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月橋
但沉臨洲雖是東方面孔,但五官生得立體,加上身形高挺,在白人里也十分受歡迎。 他光坐在那里,就會有人主動來找他搭話。 陌生或熟悉,他都并不熱衷于社交,這更多的只是他為自己謀求利益的一種手段。無利可圖時,他就會懶怠下來。 那些面孔,白種人,黃種人,在他眼里變得千篇一律,像撲克牌面一樣,是某種符號的象征。 他意興闌珊地靠著沙發,杯壁被冰塊鎮出水珠,刺著掌心。 一個個英文詞匯變成流水,從耳邊淌過,只留下濕痕。 他淺笑著應和,所有人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你醉了嗎?”對方試探地問。 旁邊的人說:“你不知道,沉的酒量很好,我們三個人都未必喝得過他?!?/br> “是嗎?”剛才問話的人驚訝,又瞟沉臨洲一眼,“一直聽Martin提起沉,但這還是第一次見,我原本以為,他很難相處?!?/br> 有人開玩笑:“難道你現在覺得,他很好相處了嗎?還是說,你被他的皮相蠱惑了?你也沒嗑藥啊,怎么神志不清了?沉可是公認的難追,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都沒女朋友?!?/br> “但紐約,哦不,美國,能有這么帥的中國男人,難追一點怎么了?只要他不屬于男人?!?/br> 她們笑開了。 也許是因為Elia提到池喬,在被低聲議論的間隙,沉臨洲思緒拐了個彎,自然而然繞到她身上。 無法用什么具體的詞或語句來形容定義這個女孩子。 懂事,體貼,努力,聰慧……太籠統,概述她的一面都尤顯不足,何況她某些時候,會從中跳脫出來,比如初次發生關系的那個晚上。 他回國第二天,時差都沒來得及調,鐘子揚就說,要給他辦一場生日宴。 其實他的生日早過了,他們不過是找個由頭湊在一起玩。 宴會變成牌局,輸贏都要吆喝,畢竟籌碼開得很大,一不小心就會輸個底兒掉。 然而,“壽星公”沉臨洲本人卻不受待見。天生學數學的好腦子,記牌小菜一碟,比他們這種還在靠運氣拼搏的高了不止一個level。 嫌包廂吵得厲害,他出門抽煙。 沒想到看到池喬。 在國外待的時間太長,猛然與國內舊人重逢,會感到陌生、恍惚。 而這個情緒,多數時候,針對的對象是她。 大抵因為身邊朋友早已步入成熟的階段,而她還在成長。 池喬高考完的那個暑假,他人是在慶城的,其后再沒見過她。 算一算,也快一年了。 短短一年里,她變化不小。比如,她學會化妝、穿搭了。 從整日穿校服的女孩,蛻變為描唇掃眉的女人,她的人生是一本書,他像才剛剛開始翻到前言。 未點燃的煙被折斷拋丟,他走過去,“不是快期末了?” “看鐘子揚哥哥發朋友圈,說給你辦生日宴,我就回來了?!?/br> 池喬送上一只紙袋,“遲到的生日禮物,雖然不很值錢,但是我賺的錢只能買這個了,你別嫌棄?!?/br> 沉臨洲已經過了對拆禮物感興趣的年齡段,事實上,他小時候也不甚在意。 所有東西太唾手可得,容易喪失對驚喜的期待。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缺少了一種喜悅。 “不會,謝謝?!彼舆^,拎著,“你什么時候回江城?” 池喬頓了下,說:“應該明天?!?/br> 快期末了,她不能離校太久,而他每趟回國至多留半個月,等她考完,他八成已經走了。 她訂的是凌晨的航班,因為機票最便宜。所以她打算送完東西就去機場。 但沉臨洲無從得知她的思量。 “要進去一起嗎?有幾個你見過?!?/br> 她想了想,說:“好?!?/br> “喲,月橋meimei,好久不見?!?/br> 池喬還記得他們的名字,一一打招呼。 她上高中后長了兩厘米,身上也養出了點rou,但四肢還是纖細,就臉明顯圓了點,笑起來很甜。 鐘子揚瞟沉臨洲手里的袋子,“給沉少爺的禮物?可以看看不?” 她點頭。 沉臨洲拆開,是一只藍銀配色的打火機。 這個系列的開蓋合蓋的金屬聲很清脆,電影里常用來做道具——準確點說。 “都彭朗聲的呀,一萬小幾呢,meimei對你這么大方,也不見你送人家什么?!?/br> 池喬說:“沒有呀,臨洲哥哥對我很好的?!?/br> 鐘子揚還是有茬可找:“你看,她還幫你說話,又有個meimei被你騙得暈頭轉向了?!?/br> 沉臨洲輕蹙眉,“別亂說?!?/br> 他很排斥別人開他們的玩笑,尤其是涉及兩性關系。 在旁人看來,這是維護她,但她覺得,是他不愿意和她有這方面的牽扯。估計他還覺得她是小孩。 她笑了笑,沒作聲。 現如今池喬早已成年,可以飲酒了,鐘子揚便請她喝特調雞尾酒。 點了好幾杯,花花綠綠的,供她挑。 池喬不知道酒的威力,也不知道自己的底,嘗著嘗著,一不留神就喝上頭了。 他們訂的是綜合性的包廂,很大,可以打牌,打臺球,唱K。 她戳屏幕,戳戳戳,點了首《餓狼傳說》。 池喬抱著麥克風,清了清嗓,吆喝道:“everybody,把你們的手給我!” 不待回應,她兀自打著拍子,一面唱,一面踱起步來。 仿佛在開個人演唱會。 她的嗓音太柔,不適合搖滾樂,可她“嗷嗚”一聲模仿狼嚎,像只剛出生的小狼崽。 特別……萌。 鐘子揚笑得不行,海豹式地鼓掌,“原來月橋meimei喝多了這么可愛啊?!?/br> 沉臨洲睨他一眼,“你好意思說?!?/br> “又不是我灌她酒,來都來了,嘗嘗嘛,哪知道meimei酒量這么差?!?/br> 池喬唱得口渴,又端起酒杯,想用來解渴。 被人攔住。 她抬頭,朝他咧開嘴角笑著,“臨洲哥哥,你要和我干一杯嗎?” 唇是艷色的,杏眼微彎,瞳仁里倒映著細碎的,流動著的光點。 無端的,令人想到一副畫面——月光照映,橋下的粼粼河面,引誘人自甘撲入去撈月。 月橋,月橋,人如其名。 沉臨洲有一霎那感到瀕臨溺亡的窒息感。 —— 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