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有用嗎? 沒用。 鎖還是沒解開,分手還是沒分掉,他還是沒能走出這間屋子。 這些天他像是生活在水里,被極高的水壓包裹著,睜不開眼、感覺不到;溫吞的水流灌進耳朵,也聽不清。 那三張a4紙是一把刀,抽刀斷水,才將他解救出來。 他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不值得。 季云深送的相框立在床頭,即使曾經碎成渣,但也被及時修復完整,至少看上去還是那片銀杏。 他比銀杏的情況好太多了,又憑什么一蹶不振呢。 季云深說到做到,在傍晚之前回來了,進臥室的瞬間看向小茶幾,盤子里空蕩蕩,玻璃杯中剩著半杯牛奶。 身體像擰松的琴弦得到了久違的安定和滿足,他走向肖譽,語氣如常卻尾音上揚:“你看這個和之前的是不是一樣?” 肖譽窩在懶人沙發里,盯著手里的書并未抬頭,余光悄悄挪到季云深手里,淡粉色蓮花形狀的花盆,和小葉赤楠的“原配”花盆一模一樣。 他收回視線,沒說話。 季云深從陽臺端來盆栽,蹲在肖譽旁邊。 肖譽的腳踩在懶人沙發上,長腿曲起來,大腿和小腿緊緊貼在一起,銀色鎖鏈垂在那里格外吸引人,視線再往里,則是肖譽最隱秘的部位,幾乎看得一清二楚。 家里開著空調有些干燥,季云深喉嚨發癢,使勁吞咽幾下,把手搭在裸露的膝蓋上,肖譽瘦了很多,髕骨清晰地凸了出來。 “我想移栽到這個盆里,你能教教我嗎?”他語氣謙遜,好似肖譽是一位園藝大師。 肖譽沉默著。 季云深已經預料到了,在他躲開腿之前收回手,又故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拆花盆的包裝,邊拆邊念叨。 “……我在網上找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才買到這個同款花盆,當時急得我差點就不想養了,但我都養好幾個月了,總不能讓它死了吧,況且這是你買回來的,相當于咱們的孩子了……” 肖譽自動屏蔽季云深的碎碎念,不能理解季云深的腦回路,花盆能用不就行了,為什么追求“一模一樣”? 他斜著眼往那邊看,小葉赤楠在白瓷碗里喝醉了似的東倒西歪,叫它“野草”都是抬舉了。 季云深端詳片刻,然后三指捏著枝干從土里連根拔起,小草下面的根“啪啪”斷了好幾根,全部留在白瓷碗的土里…… 肖譽眼睛都瞪大了,腦補出季云深向上提起“孩子”的頭,頭身分離的場景,離季云深最近的右手已經伸了出去,一聲“不要”差點脫口而出。 他生怕季云深再做出什么“壯舉”,書上的字一個都看不進眼了,卻見季云深剪下一塊紗網往盆底放,他又驚訝了一下。 季云深作為新手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按說,他也不會玩盆栽,但小時候看謝景謙折騰過。 當時他從爺爺家回來,因為和謝承吵了一架,所以兩個小孩都挨了一通打?;丶衣飞纤塘税胩?,等進了自己家門才哭出來。 沒想到謝景謙正好在家。 不過謝景謙不問他為什么哭,就叫他過去一塊兒整理盆栽,正因為這樣,他現在還記得謝景謙的原話。 “盆底的小洞一定要用紗網堵住,這樣不容易流失水土,更不會有小蟲子進來搞破壞啦?!?/br> 第67章 67“我不恨你,但也不愛你?!?/br> 肖譽狐疑地盯著季云深的動作,絕非熟手,卻也不算生疏。 季云深應該是做過功課的,那剛才怎么還裝模作樣地“請教”他?還直接把小葉赤楠拔出來? 他想起大一剛住宿舍時,方知夏不喜歡打掃,往往是誰受不了宿舍環境了,誰打掃。久而久之他和方知夏揚長避短各盡所能,定期打掃的任務便由他負責起來。 而現在,季云深為挑起他的憐惜之情,故意做出傷害小草的事,賭他會心軟,主動制止。 想到這里,肖譽的嘴角沉了下來——好一只會演戲的花孔雀,他差點又被拿捏了。 季云深拎來一袋營養土,撕開封口,盛出一鏟土直接放進了花盆。他冷眼旁觀,眉頭卻蹙得緊緊的——真是一點都看不懂了。 “你真不會?”他沒忍住。 “真的不會?!奔驹粕詈芸旎卮?,既坦蕩又坦誠,他抬頭看著肖譽,露出迷茫和柔弱的神情,“問你也不理我,我只好自己弄了,畢竟我是它爸爸?!?/br> 又變成大型犬了。 肖譽移開眼,一臉冷然:“把土倒出來?!?/br> 近墨者黑,他和季云深待久了也能把那種命令式口吻學得七七八八。季云深卻好像沒聽出來,毫不猶豫地把土倒回袋子里,眼巴巴看著他。 又在搖尾巴了。 “最底層先鋪陶粒,”他瞥一眼季云深,“有嗎?!?/br> 季云深立馬從農具箱里找出一袋,倒滿盆底,然后看著他。 “倒營養土,加到花盆的三分之一?!?/br> 季云深掏出一把尺子,精準測量花盆高度,開始鏟土放進去,然后看著他。 “加入少許緩釋肥作為底肥?!?/br> 肖譽將“少許”二字咬得很重,這兩個字不管出現在哪里,都十分令人頭疼。 “少許”是多少?半鏟是“少許”,一鏟也不多,一鏟半似乎也合理…… 可他眼睜睜看著季云深鏟出了他心目中“少許”的量鋪進花盆,然后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