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眼睛太冷酷了，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靜，不見楚澤淵的溫情與柔和。

    他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驚叫出來。

    “楚澤淵?！彼坪跏菦]有發現衛澤緒敏銳的感官，他笑了笑，“咱們回去吧，這里又臟又亂，省的你看了心煩?！?/br>
    “我去的時候才發現楚明夫婦被關在了柜子里，燒死了，估計厲鬼完成了他的任務就會離開，現在再找也沒有什么大用處?！?/br>
    他盡量控制著自己的聲音，想讓自己溫和一點，說著，就伸出了手，蒼白而又指節分明的手指，明晃晃的閃著眼，“來，起來吧，咱們走?！?/br>
    衛澤緒沒有去接。

    他在“楚澤淵”疑惑不解的目光里，微微蜷縮了一下手指，用著平常說話的正常語氣來說，“那黎蕤怎么辦要是厲鬼沒有走，他碰上了怎么辦，黎蕤是為了幫我們忙才到這里的，你要我棄他不顧嗎？”

    “楚澤淵”眉心狠狠地攥了起來，估計是沒有見過這么強勢的衛澤緒，也是為他的話，生出了幾絲不耐煩，他淡淡的開口，“我只在乎你?！?/br>
    冰冷的眼眸里似乎帶著不屑一顧的張狂以及高傲，“其他的人，與我何干？”

    衛澤緒瞪大了眼睛，一副要與“楚澤淵”吵架的模樣，語氣惡劣，“你的意思是，即使我說讓你幫忙找找黎蕤你也不肯嗎！”

    行了，他百分之白確定這個不是楚澤淵了。

    畢竟如果是楚澤淵的話，估計在自己說出商量語氣的時候就會和自己討論討論，然后索要一點甜頭，要是看見衛澤緒這么生氣，早就過來哄著了。

    不是說了嗎，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可眼前的“楚澤淵”猶豫了一兩秒，還是緩緩搖頭，他試圖去抱住衛澤緒，用著說服的語氣說道，“小太陽，我只在乎你，只有你，還不夠嗎？”

    其實衛澤緒是清楚面前“楚澤淵”的狀態的，就像是最初遇見的那個楚澤淵一般，高傲而又自大，甚至還有幾分自以為是，以為愛就是全世界。

    衛澤緒看著“楚澤淵”，緩緩搖頭，他直視著面前這個假的楚澤淵，笑了笑，“不夠，因為你壓根就不是我愛的那個楚澤淵?！?/br>
    “即使皮相再相像，氣息再相近，但是眼神永遠都不可能是一樣的，他比你，溫柔多了?！?/br>
    他慢慢的說著，聽在面前的這個假的楚澤淵的耳朵里，無疑是在往他的心口上捅刀子，鮮血淋漓。

    誰不想溫柔點呢？他只是沒那個好運氣罷了。楚澤淵有了他的小太陽，而他卻是什么也沒有。

    第兩百零一章：只能留一個

    “你早就發現我是假的了嗎？”

    談到這里，秦楚之索性也就不遮掩了，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樣，他微微勾唇，眼底帶著一抹諷刺。

    衛澤緒是真的沒有料到厲鬼竟然是秦楚之，也沒有料到秦楚之竟然偽裝成楚澤淵來欺騙他，他對一切都不知情。

    畢竟他在的眼里，秦楚之頂多算一個有些固執的后輩而已，畢竟總在給他送禮物，拒絕了也要給，讓他多多少少有些困擾。

    所以，他盯著秦楚之的臉，怔愣了半響，這才緩緩回答，“我沒有想到是你，我只猜到你不是楚澤淵，并沒有想到是你?！?/br>
    熟人……好尷尬。

    秦楚之臉色變了變，大抵是懊惱以及后悔之類的，不過他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又是恢復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清冷模樣。

    “你去西點屋工作，是為了接近我嗎？”

    由不得衛澤緒這么想，他看過的好幾本小言以及耽美小說里面這種橋段時不時的就會發生，這種時候面對這種趨尬的境地，他的腦子第一反應就竄出了這些。

    聽見這句話，秦楚之笑了笑，并沒有說話。

    他似乎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淡然自若，明知道說太多的話，對他的情況很不利，楚澤淵很有可能馬上就要回來了，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和衛澤緒多說幾句話。

