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夫君的心思她知道,往常他都是直接將密信給她,哪有話說一半才拿出來的。 紀婉青抬起一雙瑩白的纖手,捧著他的俊臉,啄了一口,“我不管了,好好養著,下面就交給你?!?/br> “嗯?!?/br> 很溫馨,很繾綣,她眸中情絲,讓高煦嗓音中多了隱隱纏綿,他一抬手,將人緊緊摟住。 妻子,兒子,都在抱得牢牢的。 夫妻溫存良久,紀婉青才說起正事,“我父親回京那幾天,他的傷很重,昏迷的時間多,也就清醒過三次?!?/br> 當初紀宗慶回京三天,昏迷時間占大半,僅清醒過三次。頭兩次時間較短,最后一次則長些,他如果需要處理某些事務,大約會在這個時候。 但那已經是最后一天的半夜,當時姐妹二人年紀小,熬不住打了瞌睡,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剛好錯過了。 紀婉青黯然中夾雜著惋惜,高煦安慰,“這些事情,你爹爹若不想你們知悉,他還是會支開你們的?!?/br> 這是肯定的,寡婦弱女,知道太多有害無益,換了他是紀宗慶,也絕不可能透露。 “殿下說得對!” 紀婉青打起精神,“我的嫁妝,大部分都在京郊的莊子放著;至于meimei那邊,則是銀票金銀占大半,她基本都帶到邊城去了。話罷,她將京郊莊子地點詳細講了一遍。 “好,”高熙應了一聲,“稍后孤便遣人過去?!?/br> 還有靖北侯府,也是需要查探一遍的,謹慎起見,哪怕現在侯府已經易主。 “啊,不!” 說起嫁妝,紀婉青陡然想起一事,她立即攢緊高煦的手,“殿下,我突然想起,我父母去世前,曾各給了兩樣物事我們姐妹,說是留作念想?!?/br> 沒錯,她想起的就是那本兵書與銀簪子,母親臨終前說,是父親留給她的。里頭藏了金箔,當初紀婉青取出后,順利接手父親留下的暗探。 她從前以為,這就是父母遺物的奧秘所在,難道不僅僅如此? “殿下?!?/br> 紀婉青一顆心跳得厲害,“砰砰”聲仿佛就響在耳邊。 看著神情瞬間嚴肅起來的高煦,她急急道:“這兩樣物事,就放在我們屋子北邊墻壁角落那個官皮箱子,我告訴何嬤嬤,讓她取過來?!?/br> “青兒,讓孤去?!?/br> 高煦聞弦音而知雅意,立即明悟,妻子連親近的乳母也沒提起,他按住她的手,“不過就在近旁,孤去即可?!?/br> 他將熟睡的兒子輕輕放下,立即折返正房,將官皮箱下層抽屜里那個黃花梨小箱子取了回來。 “青兒,可是這兩樣?” “正是?!?/br> 紀婉青熟練打開箱子,里面是兩個扁平的匣子,一個裝了那支半舊的銀簪子,一個裝了父親用過的兵書。 “這裝兵書的匣子,是后來我自己配上去的。當時母親給我的,就這匣子裝了簪子,還有這本兵書?!?/br> 紀婉青打開匣子,將簪子兵書取出來,“這兵書里頭,父親藏了金箔,記載了暗探名單還有聯絡方式?!?/br> 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夫妻間信任不夠,她便將暗探秘密隱了下來。 如今情況不同了,夫妻親密無間,信任值早抵達高峰;且最重要的,高煦已決定連根拔起紀后一黨,一旦找出信箋,事成以后,這些人手的作用就不大了,絕大部分可以功成身退。 既然恰好碰上了,繼續遮遮掩掩沒意思,不如坦然鋪開,杜絕夫妻生隙。 紀婉青頭腦清明,做法很正確,對于妻子的絕對信任,作為夫君肯定心下熨帖的,高煦也不例外。 他此刻情緒起伏不大,只因夫妻互為一體,他潛意識覺得本該如此,妻子待他至誠,他亦如此。 只不過,用心呵護還是很有作用的,潤物細無聲,能為這種密不可分的情感,再添上一層鞏固。 “殿下,你可看出了什么?” 紀婉青無暇分心太多,打開匣子以后,便仔仔細細將兩樣物事摸索了一遍,甚至連兵書也一頁頁捻過,內容亦瀏覽了一遍。 可惜,并無所獲。 “難道并非如此?” 夫妻折騰了近一個時辰,紀婉青本懷了很大希望,如今難免有些泄氣,她秀眉緊蹙,“爹爹給這兩樣物事,難道就僅藏了暗探名單?” 事實很可能是。 因為銀簪子這玩意,體積有限,根本不可能藏下兩封正常大小的信箋;而兵書也不厚,除了藏了金箔的封皮,里頭內頁是正常紙張,并無異常之處。 二人輪流翻找數遍,實在沒有遺漏的地方。 “青兒莫要焦急,這信箋要緊,若真到了你爹爹手里,他謹慎些也是應該的?!?/br> 高煦到底歷事多,雖暫無發現,他的神色也不見絲毫變化,反倒低聲安慰妻子。 他沒關注金箔,只認真看罷兩樣遺物,又撿起了那個裝了銀簪的匣子,仔細端詳。 這是個半新不舊的扁長匣子,深褐色,正面雕刻了十二種花卉紋樣,一格格的,占據了整個匣子正面。木料相當結實,不大,卻沉沉地墜手得很,雖裝了銀簪子,但卻不是個首飾匣子。 不怎么起眼,看著像是隨手拿過來的。 