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mama說:“那趕緊吃,一會兒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br> “才睡下,讓她多休息吧?!蹦竸t淡淡說道,“而且你們不是明天一早的飛機?吃過飯就回家吧?!?/br> 家人知道他一向難以說服,也沒再堅持,只說回程路過北京,再找機會見面。 幾日間邵聲已經頗得莫家幾位長輩的歡心,幫大家斟酒布菜,說起菜肴的烹制也能和莫靖言mama聊上兩句。 她mama十分開心,“現在肯做飯的年輕人不多。你看我家莫莫,做飯就馬馬虎虎?!庇洲D向女兒,“有空要和你師兄多學學?!?/br> 莫靖言臉頰發熱,輕聲嗔道:“媽,夸獎別人的時候,就不要給我拆臺了?!?/br> 莫mama恍然,想起不應該在自己看好的年輕人面前說女兒不擅長家務,“我就是這樣說說,莫莫平時忙,可能也沒顧上。你看她文文靜靜,其實也挺能干的,前幾年和朋友一起開的舞蹈工作室,現在發展得也不錯?!?/br> 好吧,又進入自我夸贊的推銷模式。莫靖言索性不說話,埋頭喝茶,吃菜。邵聲偶爾瞥她一眼,眼角藏不住的笑,應道:“是,莫莫是挺了不起的?!?/br> 吃過晚飯,莫靖則堅持去結賬,順便去拿給張佳敏打包的雜炒時蔬、清醬牛rou和白粥。邵聲和莫靖言陪著長輩們從包廂出來,沿著迤邐的石子路走向大門。 恰好另一撥客人從四合院對面的包廂出來,兩隊人馬各說各的,沒留心,在內院的垂花門附近打了個照面。 對方一驚,訝異地喊了一聲,“莫莫?” 莫靖言正扭頭和家人說話,聽到這一聲呼喚,打了個激靈,緊張地汗毛都要豎起來。 回過頭來,正是黃駿。 他和一群客戶在一處,看到莫靖言身側的邵聲,了然地點點頭,“好久不見?!庇侄Y貌地和邵聲握手,說道,“邵總也是,好久沒見了?!闭f話之間,兩個人手上都加了點勁兒。 邵聲道:“沒想到在這兒碰巧遇到了。今天還忙,改天再和黃總聯系吧?!?/br> 黃駿笑,“不必客氣?!?/br> 邊說邊走到大門口,就要分道揚鑣。 黃駿看著莫靖言身畔的幾位長輩,有一位和她神態眉眼都極為相似,想起以前見過照片,立時明白是她母親。其他人在夜色中看不清容貌,大致猜測,應當是邵莫兩家父母見面。他心中自嘲地輕笑,去年此時還和莫靖言說過,“過年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現在這場面,人家只怕是婚期將近。 他自視豁達,作別時瀟灑地揮了揮手,“我也聽小橘大概說了。提前祝賀二位,百年好合,永結同心?!?/br> 夏小橘洗了澡,換了柔軟溫暖的加絨睡衣,一邊整理衣物一邊輕松地哼著歌,不知是不是毛絮飛過,鼻子一癢,對著燈打了個噴嚏。她轉到廚房洗了一只香梨,看著兩口袋水果,想起和方拓牽手走在街上的情形,忍不住又笑出聲來。 剛啃了一口,就接到黃駿電話,劈頭蓋臉問:“你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 “哈?”夏小橘心虛,心想我談個戀愛,不用事無巨細都向你匯報吧。 “莫莫是不是要結婚了?” 夏小橘還沒告訴他關于定制婚紗的事情,遮掩道:“你說啥?結婚?沒有的事兒啊。再說人家結不結婚,和你有什么關系啊?!?/br> “我今天看到她爸媽了,還有邵聲一起?!?/br> “??!那你都說什么了?”夏小橘大驚,她知道邵聲這次沒透露身份,只是要先博得莫靖言父母的好感,再爭取二人的認同。 “還能說啥,我這么豁達?!秉S駿沒好氣,“祝他們白頭偕老唄?!?/br> 聽了黃駿的復述,夏小橘暗叫糟糕,跺腳道,“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br> “什么意思?”黃駿不解,“你是覺得我當初沒挽留莫莫?我留的住嗎……當時她……” 夏小橘心急火燎打斷他,“我先不和你說了,有點急事?!痹捯魟偮?,就掛斷了電話。 黃駿舉著電話,聽到一串忙音,又氣又笑,自言自語道:“你最近有點囂張啊,和方拓混得你,翅膀硬了?!?