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言外之意,是被牛踩的。 他嘴巴閑不住,眉頭一皺又cao心道:“那你們這條街離河這么近,夏天臺風來的時候,漲水了怎么辦?不怕被淹嗎?” 林南朝沉默了半晌。 溫州的臺風慣會放鴿子,唯獨有一次他印象深刻。 大概是上初中的時候,正逢國慶,初三學生的假期被縮成三天,整棟教學樓只剩下四樓燈火通明。 林南朝是走讀生,那天晚自習下課,到家的時候恰巧下起了暴雨,他還在慶幸自己運氣好,沒早一步也沒晚一步。喻靈提了一嘴說明天有臺風登陸,問他們學校放不放假。 林南朝笑了笑,回:“怎么可能?!?/br> 班里不是沒討論,只不過大家都秉持著浙江臺風,刮哪兒都不會刮溫州的理念。每次都是走個過場,打打雷,飄陣雨,就慢悠悠地拐到其他市逛了。 誰料到第二天,臺風來勢洶洶。早上五點,林南朝被咆哮的風聲吵醒。他拉開窗簾,正巧就看見家門前那棵桂花樹被攔腰截斷,淺黃色的花蕊鋪在地面裹著砂礫,像摻了塵雜的碎金子,隨地滾動。 學校發了緊急通知,初三學生不用去上課。沒有老師的那個班群也在發圖片,林南朝點開看了一眼,江灣街滿地蒼夷,一行人褲腿卷到了大腿根,在污水里踽踽前行,菜市場出口那也堵的水泄不通。 喻靈忙里慌張地來敲他房間門,囑咐他千萬別開窗。后門那條河漲水嚴重,潮水翻滾得像一條巨大的黑龍,頃刻間便能吞噬大地。若不是他家處于中上坡,恐怕早就被淹了。 他還依稀記得張姨家那座后山,泥石流崩塌,一塊大石不偏不倚地砸中他們家廚房,好在沒有人員傷亡。 那次臺風叫什么來著?林南朝發覺自己想不起來了。 ...... 夏遙見他眼神空洞,像是被抽了魂,拽著他的衣擺,問:“喂,你怎么了?” 目光里某個虛空的點又慢慢聚焦起來,林南朝回了神,冷冰冰地唬了句 :“沒事,我是想說,我們這確實屬于危房,我建議你再和你老師說說,別在我家租了?!?/br> 夏遙:“......” 氣氛靜默,夏遙沒再搭話后,林南朝覺得周遭的蟬鳴似乎都更喧囂。自顧自地走了一段路后,他發覺有些不對勁。 這蟬鳴好像有些吵得過分了。 林南朝側過身,那個本該近在眼前的身影離他幾米遠,正躬著身看他家鄰居曬著的一些干食。 林南朝:“......” 他不情愿地折回步子,輕拍了下夏遙的背,無奈道:“又怎么了?” 夏遙指尖戳了戳放置在簸箕上的東西:“這是什么???” 林南朝:“紅薯干?!?/br> 夏遙又指著旁邊那個:“這個呢?” 林南朝:“粉干?!?/br> “那....” “停?!绷帜铣粴庑?,“你數螞蟻呢?” 怕耽誤時間,他覺得自己沒多大耐心和這位少爺耗著,挨個點過去:“這是蘿卜干,那個是梅干菜,最邊上那個是一些梅子,怎么了嗎?” 他在想這少爺是不是被餓狠了,想拿點東西墊墊,卻又不好意思說。有這么餓嗎?幾步路都走不到了?他從前和這鄰居處的挺熟,緘默片刻,正準備伸手給他挑一塊紅薯干,就聽見夏遙說—— “我沒見過這些,我覺得新鮮?!?/br> 林南朝:“......” 他真服了。 * 正值盛夏,夜晚的風吹來也是溫熱的,夏遙這人最怕熱,不斷扯著領口往胸膛里灌風,拐過巷口,他突然停步,問:“喂,你去哪兒???” 說是帶他來吃東西,可這怎么看也不像是擺夜攤的地方。 “去我認識的阿姨家拿點東西,順便給你捎點吃的?!绷帜铣哺A四_步。 夏遙抬手摸了摸后頸:“那我要不在外面等你?” 林南朝輕哂:“外面的蚊子你也覺得新鮮?” 夏遙:“...沒有,我只是不好意思進陌生人家里?!?/br> “我阿姨知道你們,租房子的事就是她聯系的?!绷帜铣f,“算了,隨你,就是提醒你,你站在這外面,有點引人注目?!?/br> 夏遙歪著腦袋:“什么意思?” 林南朝仔細琢磨了下眼前這位少年。 頭發不知道是天生卷還是燙的,劉海半隱半現地遮擋住濃黑的眉宇,一雙偏長的杏眼,秀氣的挺鼻,唇色鮮紅得剛好。 兩邊耳廓上的耳釘鉆,亮得能當燈;手腕上,脖頸上,都戴了看著就死貴的奢侈品,胳膊上還貼了紋身貼,林南朝沒看清是什么。 高坪鎮老人居多,大多思想封建,他們認為學生,或者說是正當年少的這一階段,就該斯斯文文,好好讀書。 這個點是他們散步的時候,見到夏遙,沒準會憑第一印象認為這孩子不務正業,只知道花里胡哨地打扮自己。 再加上夏遙長得實在......精致。 林南朝一時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詞,他覺得夏遙的臉一定是女媧一筆一畫細心雕出來的,從下午第一眼見到就這么認為了,比他過去四年在藝術學院接觸的人都要好看。 但他對好皮囊不感興趣。 “我們鎮上的老人家比較...”林南朝頓了頓,笑著說,“比較自來熟,你要實在不想進去,就在這待著吧,是想吃面食還是家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