高煦垂眸一寸寸看過,這匣子嚴絲合縫,又敲了敲,聽聲音很沉,瓷實得根本不讓人懷疑它是空心的。 毫無疑點。 他放下匣子,安慰妻子,“你不是說,你爹爹安放私產的地方,是一個非常隱秘的地下密室嗎?或許,信箋藏在那處亦未定?!?/br> “你還坐著月子,可不許焦慮?!?/br> 高煦板著臉很嚴肅,話也說得有道理,紀婉青只得點點頭,“嗯,我知道的?!?/br> 只能這樣了,反正急了也沒用。 她原本還想著,難道信箋在在紀婉湘那兩樣遺物里?但想想胞妹的性子,倒完全不認為父親會這樣做。 “我不管了,都交給你罷?!?/br> 紀婉青只得丟開手,整理好小箱子,隨后揚聲喚了何嬤嬤進屋。 “嬤嬤,殿下需要尋找一樣物事,馬上會遣人到郊外莊子一趟,你吩咐蔣金全力協助?!?/br> “老奴領命?!?/br> 何嬤嬤萬分詫異,但一見主子神色,還是立即鄭重應了。她一句沒多問,福了身悄悄退下安排。 “殿下,我meimei那邊,我寫封信稍提一下,你命人一起帶了過去?!?/br> 那兩樣遺物是重點,雖希望不大,但也不能忽略。這般三管齊下,希望能盡快將信箋找出來。 “好,孤立即安排人過去?!?/br> 事不宜遲,紀婉青匆匆寫了封短信,也沒說明白,是含糊表示需要找一樣物事,讓meimei配合東宮來人。 高煦將熟睡的兒子放回悠車里,拿了信,又仔細囑咐妻子幾句,才出門往前殿去了。 這事兒查著查著,居然查探到自己父親頭上了,紀婉青雖然對親爹極有信心,但心情一時難免復雜。 她記掛著這件事,加上最近睡得多了一點不困,干脆摟著吃飽飯的兒子,一起等他爹爹回房了。 “怎么還不睡?”高煦轉過屏風,正好對上兩雙黑琉璃般的眸子。 紀婉青沒睡,摟著襁褓聞聲看來,安哥兒襁褓向著這個方向,他也定定看著父親。 一大一小眼神如出一轍,這場景很溫馨,但也不妨礙高煦劍眉微蹙。 “不是說了,安兒讓乳母伺候著即可,你早些睡下不必等孤?!?/br> 小嬰兒覺多,睡覺不分白天黑夜,晚上醒過來也是常事。因此他特地吩咐過,晚間安哥兒醒了,乳母多注意勸哄,不得打攪妻子休息。 睡眠對調養身體很重要,高煦詳細詢問過太醫,又整合過何嬤嬤等人的提議,給紀婉青制定了休息時間,天一黑就睡,不許熬夜。 他說話間,掃了屋中侍立的宮人嬤嬤一眼,眸光很是嚴厲。 “殿下,你莫要怪她們,這是我的主意?!?/br> 等他在身畔坐下,她蹭過去挨著,“我睡了快一個月了,睡不了這許多呢?!?/br> 這是真的,響午睡得長,晚上睡得早,早晨起得晚。剛生產后還好,時間一長,她哪里能睡得這么多? “那閉目養神也是好的?!?/br> 高煦見妻子臉色頗佳,也知道她的心思,沒多糾纏這事,只等二人寬衣上床后,他才低聲安慰,“青兒,這仔細查探耗時不短,有了進展孤立即告訴你,你莫要惦記著?!?/br> 紀婉青的嫁妝真的非常之多,那地下密室也非常大。這次涉及女主子的私產,由林陽親自帶人去查找,饒是這位見多識廣的暗探首領,也不禁驚嘆。 他委婉對主子表示,這很是需要一些時日。 高煦了然,他挑挑眉,只吩咐抓緊并仔細,便算過去了。 “看來我們安兒,日后要很是添一筆私產?!?/br> 婦人嫁妝,都是留給兒女的,即使皇后太后也不例外。他不可能惦記媳婦嫁妝,此刻打趣,目的是轉移妻子注意力,好寬她的心。 夫君的心意,紀婉青自是知曉,她“嗯”了一聲,隨即說:“也是今兒剛知道這事,我才有些惦記的,大約明早睡醒就好多了?!?/br> 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高煦輕撫著她的背,“好?!?/br> 紀婉青知道這事兒急不來,她不想夫君忙碌之余,還得多分神牽掛,遂努力調整心態,先將這事兒放到一邊。 剛好,接下來她也有事情忙活,轉移注意力就更容易了。 又過了數日,安哥兒就要滿月,紀婉青的月子也坐滿了。 兒子臘月中旬出生,現在已是正月十幾,冬天過去,春天已經來了。 去年冬天不算太冷,春天來得也格外早,據何嬤嬤說,前幾天冰雪就開始消融,樹木也漸漸抽出新芽。 紀婉青感覺不深,因為外面雖溫度上升不少,但耳房的地龍還是燒得旺旺的,唯恐兩位主子沾染了寒意。 不但如此,前幾日,后殿正房的地龍開始重點照顧了,宮人提著熏籠進去,把屋子熏得暖烘烘,不放過一丁點兒角落。 紀婉青母子,在安哥兒滿月宴的前一天,打包搬回后殿正房,與相對狹小的耳房告別。 第一百零六章 一座接一座的十二扇大圍屏抬進來, 圍在大紅廊道的另一邊。每個一段距離,便放了一個大熏籠, 炭盆里紅蘿炭燃得正旺,整個廊道暖烘烘的。 紀婉青出了耳房, 并未看到一絲春色,卻被抱著安哥兒的何嬤嬤連聲催促, 督促她趕緊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