    以后，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他緩緩靠近衛澤緒，那雙與楚澤淵相似的面容就在衛澤緒的眼前，讓衛澤緒不禁有幾分恍惚。

    “我和楚澤淵很相像對吧？”

    秦楚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的盯著衛澤緒，唇角帶著一點苦澀的笑容，“我是他在地底陣法里抽離出來的怨氣以及憎恨，承載了他部分的記憶以及絕大多數的痛苦，我和他，在某種程度上，是共同體?！?/br>
    衛澤緒猛的抬頭去看秦楚之，有些驚訝。

    “你所不喜歡的偏執、瘋狂以及殘忍冷酷，在我的身上無處不在，即使我可以壓制，你依舊不喜歡我?！?/br>
    “但楚澤淵與我有什么不同，明明他最初才是我這幅模樣，明明是我替他承擔了痛苦以及怨恨，憑什么你喜歡上的是他？”

    他的聲音里帶著不解以及憤怒，眼眶通紅，似乎是在怒斥這不公平的命運，“幸?？鞓肥悄銈兊?，我什么也沒有?！?/br>
    衛澤緒不知道此時此刻應該說些什么才好，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什么都說不出來。

    “我所有的一切都脫離不開楚澤淵，與此相應的，我也接受了他全部的感情，對你的偏執以及強占，”秦楚之的情緒很快就恢復了過來，他與楚澤淵一般，慣常喜歡把心事藏在心底，“所以，我喜歡你，我只有你?！?/br>
    “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傷害你?！?/br>
    衛澤緒這才想起那天晚上大街上，那團黑紅色的鬼氣為了保護自己被楚澤淵打傷擊退，那個時候的他，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厲鬼與秦楚之聯系起來的。

    秦楚之輕飄飄的一句話，為自己下了定義。

    “我殺了楚家的那些壞人，也算是對我自己的一點圓滿，總歸我也是只惡鬼?！?/br>
    “反正，我是不為世間所容的，生而即為原罪”

    只因為他是由強烈的怨以及恨組成。

    秦楚之抬起頭，眼底翻攪著那些異常的情緒，“但是，我想爭一爭?！?/br>
    “楚澤淵與我，只能留一個?！?/br>
    第兩百零二章：風雨欲來

    衛澤緒臉色一變，“你什么意思？”

    雖然說秦楚之的遭遇的確是讓人心疼，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一直陪在衛澤緒身邊的，也只是楚澤淵而已。

    衛澤緒很清楚之前的自己，雖然說表面上陽光爽朗，和大家之間的關系也很好，但是他心底清楚，自己并不是那種人。

    因為父愛缺失，母親早逝以及常年寄人籬下的生活，他極度缺乏安全感，雖然不至于說是敏感多疑，但是也會自我否定。

    楚澤淵的出現，其實無形之中給與了他安全感以及依賴感，即使最開始是抵觸以及厭惡的，但是隨著曰復一曰的相處，楚澤淵無微不至的照顧，可以說是為他默默付出了很多。

    如果說衛澤緒救贖了楚澤淵，那么楚澤淵何嘗不是救贖了衛澤緒呢，付出其實都是相互。

    所以，秦楚之的嫉妒以及憤恨，衛澤緒理解卻是不接受的。

    他很清楚，陪在自己的身邊的一直是楚澤淵，給他付出的也是楚澤淵。

    秦楚之笑了笑，不說話，只是把視線放在了衛澤緒的身后，眼神專注。

    衛澤緒匆忙轉頭，就看見了楚澤淵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后。

    楚澤淵眸光冰冷，慢慢走到了衛澤緒的身邊，“你想要怎么樣？”

    對于秦楚之，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感覺。

    剛才秦楚之說的話，他聽見了，雖然說秦楚之是他身上分離出的一部分，擁有他一部分的記憶，但是實際上，分離秦楚之這件事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被帶到了地底的陣法之中，被人煉成了厲鬼，后來的記憶混亂而又零散，他壓根就不記得還有秦楚之這個存在，就連什么時候被分離出來他都不知道。

    秦楚之微微頷首，神色似乎是有幾分倨傲，似乎是不想在楚澤淵的面前落了下風，“你死我活，取而代之，懂了嗎？”

