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憑什么!我先看到的!”陸繁星拽著車把死不松手,“坐出租車有失身份,你還是坐你的寶馬吧?!?/br> “都別吵了!”司機看不下去,“你們倆去哪?” “美大?!?/br> “美大?!?/br> “去不了?!彼緳C擺擺手,“前面有部公交車跟人刮擦,占了兩個道把整條路都堵了,車子進不去也出不來,你們學校另一條路也堵的不行,我好不容易出來的,你們想其它辦法吧?!?/br> 司機就這么撇下雨中兩個面面相覷的年輕人,一踩油門走了。 陸繁星和簡振又灰溜溜地回到原地避雨,這回因為同病相憐,兩人倒是并排站在一起。 簡振問:“帶手機沒?我的沒電了?!?/br> 陸繁星這個時候也沒為難他的想法,把自己手里遞給他,他冷著臉撥了個號碼。 “在哪呢?快點死過來接我,我錢包落車里,手機也沒電了?!?/br> 對方也不知道說了什么,總之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說:“算了,當我沒說?!?/br> 他把電話遞回到陸繁星手上。 “沒錢還跟我搶出租車?!标懛毙窃谒吷相止?。 簡振的俊臉又黑了一分。 攜著水汽的風吹進了微濕的衣服縫里,冷颼颼的,陸繁星惆悵地望著夜幕下漫天卷地的雨,眼睛忍不住飄向他:“你車呢?來接你嗎?” 她決定還是冒險一回,晚上又是下雨又是起風的,誰有空偷拍??? 簡振手擦著兜依舊一臉酷拽:“你想蹭也蹭不上了,堵路上呢,沒一個小時過不來?!?/br> “被誰開走了???”陸繁星忍不住八卦。 “李歐,接他女朋友去了?!焙喺竦故怯袉柋卮?,他想了想,“你那輛寶馬呢?” “在這啊,我放地下停車場了?!标懛毙谴?,“沒雨衣,不然我就騎回去了?!?/br> “那還不簡單?!焙喺癜逯樕爝^手來,“給我點現金,我去買兩雨衣?!?/br> “為什么是兩件?”陸繁星做驚恐狀:“你那么大一只,我怎么馱得動你?” “廢話那么多?!焙喺袷懿涣怂篌@小怪:“我說了讓你帶我嗎?” 這就是說他來出力氣載她了。 陸繁星也就接受了他的提議,以目前的狀況,她若想坐上車,起碼也要一個小時以后了。這意味著她又要吹一個小時的冷風,想想就怪凍人的。 簡振撐著他的傘跑去附近的小超市買了兩件雨衣,等他回來,兩人穿雨衣,陸繁星瞄到他那把滴水的雨傘,居然是粉色的。 “你這傘不錯啊,看不出來你有顆少女心?!彼滩蛔∞揶?。 “前臺給的?!焙喺翊蟾判那椴缓?,惜字如金。 陸繁星又很無語,她也沒帶傘,怎么就沒享受到這種福利???真是的,下輩子她拼了命也要投胎做個帥哥。 兩人加一輛破自行車,就這么迎著風雨狼狽上路了。 這雨比剛才那會兒要小一些,在這樣的雨里騎車前行,冰涼的雨水連綿不絕地打在臉上,頭發也連帶著遭了殃,一根根地粘在臉上,非常難受。 雨中的時間變得十分漫長。以前沒感覺,這一刻陸繁星覺得回學校的路真是太遙遠了,按說前面載著她的男孩已經夠帥了,但陸繁星是一點都沒體會到小說里提到的所謂浪漫,心里只盼他騎得再快點。 “簡振你倒是再快點啊?!彼叽?。 “你以為我不想快嗎?”簡振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可你這輛車答應嗎?你問問它油門在哪?” 后面的陸繁星裝死不吭聲了。 前方視線不佳,非機動車道上多的是飛車而過的路人,簡振反而放慢了速度,耐下心來對后面的人說:“再忍一會兒,快了不安全?!?/br> 陸繁星也就只有忍了。 青藍公園這一塊果然如司機所說堵得水泄不通,喇叭聲還有司機的叫罵聲不絕于耳,大家一點點挪動車子,多數人已經被擁堵磨沒了脾氣。 