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宋書明答:“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疑點?!?/br> “一般人,聽到我們是因為受過司機的恩惠而上門吊唁的乘客,就算不開門歡迎,起碼也不應該惡語相向吧?!?/br> “可是那位大姐,一聽到司機大哥送還錢包身份證,就滿臉不可置信的樣子,毫不猶豫一點也不客氣地就把我們趕走,像是知道我們是在扯謊。能夠這么篤定,很有可能是因為她壓根就不相信司機大哥曾經送還錢包身份證給人,而出租車司機,一般來說總會遇到手機錢包鑰匙丟失的乘客。連在一起來看,這位出租車司機,十有八九是個愛貪小便宜的,遇到乘客丟失錢包手機類似情況就會私吞,絕對不會無償送還給人?!?/br> “夫妻在一起生活多年,三觀都會比較接近,司機如果愛貪小便宜,那他妻子也不會大方坦蕩到哪里去,如此一來,我倒真的是有些懷疑,那件看上去就質量很好價格不菲的burberry外套,是怎么得來的?!彼螘髟较朐郊?。 之前所有人的思路都是朝著交通肇事和意外去想,卻從來沒有人考慮過謀殺的可能性。如果整件事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場簡單的交通肇事,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呢? 可如果是謀殺,兇手到底是誰?動機是什么?作案手段又是如何實現的呢? 宋書明苦思冥想,說:“如果是謀殺,那就更需要搞明白死因。之前的尸檢報告,可能還需要仔仔細細研究一番了?!?/br> 宋書明再去翻閱尸檢報告,打電話給西城分局的老張,一字一句逐一解釋,兩人徹談足有兩個小時,宋書明終于放下電話,臉上滿是不甘心:“老張覺得尸檢報告沒有問題,毒物檢測沒有發現服用藥物,尸體上的傷痕也都符合車禍所致的特征,沒有其他可疑的外傷?!?/br> 林愫拍拍他:“殺人嘛,要么求財要么尋仇,再不濟就是情殺了。喏,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么大把年紀長得還不怎么樣的老頭子,情殺我倒不怎么信,看兩人這么喜歡貪小便宜,那就是求財咯?!?/br> 宋書明啼笑皆非,這么一個處處疑點的案子被她輕描淡寫一說,好像簡單明了的像素描寫生一樣:“哪里像你說的那么容易。不過,我也覺得,求財的可能性很大?!?/br> 既然是求財,那就要去查查看兩人職業和銀行流水,這點倒也不難,宋書明帶著林愫又去了一趟醫院,找寶剛的同事了解了一番,這才知道出租車司機的妻子原來是個個體戶,在漢正街批發 市場里開個了小服裝店。 這一下,burberry的外套也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釋,十有八九還真是批發來的山寨貨。 宋書明理智上明白這條線索查到了頭,卻不愿就這樣放過,仍是拉了林愫去了漢口,找到司機老婆開在漢正街的那家小店。 兩人到了漢正街批發市場,在下河街旁邊的小巷子里轉了個彎,連問了幾個人,才找到司機老婆開的服裝店。店面果然不大,十平米左右的鋪面,燈光灰暗,靠墻放著三排長貨架,滿滿當當放著衣服,男女老少,春夏秋冬,各式各樣都有。 林愫和宋書明裝作逛街的情侶,故作隨意走進店里翻看。司機的老婆邢姐并不在店中,只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坐在門口玩手機。兩人閑逛一陣,若無其事走了出去,沒驚動任何人。 等走遠幾步,宋書明先開口:“這家鋪子有點奇怪。按理來說,做服裝生意的應該按季節進貨,或者干脆瞅準固定客戶群,要么賣童裝,要么賣女裝,要么賣內衣??蛇@家店,倒像是男女 老少什么季節的衣服都有,東一件西一件的,特別雜亂?!?/br> 林愫冷笑道:“不是有點奇怪,而是非常奇怪。