    楚澤淵神色一動，慢慢走到衛澤緒的面前，用身體擋住了衛澤緒的面前，無聲的與秦楚之對峙。

    “小緒，你先去墓園外邊的車那里，黎蕤也在，等會兒我就過來?！?/br>
    他轉頭淡淡的對著衛澤緒說道，聲音清淡，衛澤緒只能看見他逆著光的深邃側臉以及線條干凈利落的下頷，眉梢微挑，泄露出一絲鋒利。

    衛澤緒掙扎了一瞬，剛剛想要說話，就聽見楚澤淵強勢之中帶著命令的聲音，“聽話?！?/br>
    楚澤淵轉過身，輕輕吻在了衛澤緒的額頭，“乖乖等我回來，知道嗎？”

    這算是叮囑，也算是承諾。

    承諾他一定會回來。

    衛澤緒咬了咬牙，終于是后退了幾步，點點頭，“我會等你?！?/br>
    他轉身，朝著墓園外邊走去。

    因為楚明夫婦突然葬身火海，所以已經有人報警了，衛澤緒剛剛靠近他們來時的那輛車，就看見黎蕤坐在里面，神色頗為不安。

    他看見衛澤緒過來，連忙招手，“哥，趕緊上車！快點！”

    衛澤緒連忙上了車，黎蕤系了安全帶，就發動了車子，距離開遠了墓園一陣子之后，黎蕤把車開到了一家加油站旁邊，下車讓工作人員加油。

    衛澤緒坐在后座，一直沒露面，后邊的擋板升起來了，前邊的工作人員也看不見他。

    在加油的過程中，衛澤緒倒是聽見了一陣警笛的聲音，隔著不透明的玻璃，他可以清晰的看見，有警車朝著墓園的方向行駛而過。

    他驀然驚醒，怪不得黎蕤不讓他下車，而且非要他趕緊走，原來是這樣，楚明夫婦的死亡，警察絕對會懷疑到當場的賓客身上。

    但是他不在賓客請帖之內，應該說是暫時安全，不過要是警察查起來，他去墓園絕對會引人懷疑

    黎蕤加好了油之后，就坐上了駕駛座，往前邊開了一陣子，衛澤緒有點擔心的開口，“楚澤淵他們怎么辦？”

    “哥，放心好了，不會有事的，”黎蕤將車停在了路邊，“我們就在這里等好了，反正也安全了?！?/br>
    “我下車布置一個陣法，不會有人看見咱們停車在這兒的?！?/br>
    黎蕤其實沒有說的時候，在衛澤緒上車的時候，他就在衛澤緒的身上放了一張符箓，不會有人察覺到衛澤緒的氣息的。

    兩個人開始在車上等待，沉默在無形之中蔓延，還是黎蕤先開了口，“哥，你別擔心了，楚澤淵不會有事的?！?/br>
    他雖然說是這樣說，但是心底其實也沒有底。

    畢竟那只惡鬼的力量與楚澤淵不相上下，要是對上了，估計也只得是死拼了。

    “我知道的，”衛澤緒笑了笑，不過笑容有幾分勉強，“他讓我等他，我就一定會等他的?！?/br>
    黎蕤點點頭，還想說些什么，卻是突然目光一凝，被吸引了視線，外頭一輛黑色的轎車駛過，車窗開著，他盯著看過去，神色有幾分驚訝。

    似乎是看見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想，他連忙啟動車子跟了上去，兩輛車越來越近，黎蕤終于是看清楚了車里邊的人物，他不由得狠狠的踩下了剎車，錘了錘駕駛臺

    “老匹夫，陽奉陰違的老東西！”

    他剛剛靠近的時候，不僅看見了程叔，還看見了他大伯見的那個兒子，他名義上的表哥。

    方才他在靈堂還見到了程叔，估計是趁著靈堂失火，跑到這里來接他表哥了。

    他表哥叫做黎景，也算是天師里的佼佼者了，如今早已經是闖出了自己的名頭，魔都里一些上流世家還會找他幫忙驅邪去災，黎蕤現在壓根就不能與黎景相提并論，就連術法也是差了一截。

    一想到這里，黎蕤的臉上就如同陰云密布。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情了？”

    衛澤緒看著黎蕤反常的舉動不由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