/br> 夏小橘想給莫靖言打電話,又怕她正和家人解釋,于是怯怯地發了一條短信詢問。 稍過片刻,她回復道:“是,爸媽知道了,明天不走了?!?/br> 夏小橘知道大事不妙,念著黃駿壞事,唯恐莫靖言父母問出真相,一時無法接受,強烈反對二人的感情??傆X得作為黃駿的好友,當初二人也是通過自己才認識,頗有自責感,急得在地上團團轉。 手中還握著汁水淋漓的半個香梨,夏小橘想著趕緊吃完,和方拓商議一下。她一邊撥著方拓的號碼,一邊三兩口啃掉梨rou。電話剛撥出去,瞬間被接通。 夏小橘沒準備好,又急著講話,迫不及待要將嘴里的香梨咽下去,只覺得嗓子一緊,最后一塊正正卡住喉嚨,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 她第一反應,猛地咳了一下,梨塊紋絲未動。夏小橘想起那些兒童氣管吸入異物的新聞,悚然一驚,額頭冒出冷汗來。 她不會,因為一塊香梨窒息而亡吧? 此時最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小命,而是如果遭逢不測,明天一定會上報紙和網站的社會新聞——“女科研人員暴斃家中,香梨哽喉亦可致命”。 她又羞又急,都要哭出來。電話那邊傳來方拓的聲音,“喂,小橘,說話呀?你不是又碰到重撥了吧?我數三個數,你不說話我就掛啦?!?/br> 夏小橘半張著嘴,說不出一個字來。 第47章 第十四章(中) 方拓還在那邊各種呼喚:“喂喂喂,啦啦啦,咿咿咿,夏小橘你聽到了嗎?聽到請回答!”又粗著嗓子,“是我聲音不夠大嗎?!” 夏小橘越急越發不出聲音,就算能說話,她也不知道要和方拓說什么好。 “我被梨噎住了……”太有爆笑效果了吧? “方拓救我……”古裝武俠電視劇嗎? “我要掛了……”嗯,這是我最后的黨費。 她腦海中閃過無數臺詞,雙手捏在自己喉嚨上,怎么擠壓也吐不出來。心想,可算知道白雪公主吃的那個蘋果是怎么回事兒了,就是被噎死的吧? 方拓在那邊賣力吆喝,聽不到任何回音,只當夏小橘誤碰了重撥鍵。二人剛剛在電話里嘻嘻哈哈聊了半小時,按說她也沒什么要緊事,他又大喊了兩聲她的名字,笑著收了線。 夏小橘欲哭無淚,她還不想壯志未酬,英年早逝啊。她看著屏幕上的亮光消隱,心中悲戚——她還沒有好好和方拓談一場戀愛呢,好像都還沒有對他說過,“我喜歡你”這幾個字。 她猶豫要不要給方拓發一條短信,寫什么呢?“救救我。如果來不及,記得我喜歡你……” 是啊,就算方拓立刻打車過來,窒息幾分鐘后就是不可逆的腦死亡,等他到了,自己也死得透透的了。 她努力想再咳一下,只覺得梨塊像長在喉嚨上一樣,根本不為所動。 夏小橘一口氣把自己憋了個好歹,心情卻稍稍平靜了一些,怎么也折騰了一分鐘,她還沒有窒息的感覺。她集中注意力,試著用鼻子慢慢吸氣,咦,果然是通的! 太好了!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一半,至少說明氣管是通暢的,她不會因為梨子窒息斃命了。 然而怎么拿出來呢?她想起為了出野外學過急救課程,當時介紹過海氏急救法(哈姆立克急救法),如果被異物噎住,需要另一個人從身后抱住,單手握拳,另一只手攏住,在上腹部以大力擠壓,刺激橫膈膜,將噎住的食物噴出來。 可現在只有她獨自在家,如何cao作呢?這個力道需要向內并向上,夏小橘想了想,找了個椅子,握拳放在胸腹交界的膈膜處,另一只手包上,在椅背上猛地撞了一下。 然而對待自己畢竟下不了狠手,擔心萬一心肝脾肺腎什么的破裂了,那可怎么辦?最后一刻她還是收了力道,橫膈膜沒有刺激到,只覺得手背撞得生疼,骨頭都要被硌斷了,痛得她眼淚都流下來。 好在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她心中也平靜一些,打開電腦上網,搜了一下,海氏急救法針對的是阻塞氣道的異物,她現在還能順暢呼吸,這塊梨應該只是卡在食道上??墒?,她也吐不出來啊。 夏小橘在房間里轉了兩圈,無奈地抓起小包,帶了證件,去看社區醫院的夜間急診。臨出門時電話響起,方拓的名字閃現在屏幕上。她躊躇片刻,決定這么難堪的事兒還是先不告訴他,于是把手機捂緊,揣在口袋里。 