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他掃一眼上首的皇帝,當機立斷,立即出列,“兒臣愿領兵出征,為父皇分憂!” 魏王目光閃爍片刻,緊隨其后出列,“兒臣亦如此,愿領兵出征,為父皇分憂!” 昌平帝心念一轉,“好,朕都準了,你們二人,亦即日領兵迎敵?!?/br> 南狩的事情定下,他的心定了定,有二三兩子參與也好的,利于分割權柄,他日回鑾后更容易收回。 皇帝不肯久留,匆匆下來兩道圣旨后,立即離開。 高煦掃了魏王陳王一眼,眸光并無波瀾,顯然并沒將這兩人太放在心上。 代天子親征,與普通皇子領兵出征,是完全兩碼事。 名分已定,他完全具有節制對方的權力,節制權有了,這兩弟弟就折騰不出太大浪花。 第一百一十章 一到了關鍵時刻, 其實很容易看透一個人的真實內心。昌平帝命人匆匆整理,點了親衛軍與京營數萬軍士護駕, 天一亮,鑾駕便出了宮。 他是一個人離開的, 皇后寵妃、皇子公主,一個都沒帶上。 高煦已沒空搭理他那父皇, 一道道教令自皇宮發出, 先點了京營十萬大軍,令到集結, 立即準備拔營。 接著,他還得安排京城防務問題,立即召了幾萬山東班軍過來, 連同剩下的七萬京營將士, 一起拱衛京城。 最后,還得安排皇城防務。 拱衛皇城的是御林軍, 御林軍屬于親衛軍之一, 昌平帝已帶走大半, 剩下的人手嚴重不足。 高煦將余下的御林軍收縮,只負責守衛皇宮, 外圍皇城的防務, 就交給京衛指揮司。 “博聞、云清,皇城與京內防務,就交予二位?!?/br> 博聞,是京衛指揮使褚宗保的字;而云清, 則是副指揮使齊耀林。前者明面?;庶h,實際卻是高煦的鐵桿心腹;后者雖沒倒向東宮,但卻是安樂大長公主的駙馬,皇室的一員。 高煦十分敬重大長公主,因此對于齊駙馬也另眼相看,將皇城已京內交給這二人,他頗為放心。 “你二人連同京營兵馬,堅守京城,不得有誤?!?/br> “末將領命!” 褚宗保齊耀林齊齊鏘聲領命,高煦點了點頭,沉吟半響,最后囑咐一句,“若到了萬不得已之時,以主子們安全為要?!?/br> 他雖篤定京城不會被破,甚至不會被圍,但妻兒皆留于此,也不得不多想了些。 昌平帝獨個兒離開,皇宮留下貴人極多,高煦話語隱晦,但心腹褚宗保一聽即懂,立即利落應是,“末將謹遵殿下之令!” 至于旁邊的齊耀林,這是個一貫沉默,只努力做好本職工作的人,兢兢業業,從不以駙馬身份自傲。對于皇太子的吩咐,他毫不遲疑,當即拱手,“末將領命!” 高煦頷首,揮退二人,匆匆出門登上轎輿,。 雖說出發在即,但京營十萬大軍集結,怎么也需要一點時間,趁著這個空檔,他得返回清寧宮一趟。 高煦直奔后殿,不過他還來不及多說,便知悉了通敵信箋到手的事。 “這兩封信箋,我稍后放在外書房的暗格中?!?/br> 時間很緊,匆匆敘說完皇帝南狩、他代天子親征之事以后,便立即將自己的安排說出來。 “京城應不會被破,也不會被圍,但若有萬一,你立即領著安兒離京?!?/br> 事涉愛妻嬌兒,高煦慎之又慎,“京衛指揮使褚宗保,是孤的心腹,屆時你母子二人隨他離開即可?!?/br> “孤將許馳留下來,他會領著一干人守衛東宮,你留在屋里即可,不必忌憚任何人?!?/br> 他說的是皇后,即便沒有通敵信箋,這次大戰之后,朝局也會發生大的改變。他的妻子,將無需再顧忌坤寧宮。 沒錯,高煦此刻已經想到戰后的事情了。 危急時刻不顧及的壞處,和平時期便會凸顯,以及被無限放大。他那皇父心胸并不寬廣,他絕不會讓自己落入窘迫的境地。 “殿下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與安兒的?!?/br> 曾經作為一個武將之女,每一次獲悉大戰爆發的消息,紀婉青總是難掩忐忑的。 她未必有多迷信,但從小到大,也跟著母親往京郊寺廟無數次,虔誠叩拜,撒了極多的香火錢。 無他,在無處使力之時,求個心安而已。 紀婉青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不安讓男人掛心,滿腔熱意翻滾,千言萬語只匯成一句話。 “我與安兒留在京城,靜候殿下平安凱旋?!?/br> 她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場面,深呼吸幾次,面上看著倒也平靜,只不過,她一雙纖手緊緊握著他的大掌,那力道還是泄露了心思。 “好!” 高煦了然,他低聲安慰道:“孤雖代天子親征,但與領兵大將是不同的,青兒莫要擔憂?!?/br> 這句倒是大實話,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更何況是天子親征。 