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竟含著些許無奈與好笑。 兮淵轉開視線,“破元斬已尋回,至于昔語……并不影響?!?/br> 陸寒霜垂下頭,目光掠過兮淵儲物戒指,目色微深,這個并不影響是指昔語失蹤與否無所謂,還是并不影響抓捕昔語。與兮淵這類喜歡講究說話藝術“含而不露”的人交流,總是費勁。 “怎么,不開心了?”兮淵撩了撩少年垂落遮眼的一縷鬢發。 陸寒霜偏開頭,懶得再搭理他。 時間悄然流逝。 待轎子停下,陸寒霜再次睜眼。 窗外滿目蒼白。 九重關,三三數九。 下有海關,中夾山關,上頂云關。 山海復山海,一障疊一障,迷關之最,正是霧繞云搡的最深最高處,第九重關。 云山疊嶂,霧海翻騰,層層疊疊遮遮掩掩縹緲處,一棟泛著金光的石雕像,于云霧中若隱若現。 云端的綿綿白色中,有金液滴落,滑過萬丈高空,墜入海中。 一滴、一滴、一滴…… 連綿不絕…… “下來吧?!辟鉁Y慢行云端,向前帶路。 離得越近,陸寒霜心臟跳動的幅度越低,是克制壓抑到極致,光從背影,他便認出這像是誰的。 繞到石像正面,果真長著白禹的臉。 “這是五年前,我立的一尊功德像。原本是借龍神之軀,集天下信力,日結功德水,洗掉海關中只增不減的關xue,沒想到還能有他用?!?/br> 兮淵指尖一點。 功德像前,云海中憑空挖開一個池狀淺坑,云池一頭銜接石像手掌。原本從人像指尖源源不斷滴落的功德金液,沒再滲透滴穿云霧,而是滑過云壁,落入池底。 慢慢蓄積。 “脫了衣服,躺進去?!?/br> 一個月…… 兩個月…… 三個月…… 日月如梭,匆匆而過。 別鷺自接到師叔的信,一連等到第四個月,仍未見師叔回來,被自家掌門師父催得沒辦法,趕去九重關瞧瞧。 過了關門結界,別鷺立刻察覺不對。 眼下海水翻涌,周圍靈氣大攪,劫云疊聚,分明是進階征兆! “師叔!”如此聲勢浩大,別鷺立刻想到是師叔要飛升了!可師叔一個元嬰失蹤未歸,飛升并非善事,反是自尋死路,師叔常年壓制境界,難道是出了什么事壓抑不住了?! 別鷺心頭一緊,邊匆匆趕去第九重關,邊放出紙鶴傳訊回宗。 紙鶴撲扇翅膀還沒飛多遠,便被一劍飛來的神念灼穿翅膀,斷翅落入海中旋渦里。 “誰?!”別鷺警惕四望,腦中傳來一個聲音:“悄悄過來,莫要聲張?!?/br> 別鷺揉揉耳朵。 怪了,師叔的聲音聽著并不緊急,不像大限已至。 趕到九重關。 一男子長袖飄飄悠然坐于云頭,望著腳下聚集的劫云,聞聲回眸看來,“來了?” “嗯?!睅熓迳锨白叩綆熓迳韨?,不經意瞄見白禹石像,便有一股悚然從腳底躥升,不敢直視龍神容顏,想到其中內情,心虛非常。師叔這種大不敬的事,確實不宜聲張。 匆匆移開目光,瞧見泡在金池里雙目緊閉的少年,別鷺才知道師叔是為兮霜守關。 怪道,“兮霜才筑基不久,怎會進階金丹?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天生仙靈就這般厲害?” “仙靈?”兮淵抬首。 別鷺彎下腰湊到師叔耳邊,把從師父那聽到關于兮霜仙人下凡的猜測說了一通。 兮淵低語,“難怪。仙靈者進階無阻,只需日日積累。功德金液非一般人能承受,他非但沒有虛不受補,反而日進千里,短短數月,連進三小階,直逼金丹,這天資確實世間難尋?!?/br> “這不正好,師叔后繼有人了?!眲e鷺說完,以為師叔會高興,卻見師叔眉宇間反而攏起薄霧,隱現憂色,追問道: “怎么了?” 兮淵搖搖頭,沒再說話,牢牢撐開一個結界,阻隔外界探查。 “到底怎么了?” 別鷺見師叔動作,便知事關重大,內有隱情,從兮淵臉上瞧不出來,看兮霜也并無異樣,他張開神識,往外探去。 瞳仁緊縮。 關內三道海淵水流翻涌,仿佛有巨木在攪,無數關xue隨之碰撞,竟逐個破碎,非是消失而是破壁一般,讓xue內似饕餮只進不出的能量溢入海中,觸及的游魚盡數消失,興許已直接湮滅。 