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是誰在鬧?”夏越抬眼瞪他,一雙明眸不再是平常的波光瀲滟而是兇相畢露:“你好端端的說來省城就來省城,說不上學就不上學了,這么大的事兒,你跟我商量過么,啊,你跟我商量過么,我要怎么跟你說你才能明白,不上大學是不行的?。?!咱們現在也不缺錢,為什么好好的不上學了?。?!”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件事?!泵蠎堰h貼近他,炙熱的呼吸直直的撲在夏越的臉上,平穩的語氣里透著滿滿的威脅:“我就問你,你現在是想好好睡覺,還是挨打,你自己選?!?/br> “……”夏越小胸膛劇烈起伏,仰頭冷笑:“滾?。?!” 孟懷遠耐心徹底用盡,他性格本就強勢,對待別人還好些,對待夏越,他總喜歡掌控著全部,在他這里,小孩兒不聽話,收拾一頓就好了,盡管那時平常疼著寵著,捧在手心里都怕摔的夏越。 他抓著夏越的手腕,反手一扭,一個擒拿便將夏越的手腕擰在身后,狠狠的捏住,手上微微一用力,幾乎都能聽見骨頭錯位的聲音。 夏越頓時疼的渾身發軟,咬牙罵道:“孟懷遠你混蛋??!” “再犟嘴?。?!”孟懷遠呵斥,手中又加了兩份力,將夏越推到墻上摁住,膝蓋死死的抵在夏越的腰間,另一只手摸到夏越的大腿內側,狠狠擰住,伸手打夏越他下不去手,但是習慣性的愿意掐他,這算是北方的習俗,教育孩子的時候,喜歡掐大腿。 夏越死命掙扎:“你他媽放開我?。?!” 夏越從來就沒跟孟懷遠這么欠過,這若是放平常,早就服軟了,任憑孟懷遠搓揉兩下也就算了,但是今天,夏越說什么也不肯服軟,不僅嘴上喋喋不休的罵著孟懷遠,還敢掙扎開還手。 兩個人很快就扭打成一團,但是別說現在夏越渾身沒力氣,就是有力氣他也打不過孟懷遠,沒幾下就被孟懷遠死死的摁在床上動彈不得,最后腿上都被捏的青紫了,實在疼狠了,夏越喘著粗氣,仰頭看著孟懷遠:“你松開我?!?/br> 天氣太熱,屋里面又悶,他們倆都滿頭大汗的,孟懷遠盯著他,并沒有放開對他的鉗制:“不罵我了?” “不罵了?!毕脑綔喩碛幸还勺员┳詶壍钠届o,他低垂著眼簾,濃密彎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劃過一絲嫵媚優雅的弧度:“你愿意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我不管了,現在我就坐車回去……你不愿意掙錢么…你掙錢吧……掙吧……” 夏越一邊說,一邊伸手推開孟懷遠要站起來。 而此時此刻,孟懷遠突然有點害怕這樣的夏越。 總覺著他的夏越渾身的透著一股難言的哀傷和無力。 他永遠不能明白夏越為何哀傷。 因為有些話,夏越永遠無法開口。 要怎么跟他說,自己曾經死過一次呢。 這樣的話要如何開口呢。 夏越從床上下來,幾乎渾身直哆嗦,雙腳踩在地上跟踩棉花似得頭暈目眩。 “越越?” 孟懷遠看出他的異樣,想伸手扶他一把,結果手還沒等伸過去了,夏越突然渾身一軟倒了下去。 “越越?。。?!” 孟懷遠趕緊一把將人接住,就只見小孩兒渾身軟綿綿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小臉由剛才的通紅轉為慘白。 “越越,越越?!?/br> 孟懷遠叫了兩聲,夏越都沒法應,于是趕緊把人抱起來,出門打車就往醫院跑。 坐在車里,孟懷遠猶如被人當頭潑了一桶涼水般的清醒過來,緊緊地挨著夏越,心里不住的自責。 人家孩子大半夜的坐車過來找你,你怎么能跟人動手呢?。?! 忙三火四的到了醫院,掛了急診,大夫一看。 嚴重的貧血,中暑,再加坐了一天一宿的火車,還沒吃飯,不暈倒才怪呢。 折騰完以后天都亮了,此時夏越蜷縮在床上,除了臉色蒼白一些,別的跟平時睡著的時候一樣,老老實實的特別乖巧。 他握著小手親了親。 每當這個時候,孟懷遠的心就會軟的一塌糊涂。 孟懷遠一直都是個有主見的人。 不知南方如何說,但是在北方,一般說這種孩子,大人們都會恨恨的說上一句:主意賊正??! 他自認為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即便不夠好,但是絕對沒有錯。 可是如今看著夏越這樣,孟懷遠第一次開始猶豫。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想不明白 夏越躺在病床上,直勾勾的盯著醫院潔白的棚頂,他做了一個特別凌亂的夢。 一會兒是他在酒吧里出事了,猶如一塊破布般被人甩出去,渾身的骨頭被一截一截的打斷,一會兒又是孟懷遠提刀殺人時候的場景,那夢里似乎還帶著溫度的血,濺在孟懷遠清俊卻已見風霜的臉上。 夢境太真實了,尤其是睜開眼睛,就是醫院潔白的,帶著消毒水味道的棚頂,以至于,有一瞬間,夏越都不知道那是在做夢。 他瞪眼睛看了一會兒,突然撲騰一下坐起來,用力的在自己身上胡亂的摸著?!痹皆健皆剑。?!“孟懷遠原本趴在床邊睡覺,猛的被他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摟住一個勁兒撲騰的夏越:“怎么了怎么了?” 夏越喘著粗氣,眼睛發直,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對醫院潔白的棚頂和周遭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簡直是心有余悸,上輩子他渾身插著管子,一切知覺感應都沒有了,只能偶爾睜開眼睛,望一望棚頂,聞一聞消毒水的味道。 