我剛一進門就感覺到了,形煞犯風,鬼砂過堂,整間店面陰氣森森,我若是去捉鬼,肯定能捉出百十來只?!?/br> 林愫深吸口氣,繼續說:“而且,我專門翻出一件衣服來看了看,領口背面,竟然像是有血跡?!?/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晚上不一定更,可能會修一下前面。 說一個特別神奇的事,幾年前在紐約工作的時候,認識一個尼日利亞的好朋友,叫ada,已經很多年沒有聯系了。上周我竟然突然收到了她在微信上的好友驗證!實在是太神奇了... 我們最后一面,是在大雪漫天的42nd street前面,她把我抱起來轉了一圈說再見,然后揮手告別。 想到那雪中的告別可能就是我們的最后一面,也是挺傷感的。 所以說,要惜緣吶。要對身邊人,好一點。 第32章 捐贈 宋書明大驚:“難道這些衣服有古怪,所以司機才會出車禍?” 林愫眉尖緊蹙,否認道:“衣服確實是不吉利,穿在身上損陽氣耗真神,長久下去肯定對健康有礙。但是穿一件衣服就可以被鬼上身出車禍?我長這么大,還沒有聽說過這么邪門的衣服?!?/br> 鬼上身,又叫請大神,比林愫慣用的問米高深許多,需要焚香沐浴,計算好吉時,還得有一件法器,最差也得是張洋注魂用的金剛杵那個級別的。 穿一件衣服就能被鬼上身?那實在是太異想天開。 宋書明有些失望,說:“無論如何,我都想查清楚這家服裝店,葫蘆里裝的是什么藥?!?/br> 出乎宋書明意料,服裝店的料卻很容易就查到了,也是因為司機的老婆邢姐并沒有想隱瞞。 寶剛托了仲裁處的朋友假作家庭背景調查,幾杯茶水下肚就套出了她的話,滿不在乎大大咧咧說:“我們做的,就是古著生意?!?/br> 那一條巷子里,好幾家都是做這個生意,連貨源都用的是一家。 早些年邢姐倒真的正正當當從廣東批發過幾次衣服,掛在店里賣,借著漢正街人流量大,她大富大貴雖算不上,也能賺些吃飯錢。網購興起之后,他們這些批發市場的店鋪日子越來越不好過。 邢姐腦子機靈,早早趕在關門大吉之前轉了型,做起了“孤品”生意。邢姐性格jian猾,進貨的時候從來不多問,只咬緊了嘴巴當做自己不知貨源,入手的是“外貿轉內銷”的殘次品。 但其實行內人早都心照不宣,所謂孤品,大多都是走私來的一些舊衣服,有教會捐贈的,有跳蚤市場的,也免不了有醫院淘汰下來的。 很多客戶圖價錢便宜或是樣式孤品,專門跑到她這里來淘貨??蛻綦m然不多,但她進貨價格極低,近似無本卻能獲利,也總算能夠維持生計。 林愫知道這生意無良,心下不齒:“這種缺德生意,誰知是不是跟供貨商鬧翻了,或者得罪了知道真相的老客戶,所以才招了報應?!?/br> 宋書明搖頭:“財務上之前就已經調查過了,最近并沒有什么特別需要注意的糾紛。但有一點你說的對,邢姐這些貨從哪里來,確實值得去了解一下?!?/br> 開庭在即,寶剛這邊自然著急,宋書明把消息遞出去沒多久就收到了回復,去年深圳邊防查獲過一次特大走私舊衣案,總共560噸的舊衣物流往了湖北。 深圳海關當時只抓獲了負責運貨的犯罪嫌疑人,而收貨人提前收到消息潛逃往武漢,至今仍在緝拿中。邢姐現在在賣的,很有可能就是倒過幾次手的這批貨,她的供貨人小高,已經被帶去警局協助調查了。 宋書明也趕了過去,他對舊衣走私的逃犯興趣寥寥,倒三番五次追問小高和邢姐之間的交易。小高不知他身份,生怕賣給邢姐的貨出了問題惹了官司,對宋書明的問題諱莫如深,并不十分配合。 后來才知宋書明是為了邢姐那出租車司機老公的離奇車禍案子來的,眉頭一松,整個人都懶散下來:“警官,你早說嘛。問邢姐是吧?我就知道她老公不是車禍死的!是不是被人殺了???” 宋書明冷冷看他一眼,語氣凌冽:“問你什么答什么,沒讓你提問題!” 小高嘻嘻笑一聲,靠在椅背上,說:“警官,不瞞你說,我和邢姐老邢關系頂好,從來沒生過口角是非,都是苦日子過過來的窮人家孩子,說到底,彼此能理解啊。但邢姐這人,真的不厚道。她從我手里拿貨已經很便宜了,偏生她還不滿足,非要去光谷廣場上那幾個衣物捐贈箱里偷衣服出來賣。