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最終她的四妹夏以珠嫁給了沈銘。 他們這樣的家族,她meimei嫁給了他的堂弟,而且還是以那樣不光彩的方式,他便永遠不可能再娶她了。 更何況那些算計并不復雜,或者她為了掐斷嫁到沈家的可能,對她自己做的事情,根本就無意遮掩,他父親和祖母很容易便查出了事情的始末。 不管最開始是誰想算計誰,但最后安然無恙的卻是她,而她親自布置,反算計了她的親meimei,害了她的終身,在他祖母和父親眼里,都實在太過毒辣,讓人不能不想到她的生母,誠郡王妃韓氏…… 毒辣。沈鐸冷笑。 ****** 沈家花園里,沈安如正陪著以宓說著話。 沈安如知道自己兄長喜歡以宓,便處處對以宓照應著,饒是以宓對沈鐸無意,對沈家無甚好感,卻對沈安如討厭不起來,甚至可以說,稱得上喜歡了。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身后傳來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喚道:“夏以宓!” 聲音尖利含著滿滿恨意,但卻可以聽出是已經壓抑了音調而似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 兩人回頭,便看到神情有些慌亂,滿臉通紅,眼睛里帶著壓都壓不住的恨意的夏以珠。 她瞪著以宓,像是要撲上來吃了以宓一般。 以宓皺眉,她看了一眼夏以珠身側急慌慌想拉住自家小姐又不敢的大丫鬟茜碧,心中詫異,但隨即就道:“四妹,你這是怎么了?我們現如今是在沈家作客,可不是在家中,不可無狀?!?/br> 夏以珠嘴唇抖了抖,她先前實在是被嚇著了,不明白好端端的受了沈安意的蠱惑,想算計以宓,卻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差點毀了自己清白,但稍微思了一下前后,便知道必是被以宓反算計了,她這個三姐,向來都是個詭計多端,卻最會裝模作樣的,所以心中恨極,剛剛才有所失態。 她捏緊了拳頭,忍著全身的顫抖,咬牙壓了好一陣,才勉強壓下去了翻滾的情緒,對著沈安如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行了一個淺淺的致歉禮,才對以宓道:“三姐,我剛剛身體不適,想尋了你一起去找母親和祖母,看可不可以先回家去?!?/br> 第4章 誰算計誰 以宓定定看了夏以珠稍息,微微點頭,便轉身和沈安如致歉道:“沈姑娘,舍妹身體不適,還麻煩容我跟祖母和母親稟告一聲,送舍妹先行回府?!?/br> 沈安如是個聰明的,看夏以珠這情狀便知先前她去荷院更衣期間必是發生了什么,尤其是夏以珠身后跟著的沈府的丫鬟,那是她們大房的人,見自己看過去,便迅速看了自己一眼就低下了頭去,沈安如心念轉了幾圈,便猜此事怕是和她三哥脫不了關系。 她立即便笑著對以宓道:“夏四姑娘既然身體不適,夏meimei便先送她回府吧,令祖母和母親那里我會派人說上一聲的?!?/br> 夏以珠此時心情惶恐驚怕,她一面極想見自己的母親,可是卻也知道自己此時這個樣子并不適宜出現在眾人面前,若是剛才的事傳出去些什么,自己的名聲可就毀了。 因此聽以宓和沈安如這般說了,她又急著想和以宓對峙,質問以宓,便聽言跟著以宓辭了沈安如,先行離了沈府。 出了沈府,一上馬車,夏以珠先前勉強才能維持表面的穩定面具便再也兜不住,伸出手一巴掌就向以宓打去。 “啪”得一聲,被打的不是以宓,而是夏以珠的胳膊被重重拍開。 以宓的力道很大,再加上馬車的突然跑動,夏以珠的胳膊直接撞到車棱上,劇痛中,委屈,害怕,怨恨,各種情緒讓夏以珠再忍不住,眼淚刷刷得就滾了下來。 她按著自己的胳膊,哭著尖叫道:“賤人,你這個蛇蝎心腸的賤人,是你,是你是不是?你竟敢,竟敢算計我的清白!我必告訴祖母,讓她活剮了你!” 以宓看著她,輕哼一聲,然后冷笑道:“讓祖母活剮了我?” 頓了頓,便接著帶了些輕蔑道,“祖母總說我們夏家是書香世家,女子需得賢淑良德,溫柔和順,道我是半途回夏家,未能自幼受夏家的家規教養,需得靜心修習夏家的規矩禮儀。只是卻不知祖母口中的規矩禮儀,賢淑良德,溫柔和順,可就是你這樣的?” 夏以珠的胳膊火辣辣的疼,看著以宓若無其事卻仍是漂亮得驚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只恨得氣都快喘不過來。 她嘴唇顫抖著,瞪著以宓,可是除了破碎的“你,你……”,其他的話竟是再說不出來。 以宓轉過頭去,不再看她,冷冷道:“你就回去試著讓祖母活剮了我吧?!?