高煦雖會親自上戰場指揮,但肯定不會沖鋒陷陣,他必然會被重重保護在大軍腹地。 領兵沖殺是大將們的事,彼此分工不同,就好比讓將軍們去當馬前小卒,這是天大的浪費。 紀婉青的心定了定,小臉這才真正松乏了些,“那就好?!?/br> 高煦愛憐,他亦舍不得妻子與新得的小兒子,只是局勢發展如此,他不得不這般行事。 他待妻子總是極溫和的,這是頭一次在床榻以外的地方,展現他的強勢與侵略性,狠狠一吻印在她的櫻唇上,吮吸舔舐。 紀婉青溫順承受,熱烈回應。 匆匆一吻結束,高煦拍了拍她的手,“青兒,我先到前殿一趟,安兒還小,你莫要帶他出門?!?/br> 他還有事情需要安排,快步繞道左稍間,看了一眼熟睡的胖兒子,他便急急往前殿去了。 紀婉青抓緊時間,領著何嬤嬤等人,快手快腳給高煦收拾了一些寢衣冠服之類的必須品,迅速打包妥當,也趕到前頭去了。 打包好的物事交給張德海,她腳步不停往外書房行去。 高煦已換了一身裝束,銀白色的連環鎖子甲,腰束金獸面束帶,腳蹬戎靴,肩上披了猩紅色披風。一身锃亮的男人,凜然氣勢鋪面而來。 他一邊展臂讓人伺候更換鎧甲,一邊沉聲吩咐徐馳,“……,許馳,清寧宮就交予你,不得有誤?!?/br> 林陽照例跟在高煦身邊,至于許馳,就被委以護衛紀婉青母子及清寧宮的重任。 他仔細聽罷主子吩咐,利落應是,“屬下絕不辱命?!?/br> 紀婉青進門后,一直安靜立在一邊,男人英俊不同于往日,她卻無心欣賞,一待他處理妥當后,才急急行至他的身畔。 “殿下,你莫要忘了魏王陳王?!?/br> 方才時間緊,她想不起這兩人,現在憶起不免有些擔憂,畢竟對方一黨有過通敵賣國行為。 “還有那穆懷善?!?/br> 魏王陳王從前沒接觸過兵權,乍然間折騰不了幺蛾子出來,但有了手掌重兵的親舅舅,那就多了不少不確定因素。 事實上,上一次若沒有這人主導,皇后臨江侯想賣國也找不到地兒去。 說到底,這穆懷善才是關鍵人物。 對方有不良前科,紀婉青雖知道夫君能耐,但難免有些擔憂,說話時,秀眉不禁微微蹙起。 高煦拍了拍她的肩,夫妻二人并肩前行,他低聲道:“魏王陳王初初接觸兵權,能指使得動的,大約也就是英國公手下的兵馬,此二人不足為懼?!?/br> “至于那姓穆的,孤已經下令,讓他領一半大同駐軍,立即拔營馳援?!?/br> 大同是穆懷善的老巢,將人拉出來,對方就少了極大的地利人和優勢。至于大同的防務,就暫且交予稍下一級的大同指揮同知岳義。 這岳義是穆懷善的鐵桿心腹不假,但若上升到賣國地步,人家未必樂意。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跟穆懷善一般無牽無掛的。 岳氏家族不小,他老父老母還在老家。高煦早已查探過,這人還挺孝順的,若非走投無路,他肯定不愿意誅九族。 畢竟官場有黨派,但通敵賣國又是另一種說法。 至于穆懷善帶出來的那一半馳援兵馬,匯入這邊的大軍后,力量就不大顯眼了。 屆時,高煦在布置作戰計劃時,再給對方安排一些合適的位置,他即便想折騰,這浪花也掀不起太大。 紀婉青松了一口氣,展顏一笑,“那就好?!?/br> 夫妻二人邊說邊走,已出了外書房,高煦垂首溫聲道:“青兒,你先回去吧?!?/br> 如今春寒陡峭,妻子才出了月子,他不希望她在外面待太久。 “好,我等一會就回去了?!?/br> 紀婉青站定,眼巴巴看著他,高煦亦不舍,但也只得狠狠心,登上轎輿。 轎輿快速出了清寧宮。 紀婉青目送一行人離開后,卻沒有馬上回后殿,而是飛奔出了宮殿大門,往皇宮前一側的角樓而去。 許馳等人趕緊跟上護著。 她登上高高的角樓時,正好宮門大開,一隊健騎迅速奔出,被親衛緊緊簇擁護衛的為首者,正是高煦。 他英姿颯爽,不見絲毫病弱之態,跨馬持韁動作十分嫻熟。 宮門前黑壓壓肅立了一大片禁衛軍,立即齊聲見禮,高煦抬手叫起,駿馬速度不減,往城門方向奔去。 禁衛軍訓練有素,一列列跨馬跟上,很快消失在眼前。 紀婉青翹首眺望,一直到最后一人背影消息,才不舍收回視線。 “此處風大,娘娘請回去吧?!?/br> 說話的是一直站在上風位,無聲替女主子擋去一部分寒風的許馳。 他話音一落,何嬤嬤也趕緊接口,“對,娘娘如今還是不能吹太久冷風?!?/br> 照她說,是一點風不吹才好,只是如今情況特殊,她也不好多勸。 “嗯?!?/br> 紀婉青攏了攏方才披上的厚錦緞斗篷,“那我們回去吧?!?/br> 話罷,她依依不舍回頭看一眼,才下了角樓,等轎輿折返清寧宮。 希望高煦凱旋之日,不會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