兩個輪子的自行車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顯出優勢來,過了青藍公園,簡振開始加快速度。 陸繁星心情飛揚起來,想起《阿甘正傳》里的橋段,忍不住替前面的人高聲打氣:“中國阿甘!run起來!!” 簡振哭笑不得:“陸繁星,你這是損我智商只有75呢?” 他話音剛落,迎面一輛飛馳而過的別克車駛過一個大水坑,泥水飛起,猝不及防地濺了簡振一臉。 “哈哈哈,你這個傻子原來聽得懂?!标懛毙窃诤箢^毫無同情地大笑。 她大笑的嘴巴還沒閉上呢,一輛車疾速經過水坑,簡振在水花濺起的前一秒迅速俯身,水花越過他,這回被濺一臉的人換成了陸繁星。 “啊…………”陸繁星一聲尖叫。 簡振停下來,去看背后呲牙斜眼瞪他的陸繁星,可憐的她半張臉都是臟兮兮的泥水,畫面太過喜感,他臉上的肌rou憋了又憋,最后實在憋不住,悶笑演變成狂笑。 被學校第一高冷男神這么不顧風度地狂笑不止,陸繁星嘴巴都氣歪了。 簡振笑夠了,繼續騎,到了學校附近時,陸繁星一看手表,心理又開始不平衡。她平時要花20分鐘時間才能到學校,簡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而且是載著她,就花了15分鐘,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停停停?!标懛毙羌奔焙八?,“咱們在這各走各的,從現在開始咱們不認識啊?!?/br> 簡振在路邊停下,臉色又開始不好看,平生頭一回載一個女孩子,結果她一個謝字沒有,還把他趕下車。 陸繁星看一眼路邊一語不發的男孩子,他額前的碎發軟趴趴垂了下來,臉上全是水,騎了一路,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泥水還是雨水,盡管如此狼狽,他英俊的臉依然賞心悅目。 只不過這張臉現在烏云密布。 她說話這么直接,他顯然是生氣了。 陸繁星握著車把不動,糾結了好幾秒才生硬地擠出幾個字:“那個……謝謝啊?!?/br> “謝什么?我認識你嗎?”簡振冷淡地拋出這么一句,扭頭就走。 路上還肆意嘲笑她的男人,轉眼又表現得連路人都不如。 “切,一進學校就切換成男神模式?!标懛毙怯盟牭玫降囊袅苦洁炝艘痪?,腳踏板一踩,揚長而去。 簡振盯著她那倔驢一般的背影,氣得牙癢癢。 誰來告訴他,為什么會遇上陸繁星這樣的生物,還口口聲聲是他的迷妹。 天天想著氣死他的迷妹,也就這個陸繁星了。 人雖然是折騰回來了,不過估計是淋了點雨著了涼,當天半夜陸繁星就發燒了。 隔天一早就是葉海潮上的第一次美學理論課,陸繁星rou體和靈魂都在退縮,在上與不上之間,她最終選擇做一名逃兵。 托班長朱可凡替她請個病假,陸繁星燒到38.5度卻毫無困意,躺在床上回憶了一遍她和葉海潮的前世今生。 她第一次見葉海潮是在傅老師家里,那時葉海潮已經大四,而她還是個高三女生,因為天資聰穎屢次得獎,再加上她外公和傅老師熟識,傅老師破格收她做關門弟子。 葉海潮是傅老師得意門生,年級輕輕就有好幾幅畫被畫廊收藏,他跟陸繁星年紀相近,陸繁星還清楚記得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小師妹,我看過你的畫?!?/br>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他,溫文爾雅總是帶笑的青年,沒有半點浪蕩藝術家該有的桀驁不羈,后來來往多了,陸繁星終于知道這個看似循規蹈矩的青年,他的靈魂是多么不羈,他帶她去山洞探險,學古人在山洞里作畫,然后說幾千年后一定會有人發現這里,苦苦分析他們作畫的動機。 他跟她一起《神秘博士》梵高那一集,穿越到現代的梵高走入屬于自己的梵高展館,聽到現代人對他藝術成就的高度贊美,一生從未得到認可的梵高熱淚盈眶,而坐在她身邊的葉海潮,也哭得像個孩子。 