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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開山祖師爺在線閱讀 - 第130節

第130節

    察覺蕭衍,兮淵遞出一片玉簡。

    蕭衍目露疑惑,貼上額頭一閱,臉色赫然變了!

    【……《天地書》共三卷,前兩卷乃天地自化,書寫“天”“地”,然卷三書“命”,乃是主落筆言古今。禹初閱之,震驚難表!】

    禹是白禹?

    那“主”是指誰?

    【主欲滅洪荒,《命書》開篇即言,“獸神之子潛伏洪荒,居道祖門下,制假人問今,陷害其師,事后幡然悔悟,又造制昔語,緬懷先師……”其道貌岸然,令人生厭。遂,待道祖返魂,必對叛徒之虛偽造作惡心至極,不死不休,再釀兩界相爭之惡,無可轉圜。此也乃主之企圖?!?/br>
    【禹誕于主掌,亦難脫其控,一生行舉皆不由己,身是傀儡,情意虛假,禹之一生,何其可悲?】

    【然,主掌全局,控禹之身,cao禹之行,卻難干涉心之所動,情之所牽。禹雖命薄如紙,卻難甘臣服于一紙文字,束于命書。因而,禹雖造問今,卻未曾步步為營用其陷師于身敗名裂,而是斬洪荒氣機速戰速決,雖細節有變,可大勢未改,方蒙蔽《命書》?!?/br>
    蕭衍目光一頓,定格在下一句:

    【禹得證神位,方有底氣與天叫板,暗自籌謀良久,歸隱島上,以一假軀囊再蔽天機,化身一嬰投于西海岸,終脫于命,得遇自由……】

    蕭衍倏而抬頭,目光筆直盯緊兮淵。

    “你誕生在這個西海岸?!?/br>
    “天生天養,無父無母,生具仙格,負蛟龍血脈?!?/br>
    兮淵思來想去,他仿若憑空而來的情況,皆與白禹所書吻合,實在找不到辯駁的疑點。他甚至能猜到,白禹脫殼再生,便是為挽救與陸寒霜的因緣留下的一線轉機……

    蕭衍扔掉玉簡,聲沉如鐵:“我不信!”

    再被《命書》束手束腳,都改不了白禹的背叛,他很清楚,陸寒霜斷事只求果不問因,錯已釀成,無可挽回,縱然千般理由萬般無奈,都是:情有可原,事不可諒。

    陸寒霜不是眼里能容沙子的人,他又怎么愿意承認與白禹有牽連?他拜在陸寒霜門下,難保不被猜忌他再次埋伏陸寒霜身邊是“別有居心”,因此翻臉。

    換位思考,別說命書要挾,就是脖上橫刀,拿命要挾,他也不會背叛陸寒霜。因而對白禹的存在,厭憎惡心至極。

    若真與白禹有糾葛,他都恨不得弒已。

    “雖是一面之詞,但也并非毫無根據?!辟鉁Y沉吟,“驗證命書,需尋到《天地書》第三卷,可我懷疑命書早毀于白禹手中。那就只剩下一法……”

    蕭衍看去。

    兮淵吐出兩字:

    “追魂?!?/br>
    追魂就是根據魂息,尋到魂魄曾置身之處,是尋常人家生魂走失的時候用的小小術法。

    “只用驗證你我魂魄是否寄宿于白禹身軀內即明真相。不過,你我前身若真是白禹,脫殼已久聯系早淡,白禹現下rou身已死,成一座功德像,要驗證便要先恢復白禹軀囊生機,以其血rou驗之?!?/br>
    沉默在兩人間蔓延,一時間想不到其他辦法。

    不驗,心中有結,如鯁在喉。驗之,復活白禹rou身又實非樂事。

    “白禹之事,你慢慢考慮?!辟鉁Y道,“復活rou身生機的藥材,也需慢慢準備,只是其中幾種藥材我這里已尋不到,還需你在那里代為收集?!?/br>
    言畢,兮淵突然又補充了一句,“真相未定前,以免節外生枝,莫要讓旁人知曉?!?/br>
    蕭衍心事重重,未洞察兮淵意有所指的言外之意。

