅騎在高墻上,風光倒是好,萬里無云的晴空,可是看看腳底下螞蟻樣的人頭,怕啊,怕一不小心跌下來要摔斷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