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高中開學了以后,初中也開學了,夏越和康世鑫搬到了專屬于初三的頂樓,桌椅上都落了一層灰,返校的當天就是先大掃除了一遍。 這個頂樓對于安橋中學歷代的學生都有著不一樣的感覺,當他們沒有進駐頂樓的時候,就經常會仰望這里,因為這兒是屬于初三高年級的地方,平常要不是老師派遣,一般低年級的學生都不敢上來。 而等他們都變成了初三的學生,也搬進頂樓上課的時候,就會發現,其實也沒什么,倒還不如從前好了,因為每天爬樓梯還得多爬一層。 剛一開學,初三一班就進行了座位大調整,老師將夏越身邊,學習成績一直在中游階段的康世鑫安排到了第一桌,夏越則依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但是同桌換成了袁尚。 這個一直都挺特立獨行的混血兒,學習成績不錯,英語更是跟玩似得,唯獨語文不是很好,而夏越雖然成績也挺好,語文作文還得過獎,但是明顯能看出來英語是弱項,老師的意思是,這兩個人坐一起正好可以互相補一下。 他們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年輕女人,資歷在安橋中學算是很深的,她知道夏越跟孟懷遠是鄰居,兩個孩子的關系特別好,就經常當著全班同學的面上念叨,希望夏越明年中考的時候,也像孟懷遠似得,給她拿回來個中考狀元。 夏越聽得渾身不自在,覺著壓力有點大,他當初仗著重生開了點小掛,跳了兩級,而且學的也還算不錯,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雖然如此,他想要考狀元還是有差距的。 康世鑫離開夏越很沮喪,他的新同桌是個老實巴交的女聲,名叫韓旭,平常不太愛說話,在班級里甚至有點挨欺負。 夏越其實對這個韓旭的印象很深刻,她家住在安橋頭那邊,小時候mama跟別人跑了,她自己跟著父親長大,因為是家庭的原因,她一直都很懂事,甚至于他父親每月掙的錢都放在她這里,她平時穿著樸素,也不像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喜歡帶亮晶晶的發卡,喜歡像大人一樣描眉畫目的。 這樣的女孩子是可愛的,原本應該是受歡迎的,但那時因為當下的院校風氣,推崇那種張揚明艷混的開的女孩子,所以像韓旭這樣安靜懂事的女孩子就不太吃香了。 有的時候,夏越看著他們班的男生去奉承討好那些咋咋呼呼故意說著滿嘴臟話的女生,可是對韓旭卻總是投去看不起的模樣,甚至有些女生也是這樣的。 夏越為這些男生悲哀,因為他們五年以后,就會知道,韓旭身上的品質有多難能可貴。 而對于康世鑫來說,雖然對于新同桌有那么些許的不滿意,但是孟懷遠走了,讓他有些微微的開心,因為這就意味著,接下來的一年時間里,夏越就不用天天被孟懷遠霸占著了。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當他每天晚上想邀請夏越來他們家住的時候,夏越每次都拒絕,而且拒絕的理由都是,他晚上要跟孟懷遠打電話。 這讓康世鑫很不郁,覺著就算孟懷遠簡直是陰魂不散,從而越發嫉妒孟懷遠和夏越的關系好。 至于夏越和孟懷遠,他們已經約定好,每天八點的時候兩個人會通電話。 孟懷遠他們開學之后,沒有先上課,而是進行了為期半個月的軍訓。 高中的軍訓不是太嚴格的,但是一整天都在外面曬著,又是站軍姿又是走正步的,也夠這些年輕人受的。 前三天就有人開始用各種各樣的理由請假,這個時候,女同學是最容易請假的,只要簡單的又飽含深意的說一聲:“教官~~我肚子疼~~~” 教官立馬就會給她放假,有些二逼呵呵的男生看見了,也沖著教官說自己肚子疼,但是被教官踹了兩腳,罰跑cao場兩圈,鬧出很多次笑話。 “那你累不累啊,早點睡覺吧,學校食堂里的飯吃的慣么?”夏越拿著電話躲在被子里悄聲問道。 電話里傳來孟懷遠低沉溫潤的聲音:“還好,的確有點累,但是這兩天已經習慣了,你呢,不是說換了新同桌么,怎么樣好相處么?” “哦,你說袁尚啊,他不太愛說話,我們兩個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倒是你呢,剛開學,同學都還和善么?” “我們班級里都挺和善的,但是聽說別的班級軍訓的時候好像打過架?!?