    蕭衍一番猶豫,隨修為漸長,夜夢劇增。

    原本以為是鏡中攜帶的種種記憶漸漸于夢里套上他的臉,仿佛那個蒙蔽陸寒霜,騙取信任,背叛師徒情誼的人其實是他,甚至午夜夢回驚醒之際,能回憶起兩人決裂時記憶猶深的那刻。

    陸寒霜的眼神,盡書厭惡,至極。

    能刻入骨,挖人心頭血rou。

    不知白禹是否也曾被這眼神折磨得夜夜難寐,每每晨起,都腸道糾結,自厭難表,欲嘔難言,人漸消瘦。

    這般困擾連粗心大意的陸寒霜都有所察覺,蕭衍方知事不可再拖,直到第二波筑基期弟子偷渡異界,蕭衍安置完千余人,去尋兮淵,奉上藥材,決定做個了結。

    三日里,白禹的功德像浸泡在熬煮的藥材里,黑黑的藥汁咕咚咕咚翻滾,像身漸融的白禹好似一團腌制待食的燉rou,蕭衍扶著桶壁腸胃翻涌,坐立難安,偶有即刻絞碎這團爛rou的沖動。

    待白骨生rou,肌膚如新,心中戾氣已在度秒如年的焦灼里攀升至頂。

    兮淵給蕭衍斟了杯清心靜氣的茶,等他平復下情緒,才開始凈手,做法。

    各自逼出魂火,點燃兩根追魂香。

    裊裊煙線飄然而上。

    一根煙線直飛向木桶,兮淵薄唇微抿。

    蕭衍心中一緊,屏息盯著他那根煙線驟然飄向左側,纏住兮淵,忽而心弦一松,沒等這口氣也松出,煙線繞兮淵周身飄蕩一圈,便也歪向前方木桶,追上兮淵的煙線,齊齊圍繞嶄新的rou身,交纏共舞,融成一縷。

    兩人確實曾寄居白禹體內。

    蕭衍臉色一沉,陰得可怕。

    有種塵埃落定。

    又感蠟炬成灰。

    說不清的復雜,仿佛一瞬間這副皮囊下包裹的血rou里都腐爛生蛆,靈魂臟得難以承受。

    久久無人出聲。

    蕭衍幾次張口,都只能發出嘶啞氣音與粗重喘息,像是喉嚨塞石、聲帶粘膠,每每欲言,都緊澀發疼。

    還是兮淵最先整理好心緒,問蕭衍:“真相已明,你欲作何打算?”

    蕭衍咬緊牙關,齒間研磨,牙齦泌血,滿口腥銹,他狠狠咽下這絲帶著血氣的苦意,沉默著從儲物戒取出一把劍,鋒芒刺向白禹rou身,似要搗爛泄恨。

    兮淵彈指攔下,道:“不過一具rou身,毀亦徒勞無用?!?/br>
    “我知?!笔捬芎翢o預料地鋒芒一轉,扎向兮淵??v使兮淵反應再敏捷,毫無防備下遇到蕭衍使詐,仍被割傷一臂。

    他神色未亂,只微微皺眉,“這是何意?”

    蕭衍聲如寒鐵,目光堅定,宛如利斧氣勢洶洶劈向兮淵。

    “既如此,只要沒有你我,世上再無白禹?!?/br>
    兮淵瞬間明了,又失笑,有些無奈之意。

    “你是怕別霜怨恨于你?”

    蕭衍心神巨震。

    “可是好奇我如何得知他為你師?”兮淵捏住蕭衍驟然頓住的劍鋒,推到一旁,不含喜怒地溫言陳述:“你應明白,你殺不了我,而我現下,也不能死?!?/br>
    蕭衍眸中翻覆如海潮,從喉嚨里擠出陰冷的聲音:“那想必你現下也不會告知他真相?”

    “還不到時候?!?/br>
    蕭衍呵呵冷笑,不掩譏諷。

    “旁人贊你清風朗月,原來也有不敢告人之事?你說我怕被怨恨,你自己何嘗不是問心有愧?說時候未到,還不能死?呵,掀開這層高潔的皮,你之虛偽懦弱與白禹有什么區別?莫非你其實是心有邪念,圖謀不軌,才害怕沾上白禹的污點,惹來厭憎?”

