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清楚,再看吧?!?/br> “行,回來了就多來阿姨家玩,給你煎最愛吃的小黃魚?!备吲d之余,張姨想起什么似的,語速頓然變慢:“你那屋子啊,我隔一段時間就去幫你打掃,就怕你哪天突然又回來了,但是吧……” 她眼神飄忽不定,支支吾吾的,林南朝直接道:“張姨,你有話直說就行了?!?/br> “嗐……”張姨拍了下腿,“你上大學前不是還給了我備用鑰匙嗎?……這不,昨天剛來了一個外地人,到我家隔壁的鎮長那問有沒有空房出租。好像還是什么美術學院的教授嘞,看著蠻有錢的,我尋思你家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不如租了給你賺點錢,我就把你4樓的那一層租出去了……” “他還說不用定合同,就租一個多月,給了我8000塊,當時我和他說不用這么多,可他說可能要搬來一點東西,打亂原來的布置?!?/br> 林南朝大腦死機了那么一會:“8000?一整樓都租了嗎?” “是的誒,你四樓不是房間多嗎?那個人說帶著學生來我們鎮上采風,大概三四個人,阿姨想著你就算回來了估計也是睡在三樓,就租出去了,要不要緊?小朝你要是介意,阿姨打電話和他說一聲?!?/br> 要擱其他人,林南朝估計會直接冷臉,因為他喜歡清凈,不喜歡人多喧雜之地。 但那是張姨,爸媽去世后,唯一待他好的陌生人。林南朝上了大學,每年就只有除夕回來,還是去張姨家吃飯,自家的那棟房子就跟個棄嬰扔給了她照顧。 林南朝掀起嘴角,他點頭:“沒事,反正還有樓層讓我住,房租的錢不用給我了,謝謝您這幾年關照?!?/br> 張姨立馬不樂意了:“你自個拿著!上大學住宿費,伙食費,學費,哪樣不要錢?以后出去工作也要租房子,你平時也要記得省著點花,知道嗎?” 林南朝一時語塞,低低地回了一句:“謝謝張姨?!?/br> 他住的那棟樓算是村子里比較老的落地房,一共5樓。 夕陽的暗金色照在屋頂紅瓦上,像是抹了一層醞釀許久的蜜。對面是座公園,紫藤蘿的枝葉繞著長廊的柱子爬上頂,形成了一簾簾的綠幕,天然的避暑亭,以前夏天的時候林南朝很喜歡坐這吹晚風。 他從口袋拿出鑰匙,門柄一轉,木門開了一角,隨面而來的是淡淡的塵味,不嗆鼻,陰涼感撲面而來,像是剛關上冷氣的空調房。 房子是有活氣的。林南朝以前只覺得荒唐,水泥磚瓦明明都是死物。但現在好像有些理解了,這里太久沒住人,之前和爸媽待在一起的時候不會有這種味道。 指尖拂過樓梯的扶手,只有一點薄灰,連沙塵的顆粒感都沒有。如果不是張姨說常來打掃,林南朝大概會臆想這個家還有人在等他。 二樓是廚房。腦海一時浮現出很多畫面,層層堆疊在眼前。端午、中秋節、除夕夜……他的mama喻靈喜歡過節,所以愛把家里辦的熱熱鬧鬧。家里的抽油煙機功能不強,廚房的白氣熏人,林南朝路過總是能聽見喻女士咳嗽,然后抱怨似的朝林海說一句:“老林,改天再修修!” 林南朝不受控制地朝前走去,幻影卻在這一刻崩碎,留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張積了灰的木桌,上面的藍色格子桌布已經卷邊。 沒有喻靈,也沒有林海,只有他自己。你現在是一個人了,林南朝。這四年間他無數次提醒自己。 他挪開椅子,解開塑料袋的死結,從柜櫥里拿出陶瓷碗,將瘦rou丸湯袋套在碗里。 還是那個老味道,就是分量變少,價格也變貴了。 過了一會,手機彈出一條通話,在他手心震了震,來電顯示不是本地,林南朝皺著眉點了接通。 “誰?” “啊,房東叔叔你在家嗎?” 年僅22被叫叔叔的林南朝:“……” “喂——?”來電那人拖了長音,嗓音蔫得像被經久曬過的野草。 林南朝清了清嗓:“在?!?/br> “噢……那叔叔您能給我開下門嗎?我在你家門口?!?/br> “你剛剛叫我什么?”林南朝放下湯勺,問:“房東,叔叔?” “是啊,我應該沒走錯吧?!蹦穷^傳來一聲吱呀聲響,像是按壓了某個松動的木板,“沿江東路20號,我在門口喊了幾聲,沒人回我?!?/br> 林南朝短暫地懵了下,想起張姨對他說的話,這應該就是那位租主,邊回邊下樓:“等我一會?!?/br> 電話掛斷,林南朝來到樓下。 木門沒完全合上,他透過門縫看見一位少年,在門口蹲著,他上半個身子一直在晃,似乎是低著頭在玩地上的小石頭。 他走過去時腳步聲其實不大,再加上外頭街坊鄰居的老人都在交談,幾乎可以蓋過這陣跫音,但那人卻跟后腦勺長了眼睛似的,忽然站起來趴在門邊:“房東叔叔!” 林南朝:“……” 他拉開門,那位少年的身影漸漸爬到他身上,擋住了并不刺眼的余暉。眼前這人圈著一層光,將他板正的身形輪廓出來,頎長卻不過分輕薄。 少年眉眼青澀,烏黑的眸子清澈透明,比林南朝矮了半個頭,仰視他的時候,亮亮的眼睛就像渡了層湖水。 林南朝瞥了他一眼,定神般地盯了他半晌。 他率先開口:“知道沒鎖,在門口等著做什么,你是租客?”