陸繁星有時覺得他是個瘋子。 但他不是,他從來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在他們相識的頭兩年,他一直扮演著好師兄的角色,他本碩連讀空余時間多,分文不收一對一輔導她備戰藝考,速寫本來是陸繁星的弱項,在他苛刻集訓了后,她的速寫成績拿了專業第一名。 再后來她以專業第一考上美大,如愿以償做了他的校友,見面的次數就更多了,青年的溫柔微笑少有女孩能抵御,陸繁星也不例外,她無可救藥地對這個師兄動了心。。 可是葉海潮似乎一直只當她是meimei。 他有個在外留學多年的女友,這件事也是陸繁星進大一后在傅老師的師門宴上有人偶爾提起她才知道的。 從未聽他提起有女友,所以當時乍然聽到消息的她只覺五雷轟頂。 當時那個同門師兄打趣他:“海潮,你跟筱露這都牛郎織女多少年了?怎么樣?商量好是她回國,還是你到英國投奔她?!?/br> 當時葉海潮怎么答的?陸繁星記得他當時是笑著的:“我們倆都是隨遇而安的個性,未來怎么樣我們一直都是聽從時間安排?!?/br> 那晚師門宴陸繁星喝了好幾杯酒,回到家大哭了一場。 人生第一場暗戀連告白都沒說出口就無疾而終,陸繁星消沉了一段時間,用忙碌的打工生活來麻痹自己。 她開始躲葉海潮,屢次拒絕了他出去采風的邀約,葉海潮察覺到她的躲避,某天晚上在女生宿舍樓下借著偶遇的名義拉她去看流星雨。 那晚天氣晴朗,山頂竟然能看到無數璀璨的星,星空下葉海潮說:“今晚繁星如畫,真想念這樣的美?!?/br> “想念這樣blingbling的繁星,好像在對我說話。它想對我說什么呢?”他對著星空喃喃。 這語帶雙關的話陸繁星又怎么會聽不懂,在這一刻她收起了一直以來的小心翼翼,勇敢坦白出心里話。 “我不知道天上的繁星想說什么,但是地上的繁星有話要說……”她看著他,“師兄既然一直有女朋友,就不應該對我那么好,你把我當meimei,可是我做不到只把你當哥哥?!?/br> “以前不懂為什么你會無緣無故地對我好,所以很不要臉的以為是自己太可愛了?!彼苈淠乜粗?“那一天突然懂了,并不是我太可愛,而是你太寂寞了?!?/br> 葉海潮長久不語,最后問:“繁星,我是不是很自私?” “也許吧?!标懛毙遣⒉幌胝f謊,“我也有錯,能做你的師妹已經很幸運,我卻還貪圖其它。?!?/br> 她轉身,葉海潮的聲音在背后追逐著她。 “小師妹,對不起!” 他什么也沒說,甚至不曾表露過對她哪怕有一點點的喜歡,他只是說了一聲“對不起”,這一晚陸繁星蒙在被窩里哭了一小時。 原以為她和葉海潮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她自以為足夠冷靜,可是并不知道,火花太過耀眼,縱使飛蛾一度畏縮止步不前,最后還是經不起焰火的誘惑,一頭撲向死亡。 那晚以后,葉海潮去國外交流一年,地點是英國,他的女友顏筱露在的地方。 顏筱露,年紀輕輕就揚名國際的青年女畫家,在陸繁星還在求學的年紀,她就因為與生俱來的藝術才華得獎無數,早早就在國際油畫界站穩腳跟。 她才是真正的“天才少女”,是陸繁星努力仰望的人。 她努力適應著沒有他的大學生活,可半年以后,他卻提早結束交流回國了。 兩人在師門宴上再度遇見,點頭寒暄,彼此微笑的弧度都控制得剛剛好。 陸繁星一開始不明白葉海潮為什么提早半年結束,直到有個師姐偶然說起,葉海潮和顏筱露竟然分手了。 金童玉女相愛多年的結局竟然是分道揚鑣,熟識他們的人都流露出惋惜。 葉海潮恢復單身,陸繁星心里那未曾完全熄滅的火苗又死灰復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