/br> “不過,你要記住,沒有那個本事,就不要再整天想著算計別人,就跟你剛剛伸出的巴掌一樣,最后疼的,也只是你自己而已。這個,你當知道自作孽總是要還的,因果報應罷了?!?/br> 只不過她自己其實不太信什么因果報應的,所以她不介意這因果報應由她自己來掌控。 夏以珠說,算計她的清白……果然如此。 以宓并不是神仙,今日之事,她的丫鬟察覺到沈安意和夏以珠鬼鬼祟祟說話,但以宓并不知道沈安意和夏以珠私下算計些什么,只不過她自己格外小心些而已,所以夏以珠想要弄臟她的衣服,她便就勢拉了她一起,然后更衣時略施手段調開了沈家的丫鬟,自己暗自先行離開了而已。 她知道,她們既然有心算計自己,一招不成,后面肯定還會有二招三招的,與其被動防備,還不若直接接招,險中破局。 她從來就不是個膽小怕事的。 且這樣也好,沈家可不是省油的燈,無論發生什么事,略查上一查,牽扯到自己,沈老夫人就會更加不喜自己了。 至于回去夏家要如何交代,她還真不怕夏老夫人活剮了自己。 只是他們既然算計自己,又把夏以珠當成了自己,卻不知最后夏以珠是如何形狀狼狽的逃了出來,難道是認出了她,放了她?看樣子卻也不像…… ****** 沈府后院發生的事情,沈老夫人等人很快就得了消息。 因為沈二夫人領著兩位客人去客院荷院歇息,竟撞見了其庶子沈銘和小住在沈家的那位沈老夫人的娘家侄孫女謝心嬋衣裳不整的摟在了一起。 尋了嚇得面無人色的丫鬟問過,該是宴席上喝醉了酒的沈銘走錯了房間,迷糊間輕薄了正在房間小憩的謝心嬋。 沈老夫人的娘家謝家也是湖州府的老牌書香世家,謝心嬋是謝家精心培養了出來,打算嫁給沈布政使的嫡子的,這才不時的在沈府小住上一段日子,卻不曾想,如今竟是出了這樣的岔子。 沈鐸,沈銘,同是沈老夫人的孫子,但一個是從二品大員的嫡子,一個是白身的沈二老爺的庶子,這中間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好端端的壽宴竟出現了這樣的鬧心事,饒是沈老夫人再鎮定,也是氣得臉色發白,氣惱自己在壽宴之日被添堵,羞惱自己在賓客面前失了顏面,對娘家那邊也不好交代,更氣兒媳孫子背后的忤逆不孝。 當晚,沈老夫人就召了沈大夫人戚氏問話。 沈大夫人剛入老夫人的房間,一杯茶盞連著滾水就砸到了她的面前。 緊接著沈老夫人訓斥的聲音就傳來道:“戚氏,就算你不喜嬋兒,不愿讓阿鐸娶她,也不必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暗害于她,你簡直,簡直……” 沈大夫人先是嚇了一跳,然后直直就跪了下來,道:“母親,兒媳不知母親何出此言,今日之事,兒媳俱已查過,分明是四少爺肖想夏家姑娘,想暗算于她,卻出了岔子,入錯了表姑娘的房間。此事如何是兒媳不喜表姑娘,暗害于她?” “母親,今日是您的壽辰,整個江南近半有身份的貴夫人都到了沈家為母親賀壽,兒媳就算是再不喜表姑娘,也還不至于在您的壽辰,置沈家的聲名于不顧,行如此不堪之事?!?/br> 沈老夫人看著直直跪著的大兒媳,卻越發的氣惱。 她如何不知道此事不會是大兒媳所為,她知道她還不至于這般目光短淺,行事這般粗糙。 只是家里是大兒媳管家,就算此事不是出自她手,荷院那么多丫鬟仆婦,沒有大兒媳的放任,侄孫女如何能被算計? 再者若不是大兒媳阻撓,遲遲不肯定下孫子和侄孫女的親事,又如何會發生今日之事? 因此她并未究問事情的始末,而是轉而斥道:“沈家的聲名,你也知道沈家的聲名。府中是你管家,今日壽宴也是你安排,發生了這樣的事,你還敢推卸責任?” “我告訴你,就算你這般行事,害了嬋兒,我也不會如了你的愿,讓阿鐸娶夏家那個禍害的?!?/br> 小小年紀,就迷得孫子神魂顛倒,不過是來賀個壽,就毀了侄孫女清白,讓自己好好的壽宴敗興收場,讓沈家的聲名受損,不是個禍害是什么? 禍害,沈鐸站在門外,聽到這個詞,原本陰郁的心情竟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只是那嘴角的笑容很快又轉成了苦澀。 他推開門,入了房間,喚道:“祖母!” 房間里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聽聲都或轉頭或抬頭看向了他,沈老夫人臉色陰沉,沈大夫人的面色則是瞬間變得有些白。 本來今日之事她就覺得就有些蹊蹺,看到兒子她便知道此事兒子怕是兒子插手了。 他家老爺性子嚴厲,又對婆母至孝,若兒子真是插手了,別說什么和夏家的親事了,怕是兒子還會受到重罰的。 果然,沈鐸接下來就直接道:“祖母,此事和母親無關,是兒子發現謝家表妹和四弟還有五妹欲用陰私手段算計夏家姑娘的清白,便讓人送了夏四姑娘出去,轉而將謝家表妹替換進去的?!?/br> “你!” 