水中暢游的木鯤亦紛紛登岸,然而三道青山亦不安穩,一陣風過,滿目青翠成焦黃,仿佛把所有生機洗去,黃葉飄落,百花盡謝。 翩翩蝴蝶似被這股邪風吹得一夜蒼老,搖搖欲墜,一派死氣。 “這——” 別鷺表情驚悚。 隨著劫象醞釀,關內靈力早已隱現不足,亂象蔓延到九重關外,隨海域輻射開來,波及附近仙山仙島。 弟子們發現鎮山定水的龍血結界被觸動,趕緊稟明上面。 掌門們還以為是融合大災導致結界坍塌,開神識一查,一個個目中悚然,臉色青白。 天眼中,九重關空中似張開千萬只無形巨掌,探入各門各派結界內,硬生生從靈脈里掏出靈氣。自融合初期靈氣一夜逸散,結界內鎮住的靈脈便成了傳承根本。 動搖根本,可是大事。 事情驚動門內大能,紛紛出關的出關,探查的探查,隨著時間增加,越來越多的劫云與靈氣朝九重關瘋涌。 劫象蔓延之勢遮天蔽日,蒼空所蓋之處,皆被波及,其勢頭之猛之恐怖,震驚世人。 各門各派掌門大能們匆匆趕去九重關,一路上,哀鴻遍野,月落星沉,天下無光。 “到底是何人渡劫,劫象竟如此洶涌?” 逍遙派掌門想起自家滯留九重關的徒弟師弟師侄,內心滑過一絲隱憂,便聽旁邊老友連連直嘆,“這人受一劫,便讓萬物生靈陪葬,日月星辰緘默,將來定是翻天覆地的禍端,唉……” 旁人皆以為然。 第85章 劫象風云 “……這可怎么辦啊,師叔?!眲e鷺收回目光, 震驚瞧向云池里的美少年。 少年神態安詳, 似徜徉于溫流暖陽里, 因清洗怨念的舒暢,意識若即若離, 微微酡紅的臉有幾分迷醉登仙之感,透出清艷。 實難料到, 這般美好的容顏背后,藏著那般兇險嚇人的畫面。 別鷺聲音發顫,“他這劫象……” 兮淵既不為劫象心焦, 亦無心關注別鷺的恐懼, 弄好結界便回到云池旁。 臨驚變不亂。 不慌不忙,男人靜靜望著池中少年。 輕垂他風華絕代的臉。 目中溫和依舊, 尋常到讓別鷺畏懼害怕的程度, 仿佛男人溫度恰當的融融目光能把什么腐蝕、融化一般。 讓人不敢觸及,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別鷺心里像萬蟻穿心一樣難耐, 來回踱步許久, 兮淵終于有了反應。 “有人來了?!?/br> 兮淵回首, 驅動輪椅離開前,交代別鷺一聲, “劫象兇險, 可說九死一生, 你留這里為他守關?!?/br> 關門處。 海中高聳著兩根玉柱,被驚濤拍打, 微微搖晃。 臨近門派的長老大能們陸續趕來,其中有一位天機門的長眉道長,極擅推演測算。人剛一到,便被層層圍住,焦急追問,“道長來前可有算一算,這劫象是什么因頭?” “我活了也有千八百年了,什么風浪沒見過?連兮淵的種種異象都沒讓我這樣揪心過?!?/br> 瞧一瞧烏壓壓的云,遮天蔽日讓四下暗淡無光,每瞧一眼心中便更慌一分,總感覺不是什么好兆頭。 “……世間劫象不過天地玄黃四等,聲勢這般浩大可比擬天級,卻又完全找不到前例可言,實在讓人心中難安,您要知道,就快給我們說說!” “我倒想給你們說?!遍L眉道長長吁短嘆,“許是我法力低微,竟然什么都算不出來,只知卦象極兇,細卜前因后果卻有層層迷霧遮眼,難窺究竟?!?/br> 眾人面面相窺。 “那這應劫的會是誰?” 眾人猜測著即將邁入金丹修為的各家子弟,一一提起,一一排除,竟找不到一個符合情況的人選,愁眉苦臉之際,突然有人指了指劫云。 “你們看——” 劫云翻涌,云頭隱現血色,“可還記得,兮淵四徒筑基時,天降三千雷,皆是前所未聞的血雷?!?/br> “不可能不可能,他筑基不過數月,即使天資絕頂如兮淵,結丹都花費三年之久?!?/br> 有人以常理否定,更有人以推論反駁。 “除了他,這血雷我從未在旁人渡劫時見過,更何況,他都能起死回生一夜筑基,怎么不可能一月升一小階,數月結丹?更何況,最近還出沒九重關,除了他還有更可能的人選嗎?” “若真是他……” “這般兇象,實不像一個于世有益之輩,若不能盡早除去,恐怕早晚大禍臨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