他真害怕,害怕一睜開眼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孟懷遠關切的聲音將他帶會現實,他轉頭看著這張年輕英俊的臉,竟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渾身軟了下來,斜斜的倚在孟懷遠的身上,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懷遠問他:“渴不渴,喝水不?” 夏越搖頭。 “那餓么?” 夏越還是搖頭。 孟懷遠嘆氣,用下巴蹭了蹭他的發頂,低聲道:“還生氣呢?” 昨天晚上,夏越還沒醒的時候,孟懷遠給他換衣服,映著病房里的燈光,才看見夏越兩只手腕上都是青紫的指痕,不用說就知道,準是他手上沒輕沒重給弄的,大腿上也被掐紫了,一片斑斑點點的襯在雪白柔嫩的肌膚上異常刺眼。 夏越呆滯的歪著頭,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不言不語的安靜的很。 “那要不你睡一覺?”孟懷遠輕聲的哄著他。 夏越現在覺著自己的腦子反應不過來,渾身疲憊的不得了。 什么事情都不愿意想,什么話也不想說。 可是,到底是年輕,睡了一覺以后,體力慢慢的恢復了,腦子也漸漸清醒了。 他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想著昨天的事情。 正待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孟懷遠坐在床邊,突然開口:“睡不著?” 夏越渾身僵了一下,卻沒有睜開眼睛。 普天下,能識別出夏越在裝睡的,除了夏mama這個生身母親,恐怕就只有孟懷遠了。 孟懷遠伸手摸了摸他額頭:“睡不著就坐起來吃點東西吧?!?/br> 夏越睜開眼睛,轉頭看他。 孟懷遠沖他微笑,溫柔的猶如夏日傍晚的習習清風:“想吃什么?” “面條?!?/br> 夏越隨口說了一個,可是一張嘴卻是低沉的黯啞,嗓子里像是堵住了什么。 孟懷遠趕緊拿水給他,夏越抿了兩口,覺著好多了。 “那你在這兒乖乖等著,哥去給你買吃的?”孟懷遠起身囑咐著。 夏越點點頭,沒有說話。 但是卻在孟懷遠出門了以后,就起身穿衣服走了。 他覺著自己需要離開孟懷遠冷靜一段時間。 打車到了車站,直接買張票就走了,根本沒給孟懷遠追過來的時間。 又坐了一天一宿的火車,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他不想回家。 儀式在火車站給李清然打了個電話。 電話打了好幾個,才有人接起來了,那邊熱熱鬧鬧的,有著低音炮的聲音,一聽就是在夜場呢。 “哎,越啊,咋啦?” “你在哪兒呢?” “在夜總會呢,田哥有幾個朋友來了,我過來湊個局?!崩钋迦辉谀沁呉贿呎f一邊找到個安靜的地方:“你咋啦,這大晚上的咋不睡覺呢,去省城回來了啊,孟懷遠呢,回來沒?” “沒有,我自己回來的,現在在火車站呢?!毕脑轿罩謾C,環顧四周說道:“你來接我一趟唄?!?/br> “……行,你等著我吧?!崩钋迦桓脑秸J識這么長時間了,輕而易舉就聽出夏越聲音里的低落,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跟孟懷遠鬧別扭了,不然這世界上還有別人能讓夏越越同學如此放在心上的。 李清然放下電話,然后進了包廂,越過一堆兒群魔亂舞的人,走到田青跟前,說道:“田哥,我有點事先走了啊?!?/br> 包廂里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田青根本沒聽清:“???你說什么?” “我說,我先走了?。。?!”李清然沖著他耳朵大聲的喊,差點沒把田青喊聾了。 “哎哎哎走啥啊,不行走,一會兒還給你介紹客戶呢,你那些東西不想往出賣了?!碧锴嘁宦犂钋迦灰?,趕緊抓著他不放手。 這么幾年,田青一直堅持不懈的黏在李清然身邊。 兩個人似乎都明鏡兒似得,又似乎也不太明白,反正誰也不捅破那張紙,但是關系倒是近了不少。 夏越給李清然出主意,又給他拿了點錢,折騰了個小作坊,做點小食品什么的,田青就跟捧角似得在旁捧著,現在他們夜總會上果盤都不上什么干果奶糖什么的了,清一色都是清然食品廠的各類零食。 “不行,夏越給我打電話,現在人正在火車站等我呢,估計是有點啥事,我得去看看?!崩钋迦粷M臉不放心,說完轉身要走。 田青嘖的一聲,趕緊起身:“那那我陪你去吧?!?/br> 話音一落,沒等李清然拒絕呢,跟田青一起說話的幾個男人不愿意了,紛紛嚷嚷著:“哥幾個今兒都在這兒呢,你往哪兒去???” 李清然也說:“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br> “那…那你小心點啊?!碧锴嘀荒芩砷_他,末了又說了句:“要不然你接他過來玩唄?!?/br> “再說吧?!崩钋迦环笱芰艘痪?,轉身就跑了。 留下田青眼巴巴的看著,旁邊一個穿著西裝帶名表的男人哼笑:“老天這是怎么滴啊,真要走后門???” “滾?。?!”田青轉頭罵了一句:“說話都注意點?!?/br> 那男人叫郝明賀,經營著本地最大的酒廠,同時也控制著大半個酒水批發,大舅子是商務局的一把手,在圈子也算有點名氣。 他能起來,全靠他媳婦娘家厲害,但是他本人的生活作風卻不怎么好,外面養了好幾個小老婆,而且也是個不忌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