/br> 兩個人每天就這樣說一些平常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半個月一中軍訓結束的時候,正好是周末,夏越早早的就去他們學校門口等著。 沒等多久,他就看著學校的大門一開,陸陸續續的從里面走出許多個身穿綠了吧唧的迷彩服,皮膚黑的跟碳似得少男少女們。 正待他嘖嘖感嘆的時候,突然一個高大挺拔的影子走近他。 夏越愣了,頓時爆了聲粗口:“臥槽啊,你們教官哪個軍區的,你還能認出來不,走走走咱們找人群毆他去?!?/br> 馬勒戈壁的,居然把他這么俊秀帥氣猶如小白楊的孟懷遠,給曬得這么黑?。?! 孟懷遠失笑,摸了摸自己臉頰:“黑了很多?” “豈止是很多啊,那是非常多??!”夏越欲哭無淚,心疼的摸摸他精壯的胳膊,上面的皮膚都給曬紅了:“軍訓吃了不少苦吧?!?/br> “還行,我其實挺喜歡軍訓的,覺著身體素質好了不少?!泵蠎堰h把自己的胳膊從夏越手里抽出來,然后反手抱住他:“這么多天沒看見了,想沒想我?” “想?。?!”夏越乖乖的點頭,仰頭看著那棱角越發分明的下巴。 的確挺想的。 孟懷遠顯然被取悅了,他一手背著包,一手拉著夏越走到一個背人的地方,然后迅速的在臉頰上親了一口:“哥也想越越了?!?/br> 兩個人膩歪了一陣,直到陳澤也出來了才分開。 為了慶祝他們暗無天日的軍訓結束,三個人跑到燒烤店大吃了一頓。 陳澤還點了啤酒跟孟懷遠喝了一點,夏越也想喝來著,但是被孟懷遠拒絕了:“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br> 夏越無語。 孟懷遠喝陳澤如今是覺著自己長大了,話里話外,開始標榜自己是大人了。 而且自從開學之后,夏越有段時間很忙,忙著上學,給康世鑫補習,費勁巴拉想給他的成績提高一些,還要再陳澤不在的時候照顧陳輝,自己還得讓同桌袁尚同學給自己補習英語,他給袁尚補習語文,晚上寫完作業還得趴被窩跟孟懷遠打電話。 忙的夏越好長一段時間沒看見李清然。 李清然也知道他忙,沒事的時候并不去找他。 他一天天過的也挺滋潤,有時候給馮望料理料理飯局上的事,沒事兒的時候,就開著他那小出租車到處跑,連他mama知道了以后,都放心不少。 李清然開的出租車是那種沒屁股的桑塔納,別卡車不太好,但是李清然很愛惜,沒事兒就去刷刷車保養保養。 有天他又去刷車,可是經常去的那個小作坊洗車場關門了。 “得,勁兒該著咱們去個好地方刷車,跟我這么長時間,讓你也享受享受豪華洗車場是什么感覺?!?/br> 李清然直接掉頭往城市里最大的洗車場走。 到那兒洗車的不說是豪車么,但是大部分也都是當時城市里很少見的高級轎車,李清然的車一開進去,就把人家門口放著的垃圾桶給撞到了。 頓時一個身穿工作服的男人跳出來:“哎呀哥們,你咋往我們垃圾桶上撞啊,就是你不心疼你這個破車,我還心疼我們垃圾桶呢,都給撞掉漆了?。?!” 李清然探出頭:“哎喲,不好意思啊哥們,我這剛才沒看見?!?/br> 說著,趕緊出來給人把垃圾桶扶起來。 結果那人鄙夷的掃了眼李清然心愛的小出租,呵呵笑道:“你來干啥來了?” “洗車啊?!崩钋迦徽f道。 那人嗤笑:“就你這桑塔納洗不洗有什么價值呢,砸吧砸吧賣廢鐵也賣不來二百塊錢啊?!?/br> “嘿??!你怎么說話呢?”李清然火了:“咋地桑塔納不是車啊,又不是不給你們錢,不就是個洗車的么,別說我的桑塔納了,就是來個倒騎驢給你錢,你也得洗?!?/br> …… 大熱天的,田青的車跑了一下子灰,這車一直都是司機開著,但是今天司機家里有事兒,跟他請了一天假,所以就換他自己來開,司機一般開車的時候不太精心,瞅著這車都臟的不像樣了,也想不起來去刷。 于是今天田青自己開車,就想著來洗洗車,結果車剛開到洗車場,離老遠他就看見一個高挑細瘦的小家伙正在跟洗車場的好幾個大老爺們對罵。 他頓時眼睛就一亮。 我cao?。?! 這不那長得跟丫頭似得李清然么?。。?! 前陣子他在夏越那兒聽說李清然去外地了,心里還沮喪了好幾天,以至于到最后,他自己都罵自己。 