    兮淵無惱無怒,情緒溫和如初,再斟一杯茶遞與蕭衍,被猛然揮開,茶濺手背,瓷杯撞碎。

    兮淵緩緩拭凈手背,慢條斯理間仍有閑心想著:蕭衍深惡白禹,得知同魂已然心態失衡,墨者見黑,污者見臟。不由一嘆:“你現下窺己,自慚形穢;見我,道貌岸然,無恥偽善。于你心里,世上可還有赤誠干凈之物?”

    有。

    想到陸寒霜,蕭衍自厭更甚。

    若得知他與白禹的牽連,陸寒霜會是何表情?可會報仇?可會猶豫?可能下手?那人一向薄涼寡情,不染纖塵,想來不會被師徒緣分牽絆??梢苍S也會猶豫?若下手也會后悔?又或者左右為難,矛盾不已?

    哪怕只是一分一秒的遲疑糾結,蕭衍也不愿把難題逼到陸寒霜眼前,污及耳目。

    不若在那之前,替他掃除障礙。

    不論是兮淵,還是他自己。

    眼見蕭衍眸光漸暗,已生同歸于盡之意,兮淵攏眉,“你我誰死,都解決不了問題,只會惡化事態?!?/br>
    “說得好聽,歸根結底還不是怕死?”

    兮淵仍然好言勸解:“換位而處,即便我是白禹,哪怕沒有命書控制,于大局與私情中也會猶豫難決。世間安得兩全法,無論白禹作何選擇,都必有一失,不負別霜,便負天下人?!?/br>
    蕭衍不為所動,“若真換位而處,天下如何都不及他?!?/br>
    “……所以,你心底不是很清楚,即便有所牽扯,你也不是他,何必自厭至此,滿心戾氣?”

    似乎早便等著這樣一句話來自欺,蕭衍接過兮淵第三次遞來的茶,一口口抿下,隨著茶水灌入腸胃,戾氣下沉漸漸壓入心底,情緒也慢慢平復,他放下茶杯,冷靜的想著:

    錯已鑄成,白禹尚不能回頭,不得不破而后立,他要如何解這個結?

    解鈴還需系鈴人?

    他寧愿魂飛魄散、身死道消,也不愿意白禹有機會回來污陸寒霜的眼!

    “你無須過于擔心?!辟鉁Y道,“白禹之事,我會一力承擔,你大可當作一無所知,陪伴別霜身側?!?/br>
    陸寒霜在外游歷三年,遍尋不著第三卷書,回宗門之際,漸漸聽到些閑言碎語。

    “聽說兮淵上仙要把青云峰傳給別螢大師姐?!?/br>
    “怪哉!不是說掌門并峰主們都有意培養別霜?”

    “誰知道呢?”

    “莫不是傳錯了消息?”

    “怎會有錯?兮淵上仙一身功力日前都已盡數傳給了大師姐!感覺像交代后事一樣急匆匆的?!?/br>
    陸寒霜沒提前得到一點消息,匆匆趕回逍遙派,自入山門,沿路弟子瞧著他的目光便有些微妙,不是竊竊私語。不及走到青云峰下,便察覺往日少有人來的驚濤殿熱鬧非凡,陸寒霜跨入殿中,周圍賀喜的修士齊刷刷一靜。

    可不正舉行登位典禮。

    掌門投來的目光略有惋惜和愧色。

    “本是屬意你的,也不知道你師父緣何一意孤行,沒等我們勸好,便先斬后奏把一身功法盡數傳給你師姐……”一位峰主走來待再要安撫幾句。

    陸寒霜環視一圈沒見到兮淵,不等峰主再言,問道:“他呢?”

    “莫名其妙去峰頂撫琴了,誰知他這些天想什么呢?”

    陸寒霜拱手告辭,匆匆飛向峰頂。

    山頂風寒,伴著陣陣琴音吹來。

    陸寒霜撥開擋眼的亂發,遠遠便見一個兩袖清風的男子垂首撫琴,側顏剪影投落于地,繾綣如風。

    琴師聞聲回眸,舊日容顏如畫的臉已刻滿皺紋,須發潔白。他忽而一笑,肌膚松弛,丑陋堆疊出數道紋路,“可是丑得認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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