捐贈箱啊,人家有錢人搞慈善的嘛,她都不放過?!?/br> “喏,我知道的,兩個月前她去拿衣服的時候,被一個來捐衣服的富太太撞見了,兩個人大吵一架,還差點動手。我可是聽邢姐親口說過,人家說了,要搞死她?!?/br> 這么一件事,前期調查的時候卻沒有聽邢姐提起過。寶剛托同事趕緊去問她,她卻振振有詞:“我同別人的口角,跟我老公有什么關系?他車禍死的誒?!庇忠荒樅啥⒅拢骸澳銈兪遣皇窍朊撟??我警告你們,該坐牢的坐牢,該賠償的賠償,一個子兒也沒得少?!?/br> 好說歹說,她才支支吾吾承認了。去慈善箱偷衣服,這事到底不光彩,她次次去都是和司機老公兩人,趁著夜色凌晨去,快手快腳將衣服放進出租車,再回家慢慢挑揀。 他們干這缺德事也有十多次了,一直也沒出什么事,膽子也越來越大,哪知道這一次,剛巧還就遇到了一個來捐衣服的中年婦人,撞見他們用手電筒,照著捐贈箱那個捐贈洞,又拿晾衣服的大勾子,一件一件往外勾衣服。 人家見到他們干這缺德事,哪里能放過,立時大聲叫嚷出來。邢姐脾氣上來,絲毫不怵,先是與那女人對罵,罵的是氣吞山河蕩氣回腸,直罵的人家掏出手機說要報警。 她這才覺得大事不妙,一巴掌把人家手機打落在地上,轉身拉著老邢就上了停在邊上的出租車,關門那陣還聽到那位婦人不絕于耳的詛咒叫罵聲,隱約夾雜著幾句“出車禍”“全家死”之類。 作者有話要說: 先生的感冒快好了,我卻今天加重了。正式出現頭暈眼花流鼻涕喉嚨痛等典型癥狀... 本來圣誕安排了好多活動給我女兒,還打算帶她去頤堤港看小城堡,這下泡湯啦。 第33章 皮衣 這事過去良久,邢姐本已漸漸忘卻。此番被問到又逐漸回憶起當日種種,尤記得當日被罵”出車禍全家死”,立時吹鼻子瞪眼,站起來怒氣沖沖道:“都怪賤人烏鴉嘴?!?/br> 宋書明憂心忡忡問林愫:“是不是真的有你們同道中人烏鴉嘴,能夠隔空詛咒???”他后背一個顫栗,與林愫相處久了越發覺得這個世界未知的因素太多,但想到有人也許靠著一張嘴就能取人性命,還是覺得駭人至極,半點安全感也無。 林愫苦笑一聲:“邢姐信口胡說,你也跟著發癲不成?除非和邢姐吵架的大姐是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否則哪有開口罵人就能把魂魄勾去的?” 宋書明開車帶著林愫去了光谷廣場。那幾個衣物捐贈箱做成明黃雪地靴的樣子,十分顯眼,兩人詢問了經常來收衣服的志愿者,很快就打聽到那晚與邢姐吵架的是誰。 那大姐姓孫,是海寧皮革城里一位商鋪老板娘,早年在浙江做生意,后來跟著丈夫搬到了武漢,家里幾千萬的生意,好幾間鋪子,一兒一女,為人樂善好施,幾個志愿者提起她來,都交口稱贊。 那晚孫老板娘與邢姐吵完架之后,很是生氣,第二日專門找到他們志愿者這里,要求他們重新修整捐贈箱,杜絕偷盜衣物的可能性。 有志愿者面露難色說出經費問題,孫老板娘一拍胸脯,大手一揮,說整改費用由她負責。志愿者們這才層層上報,正等著協會批復整改方案,好改良捐贈箱。 也是恰好因為這件插曲,宋書明和林愫問到志愿者,他們即刻就知道那晚與邢姐發生口舌的就是這孫老板娘。 兩人連忙又開車,從光谷廣場趕往龍陽大道,找到孫老板娘開的店。 孫老板娘生意做得確實紅火,幾家店鋪一字鋪開,從皮衣皮鞋到箱□□具一應俱全,林愫在店中轉了轉,拿起一件皮衣摸了摸,皮革光滑澄亮,上手柔軟細膩,再一翻價簽,要小一萬人民幣,嚇得她立刻把衣服放了回去。 營業員倒笑意融融迎上,說:“價簽都是原價,看上了可以打折?!?/br> 宋書明上前,豪爽出聲:“一次買五十件以上,你們打幾折?” 營業員一驚:“先生什么時候要?這個我需要打電話請示一下我們老板娘?!?/br> 宋書明大手一揮:“你們老板娘在不在店中,叫她出來跟我面談?!?/br> 營業員果然幾個電話打給了孫老板娘,生意人都很勤懇,聽說有大生意上門,沒過多久就到了店中。 孫老板娘年約五旬,生得圓團團喜洋洋,乍一看完全不似生意人,穿一件火紅連衣裙,手上拎一只黑色皮包,無名指上戴著一只碩大的鉆石戒指,看上去就價格不菲。 