沈老夫人都沒想到孫子這般直接,面色漲得通紅,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怒斥道,“就算你發現不妥,阻止了事情發生就是了,如何就能……”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事若孫兒只是阻止事情發生,最后祖母也只當什么事也沒有發生,仍是要逼孫兒娶謝家表妹吧??墒沁@樣品性的女子,孫兒卻是萬難從命的?!?/br> “還有,不是什么錯都應該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今日夏家姑娘是客,她就敢在沈家害夏家姑娘的清白,就也該能承受自己親手布置下的惡果的?!?/br> 沈鐸說著這些話,面色很是平靜。那樣子可不像以前那個明明非常聰明,卻偏偏很是備懶,喜歡嬉皮笑臉,行事偶爾荒誕的孫子。 他現在這樣子,眼神平穩冷硬,竟是有了幾分其父的樣子。 沈老夫人看著面前有些不熟悉的孫子,原本滿心的怒火也慢慢熄了下去。 她目光沉沉的盯著他又是好一會兒,才冷道:“為了那個夏家三姑娘,你倒是什么都做得出來?” 沈鐸扯了扯嘴角,道:“這事關不關系到夏家三姑娘都是一樣。祖母,孫兒已經準備明日就跟父親請示,準備去京城投考禁軍親衛營?!?/br>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聽了他這話,面色都又是一變。 他的意思是,他這么做并非是為了夏三姑娘,只是不愿意娶謝心嬋而已,因為他本來就已經準備去京城了。 陛下的禁軍親衛營,可以說是大周武將的預備營,每一任皇帝的親信武將,多出自禁軍親衛營,不走科舉之路的勛貴世家子弟,大多都會投考親衛營,只不過也是十分難考就是了。 很多地方大員,邊關大將也會將嫡子送去京中,投考親衛營,有的甚至或會被選去安排給各位皇子做伴讀或親衛。 沈鐸的兩位兄長都喜文不喜武,一個行科舉之路已在地方上任職,一個跟在其父沈布政使身邊幫其處理雜務,唯有沈鐸,自幼習武,沈布政使一直就想送其去京城,奈何他性子備懶,被沈大夫人縱得又有些行事荒誕,之后又看上了夏家三姑娘,更是不愿離了湖州去京中。 此時他突然改了主意,相較的,今日之事在沈布政使那里必定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沈大夫人真是五味雜陳,有些欣慰心喜,又更是心酸不舍。 第5章 步步不讓 沈家那邊沈老夫人對兒媳孫子發著脾氣,夏家這邊夏老夫人的怒火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牡丹賀壽圖一事,不單使夏老夫人在沈老夫人面前失了顏面,且以宓又惹了沈老夫人的厭棄,讓聯姻一事更加困難,同時還讓夏老夫人更加惱怒心驚的是以宓的完全不受控制。 在夏老夫人看來,如果說小廚房一事只是掀起了以宓本性的一角,那幅賀壽圖一事幾乎完完全全暴露了她肖似其母骨子里囂張跋扈自私自我的本性。 原來這幾年來她的乖順不過都是裝裝樣子而已。 這日午后,夏老夫人回到府中,更了衣坐在房間還在想著沈家之事該如何補救,之后又該如何教導以宓,可還有可能掰一掰她那也不知是娘胎里帶出來的本性還是在魏國公府被養歪了的性子之時,二兒媳柳氏便帶了四孫女珠姐兒求見了。 夏以珠入了房間,一見到夏老夫人,就哭著撲到了她的膝前,形容凄慘道:“祖母,祖母,您可要替孫女做主啊?!?/br> 夏老夫人冷不丁被她這樣一撲,又見她兩眼紅腫,全身狼狽,聲音嘶啞,著實被嚇了一跳,伸手拉了她入到懷中,拍著她就急急問道:“我的兒,你這是怎么了?” 她之前只知四孫女身體不適,和以宓一起提前回了府,還只當又是以宓作妖,卻不曾想竟真是珠姐兒出了事。 夏以珠抽噎道:“祖母,祖母,三姐她,她……” “她”了半天,也沒“她”出個所以然來,夏老夫人心中驚跳,皺眉急問道:“她又做了什么?你如何又是這般模樣?” 催促下,夏以珠終于找回了話,道:“祖母,三姐她,三姐她害我,她害我?!?/br> “沈家四少爺喜歡三姐,他meimei沈家五姑娘就幫著他,想暗算三姐,卻大約是被三姐識破了,可是三姐她,她竟然故意設計讓孫女替代了她,差點,差點被,被毀了清白……” 夏老夫人臉色大變,她猛地推開夏以珠,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尖利道:“你說什么?你,可有他人看見?” 夏以珠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突然變色的祖母,連先前不停往下掉的淚水都給喝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