社區醫院夜里只開了一個急診窗口,夏小橘站了十多分鐘,終于等來值班大夫。她試著對大夫解釋,聲音很小,而且說不了幾個字就有口水要流出來,急忙仰起頭,忙亂地在包里翻著紙巾。大夫拿壓板壓著她舌頭看了看,搖了搖頭,“這得找耳鼻喉,你還是去大醫院看??瓢??!?/br> 夏小橘無奈。時近夜半,她在路邊站了十來分鐘,總算等到一輛出租,乘上去直奔附近名聲最響的大學臨床醫院。 在車上又收到方拓發來的消息,“睡了么?剛才是不是又按到電話了?我打回去你也不接?!?/br> 她回復,解釋道:“可能不小心碰到了。剛才洗漱來著,沒聽到。這就睡了,晚安?!?/br> 沒想短信剛發出去片刻,電話就響起來,鈴聲在出租車內格外清晰。夏小橘不好再裝聽不到,硬著頭皮接了起來,紙巾捂著嘴角,含含混混應道:“喂,是我啊?!?/br> 他聲音含笑,“沒事,就看你睡沒睡?!?/br> “睡也被你吵起來了?!?/br> “你怎么不說,剛才你電話吵我呢?喊你那么多聲都不答應,我還以為你被人綁架了呢!” “沒……我沒聽見么……” 方拓聽她聲音有異,奇道:“你不都洗漱了?還吃東西呢?” “沒啊?!?/br> “那說話嗚魯嗚魯的,像嘴里含了個東西?!?/br> 說話之間,已經到了目的地。司機師傅打表,報上價錢。 方拓奇道:“你在出租上呢?這么晚去哪兒?” 夏小橘只得坦白,“喉嚨卡了東西,我來醫院看看?!?/br> “不是魚刺吧,白天沒聽你說呢?!狈酵啬沁吀O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傳來,“你在哪家醫院呢?先去掛號,我這就過去找你?!?/br> “哎不用,沒大事兒……” “別那么多廢話,”他佯作發怒,“快說在哪個醫院!” 夏小橘掛了耳鼻喉科的急診,沒想到半夜三更,前面還有兩三個人排隊。一個小房間,門半開著,里面說什么都聽得到。 前兩位是小朋友。第一個就是晚餐被魚刺卡了,家人喂了醋,塞了饅頭,到了夜里依舊疼得睡不著,爸媽抱著急匆匆趕來醫院。難免被醫生教育了兩句,不要用土方法處理,真的刺破食道麻煩就大了。醫生拿上鑷子,兩秒就夾了出來。 夏小橘想,我這梨子怎么取,要用鉤子嗎? 第二位小學生是急性中耳炎,醫生處置后開了滴耳液,囑咐第二天來復診。 第三位是個年輕人,自述下頜骨和耳朵交界處疼痛,張不開嘴。他傍晚去游泳了,擔心是泳池水不干凈,耳朵里進水發炎。醫生沒看耳朵,讓他活動了一下下頜,說道:“tmd,要去口腔科?!?/br> 夏小橘一愣,看年輕人也木然站著,估計都被醫生一句“tmd”震住了。不是自己的科室,也不能罵人呀。 醫生繼續解釋,“全稱是顳下頜關節紊亂綜合征,有可能是單側咀嚼過度,也可能是因為磨牙。休息兩天就能好轉,具體的明天去看口腔科吧?!?/br> 夏小橘長吁一口氣,幸好不用面對一場醫患大戰了。不過,這簡寫也夠給力。她想著想著,不禁暗笑起來。 下一個便輪到她。夏小橘有些心虛,她剛才笑了半天,若是說了就診的原因,只怕自己才真的會成為笑柄吧。她羞愧地回頭,好在后面沒有新的患者跟上,心下松了一口氣。 照明燈打過來,舌頭被壓舌板壓了一下,夏小橘感覺到醫生一邊看,一邊拿什么器械戳了戳那塊冥頑不化的香梨。她翻了翻眼睛,等著醫生問詢,再商量處置方案。斜眼瞟了一眼cao作臺,也沒看到類似鉤子一樣的器具。 正走神呢,醫生二話沒說,手中的器械向下一壓。 夏小橘只覺喉頭一松——梨子已經被推了下去。 讓她惶恐不安,以為要命喪于此的元兇,就這樣被解決了。 這就完了?這么簡單?她頓覺呼吸順暢,神清氣爽。夏小橘對著戴了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中年醫生千恩萬謝,感覺自己都要愛上這位神醫圣手了。 她喜滋滋出門,走到前廳,正看到方拓迎面推門而入,一臉焦灼。 他三兩步跑到夏小橘身邊,關切地問:“怎么樣,看完了么,沒事兒吧?” 夏小橘羞愧尷尬,支吾道:“沒,沒啥事?!?/br> “魚刺拿出來了?” 她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