有毛病啊,不就沒看見個禿小子么,有什么好沮喪的。 但是沒有用,就是他自己呼自己嘴巴子,也不行,還是沒事兒就能想起那張雌雄莫辨的臉。 他趕緊把車開過去,下了車一溜煙的跑到李清然跟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哎,你還認識我不?” 李清然正跟人吵的活人,一巴掌拍開田青:“都滾,少特么碰老子,咋地,你們這還想動手?。。?!我告訴你,小逼崽子,今兒老子這車就給你這兒洗了??!” 話音一落,洗車場的人沖著李清然罵罵咧咧的:“就你破車扔道上都沒人撿,自己找個水管子沖沖得了,還敢到我們這兒顯眼?!?/br> 說著就要伸手去推李清然,結果手剛伸出去,就被田青一把握住,然后反手一擰,頓時嘎巴一聲,骨骼錯位的脆響傳來。 那人頓時一陣殺豬般的嚎叫,田青皺眉,一腳將他踹開:“麻痹的,你一個洗車的你跟誰倆呢?” 說完,他轉頭沖著李清然揚了揚下巴:“別怕,田哥在這兒給你撐腰?!?/br> 田青的模樣很霸氣,混了十來年黑道不是白混的,身上自帶的煞氣還是很懾人的。 只可惜,李清然完全沒領略到他的霸氣,而是一頭霧水的撓頭問道:“……你誰???” “……”田青無語,伸手在他腦袋上呼了一巴掌:“你他么的不認識我拉?這才多長時間就不認識我了?” 李清然是真想不起來,那天在夜總會黑燈瞎火的,他也沒敢仔細看,這會子真認不出來。 田青看著李清然茫然的表情,目光定格在他紅潤的薄唇上,看上去很柔軟的樣子,讓田青有點口干舌燥。 “你再好好想想,前陣子在夜總會,你跟那個光頭打起來了……” “……啊~~~~~~”李清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田總啊……” 哎!可算想起來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算出來的 秋天來去匆匆,很快就到了冬天,安橋區還是往日模樣。 胡同里污水亂倒問題這么多年還是沒有解決,一到了冬天,從胡同口看去,從上而下一道污水冰河,并且臟兮兮的什么都有,陳澤家住在最上面,每天陳輝上下學都是打著滑出溜下來的。 這實在是不安全的,所以有人就開始往冰河上倒爐灰,這樣人走在冰上就不滑了。 然后安橋區的胡同過道上,就這么一層冰一層爐灰的凍,尤其他們家這邊因為挨著安山,所以越往里走地勢越高,以至于冰河凍到最后那就是一座冰山啊,堪稱安橋區第一大特色。 夏越小心翼翼的在冰上蹭著小碎步,就害怕哪下摔倒了,倒不是因為他怕疼,而是這冰層太臟了,都是人家里的臟水,里頭什么都有,況且他穿著白色的羽絨服,要真摔倒在這兒了,回家一準得挨罵。 其實他們家早就可以不住在這兒了,夏老三廠子里的家屬樓分下來了,他家是一樓加二樓的躍層,而且面積也大,差不多二百坪,樓上的三樓四樓是馮望的,全廠就只有他們兩家是躍層的,剩下的都是按照工齡加上職位的高低分派的。 馮望是老板,他自己自然是想留多少面積留多少面積,至于夏老三家,全工廠里都知道,馮望跟老夏家親近,多給他分點別人也拼不得。 夏越是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他們家還能趕上分房子,要知道這種福利分房的制度,國家明年就會出臺政策,取消工廠單位的分房制度。 他一直都想不透,馮望這廠子也不是國營單位,沒事蓋什么家屬房啊。 馮望只是笑笑說著:“那塊地方也干不了什么,正好蓋房子給他們住吧?!?/br> 對于馮望的大義,夏越別說兩輩子,恐怕八輩子都趕不上。 只是他們家的房子分下來好久了,很多戶人家都已經開始裝修了,夏mama卻一直不想往里面搬,因為她在這兒住了很多年了,而且這邊還有她的麻將館,要是讓她冷不丁離開這邊,她還是舍不得。 夏越深刻的明白自己mama的矛盾,這種矛盾就像是所有人對自己國家的感情。 這種感情就是,他們自己可以每天抱怨國家一萬遍,但是到了國外,只要有外國人說自己祖國一句不好的那都是要拼命的。 所以即便安橋區破的不行,而且一到冬天就臟水凍成冰山,可是安橋區的人對這里還是有著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