孫老板娘笑意滿面,似是半點不在意宋書明和林愫身著寒酸,客客氣氣將兩人引進店后面的辦公室坐下,又吩咐營業員倒水倒茶。 待一切收拾妥當,她才沉沉穩穩開腔:“我們做皮衣的,夏天里折扣都比較多,看上哪個款式,想要個幾件,價錢我們都好商量?!闭Z氣雖然溫和,但是氣度絲毫不減。 宋書明見她性格爽利,開門見山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孫老板平日樂善好施行善積德,求您這次能救我兄弟一命?!?/br> 孫老板娘眉頭一動,只當是宋書明要開口借錢,眼鋒掃過去,目光了就帶了兩絲鄙夷。 宋書明半點不怵,施施然繼續說:“一個月前,我兄弟方寶剛坐一輛出租車,出了車禍。明明是這司機自己有問題,卻賴我兄弟,根本就是要訛錢?!彼詢烧Z,避重就輕,把一樁死了人的車禍案子說得像是經濟糾紛。 孫老板娘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們一家多日尋找目擊證人未果,卻打聽到那司機和他老婆平時為人缺德,還曾偷盜捐贈箱內衣物,我們想問問您是不是有這回事?如果是真的話,上到法庭也能對法官講,這一家子品行不端,他們的指控不可信?!?/br> 孫老板娘恍然大悟,這才知道宋書明找她原是為了幾個月前她在捐贈箱前捉到的那對賊公婆!聽聞賊公婆不僅僅盜竊衣物,還車禍訛人,孫老板娘登時氣憤填膺,將當日情形全盤托出。 原來孫老板娘常有捐贈衣物習慣,家人穿舊或穿小的衣物,都定時整理好打包捐贈。 前些日子她交由保姆一包衣物去捐,隔天卻突然驚覺那包舊衣物中夾雜了一件價值不菲的皮衣。她連忙聯絡日常打理捐贈箱的志愿者,開箱之后卻發現那件皮衣,連同她捐贈的其他一些衣服,居然都不見了。 捐贈箱每周日開箱,一周才開一次,衣服自然不是被志愿者拿走了。她初時還曾懷疑家中保姆,偷偷遣人跟隨幾次,發覺保姆行事無恙。 孫老板娘這才懷疑是有人趁夜從捐贈箱中偷拿衣服。恰好那晚她在光谷宴請客戶,晚飯之后鬼使神差想去捐贈箱邊看看,偏偏就是那晚,看到了來偷衣服的刑姐夫妻。 孫老板娘與他二人大吵一架,事后便去找志愿者調整捐贈箱。這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如果不是宋書明與林愫這次找上門來,她一早也將這事拋諸腦后。此時回憶起邢姐嘴臉,仍有些怒意難平,憤憤然半響才漸漸平息。 林愫扯扯宋書明,事情如今已經搞清楚,看來和孫老板娘沒甚關系,他們也該告辭走人。 宋書明卻坐定不動,一面附和著孫老板娘吐槽賊公婆沒公德,一面裝作不經意問出一句:“您誤捐的那件皮衣,很貴重嗎?” 孫老板娘一愣,似是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半響才答:“說貴,也就一般吧。七八萬總還是要的?!?/br> 宋書明絲毫不放過,繼續追問:“這么貴重的衣服,怎么會與舊衣混在一起?不應該掛起來好好保管的嗎?” 孫老板娘臉一沉,含含糊糊說幾句樣式老氣款式過時云云。 這次就連林愫也看出不對。兩人告辭出門,走出不遠,林愫轉頭對宋書明說:“看來這件皮衣,很有些文章?!?/br> 宋書明頷首:“是的。什么樣的皮衣,能夠價值七八萬?如此貴重的皮衣,不好好收起來,反倒和舊衣放在一起?最奇怪的是,這樣一件衣服,說丟也就丟了,甚至連偷衣服的人都找到了,卻絲毫不提衣服的事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這又是為什么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下午開始發燒,燒到今天下午才退。圣誕所有的活動都泡湯了,好在之前訂了個kfc的烤雞禮盒,還有一盒姜糖餅,總算是過了個圣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